第十三章 秦晉之好舞妖嬈
說是好生準備,然而前後不過是數日時間,不等王府上下煥然一新,已經到了初一。
羋閑鶴娶妻,自然是大事,宮中早就安排了相應的人來教導禮儀,只等著那廣宋山莊的莊主攜愛|女拜訪羋閑鶴之後,便有專人接進宮中。
步蓮華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好一會兒,聽著外面的喧鬧,寒風陣陣襲來,吹得衣袂翩躚不已。
昭兒捧著新做好的衣裳進來,嚇了一大跳,慌忙將她往裡間拉。
「小姐,小姐您是心裡不痛快么……」
步蓮華掀起眼皮,有些疑惑,「我只是有些困,怕耽誤了事情,吹吹風,精神一下……」
昭兒鬆了一口氣,趕緊拉她坐下,準備梳妝。
束金腰帶,緊緊地勾勒出腰身,水紅色的廣袖罩袍,燦若雲錦。
顰笑顧盼間,眼波婉轉,風姿嫣然。
銅鏡中,步蓮華瞥到昭兒手上選了幾樣配飾,翻來覆去地拿不定主意,便淡淡道:「揀個素凈些的,戴上便是了。」
開什麼玩笑,今天的場合,她根本不可能出席,便只是在後面催促下一眾下人,何必濃妝淡抹?
一枝斜墮牆腰,向人顫裊如相媚。
三縷珠簾,墜在金色步搖的尾端,行走之間,搖曳生輝。
她在鏡子前映了映,剛想說,這一身裝束,是不是太顯眼了,門帘被人掀開。
是羋閑鶴。
新裁剪的黑袍,下擺袖口,均用金線縫製,端得是奢華無雙。
一張如玉的臉,愈發顯得白凈英武,只是眉間隱隱有著淡淡的凶煞之氣。
羋閑鶴進門,視線黏著在步蓮華身上許久。此時已是傍晚,冬日天黑得早,此刻天色濃黑得一如一碗墨。
他忽然開口,怒聲道:「來人,將這賤婢拖出去,砍掉雙手!」
步蓮華錯愕,見羋閑鶴憤憤望向昭兒,不明所以地張大了嘴兒。
他這是?!
只見昭兒忽然瑟縮一下,立時倒地,磕頭如搗米般,口中連連:「王爺請恕罪!饒了奴婢!饒了奴婢……」
重重的聲音響起,很快,白|皙的額上,便滲出|血來。
這邊的步蓮華,不知何故,趕緊上前去拉昭兒,不叫她繼續磕頭,可那婢女仍是口中求饒,磕頭不止。
「你鬆開她!」
羋閑鶴沉聲,一指昭兒,「你這賤婢,竟然給她做側妃的裝扮,居心何在?!」
步蓮華駭得後退一大步,俯身到鏡子前,再重新審視自己這一身行頭,果然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王爺開恩啊,昭兒也只是伺候小姐多日,明知今日正妃過門,生怕小姐日後受氣,這才出此下策……」
一張清麗的小|臉兒,此刻全是淚,哽咽的話語,倒也透著那麼一絲主僕情分。
只是這份情,步蓮華實在無法領。
羋閑鶴陰冷的表情,令屋裡里好像更冷了幾分。
「就姑且念她是好意,你就……」
猶豫片刻,她終是為那婢女求情,不為別的,只是這半月的悉心照料。
「好意?」
他鼻孔里哼出一聲,不屑道:「她是什麼心思本王還不知?無非是以為跟著你能有個好前途,哼!」
「還是,你對做本王的側妃,也感到莫大的興奮?」
他忽然壞笑,湊得近了,細看她今日頗為雅靜奪目的妝容。
「你!」
步蓮華往後一退,憤憤轉過頭去。
「來人啊,將她的手給本王剁了!喂狗!」
他不輕不重地又喊了一句,昭兒全身都都抖起來了,不住地哭號求饒著,慌亂中一把抱住步蓮華的腿。
「小姐……小姐……」
她無奈,只得再次望向羋閑鶴。
這男人,他千辛萬苦,不就是為了,她向他服軟,低頭么。
「王爺,是我教導無方,這一次,您便饒了她吧,今兒是大日子,莫讓客人久等……」
步蓮華眼看便要跟著跪下。
羋閑鶴虛扶了一把,畢竟是趁了他的心意。
「叫我饒了她,也不難,不過……」
他的手指冰冷,不帶一絲溫度情感地挑開她的新衣。
那領口處的絆扣應聲而落。
簇新的水紅衣衫,針腳細密,用的是江南最好的雲錦,一針一線縫進韶華。
「我要你,不穿這一件……」
羋閑鶴眼眸澄澈明凈,貼近步蓮華的耳畔,一字一句道:「我比較喜歡看你穿那種霓裳衣……」
霓裳衣,舞娘所穿,雲袖寬廣,周身以羽毛佩飾,胸前腰|肢處均呈現半透明的誘|惑。
他不待她反應過來,輕拍了兩下手,馬上就有一個小廝,躬身前來,雙手捧著托盤。
盤中,赫然便是那薄如蟬翼的霓裳衣。
銀線刺繡,串珠點綴。
這邊,昭兒仍舊不停叩首求饒,眼前,羋閑鶴勾著嘴角等她抉擇。
