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思之苦難思量
眾人的目光都早已被吸引過去,竊竊私語頓時響起。
楚國都城的顯貴們都在傳,小王爺家中藏了美眷,每日下朝後便匆匆回家,沉入溫柔鄉。
不想,連王府中的舞姬,都這般美艷動人,果然是皇上的愛子啊。
見男人們的目光都隨之凝聚在步蓮華的身上,羋閑鶴忽然有些作繭自縛的感覺。
他很不喜歡,男人貪婪明顯的赤|裸裸**,投射在她的身上!
身邊的宋規致,頗有些憂心地看了一眼妖|嬈的步蓮華,又淡淡瞥了一眼羋閑鶴。
只有宋雅芙,頗有些新奇地盯著台下的一眾舞娘,覺得她們美麗,舞姿迷人,這可是家裡從來沒見過的玩意兒。
那頗有些急促的異域靡靡之音,忽而拔高了一個調子。
步蓮華舞動著寬廣的雲袖,幾個靈巧的轉身,腰|肢細若無骨,長袖善舞地舞出極多的花樣來。
她並不曾苦心鑽研過舞藝,只是曾跟段媚|娘學習過幾招姿態柔美的招式,如今伴著音樂,仗著武學底子,倒也無師自通,展現出幾個花樣來。
其實,宴席上的人,盯著的,莫不是她的面龐,身段,有幾個細細品味那舞蹈?!
卻不料,隨著那鼓點的愈發急促,其餘舞娘均是有著各自的造型,而她卻踩著那節奏,步步上前。
那朱紅的長毯,從宴廳中央,一直鋪排到高高的上座。
她便踏著,搖擺生姿,旖旎蜿蜒,一路舞到那主位上。
眾人皆是屏息凝神,不知這舞娘要弄出什麼千奇百怪的節目來。
只見步蓮華沖著羋閑鶴,一個旋身,竟是徑直坐在了他的腿上。
人群中,有低低的,壓抑不住的驚嘆聲響起,卻又駭極,慌忙收聲。
她故意沖那宋家父女挑釁般地一笑,風塵氣極濃重。
步蓮華輕嘆一聲,轉過臉來,直直望向羋閑鶴,手上璀璨奪目的金甲一晃,捂住自己那精緻無暇的臉頰,哀聲道:「王爺這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么?!」
說完,堪堪垂下面容,做出一副凄慘的姿態來。
羋閑鶴身上一僵,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他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要她配合自己,做出風流無情的假象,順便殺殺宋家的威風。
誰知這步蓮華玩興大起,竟如此這般將他逼上風口浪尖啊。
「王爺!」
宋規致低低叫了一聲,目中含|著不悅。
羋閑鶴抬頭,變臉一般,面上噙著笑,「怎麼?」
強自壓著怒氣,宋規致起身,淡淡道:「如今王爺與小女的婚事在即,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望王爺有所收斂,即便是納妾增房,姑且等到成婚之後。我的女兒,自然不是那拈酸吃醋的無知妒婦,這一點,宋某可向王爺保證。」
說完,他用那威嚴的眼神向眾人一掃,慢慢坐下,人群中那竊竊私語聲立刻消失了。
羋閑鶴依舊淡笑,玩著步蓮華的髮髻,閑閑道:「未來岳丈真是多慮了,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么?女子十四便及笄,可出嫁,可您老一直推脫,壓了五年,才進京晚婚,是不是本王,就得一直過著和尚日子?!」
一席話,說得宋規致有些怔住,原本緊握的拳,也漸漸鬆開。
他無言以對。
有些擔憂地看向身側的愛|女,宋雅芙低垂著頭,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大膽地托高她的臀|瓣,小王爺羋閑鶴,居然真的當著眾人的面,要和這「舞娘」調起情來。
步蓮華一僵,原只是一時興起,玩得便有些過火,她可不想在眾人面前上演活春|宮!
「別動!」
他作勢要吻她,唇擦過她的唇,低聲阻止。
她難堪地扭了扭|腰,無它,只因他動情了,那一處不小的