她只是走到那小廝面前,伸手細細觸上那衣衫,喃喃道:「可真是『情針意線』呢……」
羋閑鶴沒聽清,擰起眉頭,頷首道:「你肯穿?」
他亦不過是堵了一口濁氣,見她冷靜自如地安排準備,對他即將大婚,竟是一絲波瀾也無,心下難受。
若是此刻,步蓮華哪怕一句嬌嗔,或是一滴清淚,他便是進宮與父皇撒潑無賴,也定要悔婚。
可是……
「一件衣裳,換一雙手,很值……」
她轉身,慢慢扶起了地上的婢女昭兒,對上她滿是淚的眼睛,用手帕擦掉她額上的血珠兒,悠聲道:「你也不過是個賭徒,可惜,賭輸了。」
天色逐漸暗下去,月光終於悄無聲息的籠罩住整個京城。
王府內,一片絲竹。
因為尚未到大婚籌備之期,宮|內並未派人前來,這也是羋閑鶴本人的意思,說是岳丈一家並非王侯,勿以過分的宮廷禮節加以叨擾,以免傷及感情。
這是步蓮華第一次見到名滿江湖的宋規致。
他年過四十,極為高大,雙目有神,給人以浩然正氣之感。
雖出身江湖,然而並沒有那種流寇之氣,反而極為儒雅淡然。
她默然,看來,這宋大俠,還不知自己的徒兒,那晚刺殺羋閑鶴的事,否則,他此刻便會在眾人面前,教訓徒兒,以正視聽。
宋家小姐……
步蓮華撩起珠簾,暗自打量站在宋規致身邊的那個妙齡女子。
並非步蓮華自恃貌美,只是那宋家小姐實在平淡素雅。
她早先知曉了宋規致與玉笙煙那曠世罕見的結合,自然心下好奇,眼下親眼見到了,心裡竟有些悵然若失。
宋規致氣貌不凡,玉笙煙乃是當年轟動武林的第一美人兒,然而二人之女,竟淡雅如斯,頗令人意外。
皮膚倒也白|皙,五官倒也秀氣,只是,少了那分令男人慾罷不能的靈動和嬌|媚。
她心內五味雜陳,嘆了一聲,便轉身去再次吩咐底下的人,一步也不可以出錯。
畢竟涉及皇家威儀,又是當今朝廷與武林交好的第一步,錯不得。
府內家眷極少,傳說羋閑鶴早前曾有幾房姬妾,只是當年步蓮華一氣之下離開王府後,他便遣散了那一眾女子,至今不曾納妾。
宴會開始后,主位上,便只有羋閑鶴一人,身邊坐著遠道而來的宋家父女。
羋閑鶴出來時臉上帶著笑意,邀請的王公大臣們雖說都在傳,那偏院兒里住著個令小王爺慍怒的主兒,不過大喜的日子誰也不敢流出疑惑,都笑吟吟地主動起身請安。
門口的小太監四下一瞄,尖聲宣唱道:「吉時到,開宴。」
「今日乃是本王宴請未來岳丈,父皇早年便為本王覓得宋家小姐,這門親事,乃是朝廷與當今武林的一樁大喜事,今日請來諸位,也是希望大家都來沾粘喜氣兒,本王大婚的時候,還望各位多多捧場,來吃碗喜酒可好?」
羋閑鶴長身玉立,言笑盈盈,率先舉酒,一飲而盡。
頓時,廳內一片熱鬧,羋閑鶴乃是皇上極為寵愛的兒子,近年來又頻頻涉足朝政,早有耳目明朗的大臣,私下與其交好。
那邊的宋規致,雖然向來不苟言笑,但畢竟是自家愛|女的親事,也與羋閑鶴對飲起來。
「芙兒,從今後,你可要好好學習宮中禮儀,賢良淑德,好生侍奉王爺,切不可做出有失婦德的事情來,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才好。」
宋規致擎著一杯酒,眼中對女兒的一片柔情盡顯。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如此剛硬的男人,也有這般諄諄懇切的教誨,倒令羋閑鶴意外了。
宋雅芙面上閃過嬌羞,然而畢竟是江湖兒女,仍是大大方方地向羋閑鶴敬了一杯酒,慢慢飲下。
他抬眼,對上面頰緋紅的少女宋雅芙,她的安靜素雅,他不討厭,只是,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沒有那種,高興時想要掏心掏肺,憤怒時也想要掏心掏肺的極致感覺。
眼前驀地浮現出一張俏顏,讓他愛得痴,恨得更痴。
手一抖,杯中滿滿的酒液,灑出了一些。
羋閑鶴慌忙斂住心神,熱情地同宋規致攀談起來,再不敢隨意泄露情緒。
底下跑來一名小太監,湊到羋閑鶴面前請示道:「王爺,歌舞可否開始了?」
他心情甚好,含笑點頭道:「准了,開始。」
喜慶的絲竹之音響起,異域風情霎時充盈整間宴廳。
從側門,魚貫而入兩隊婀娜的舞姬,纖臂長|腿,腰|肢柔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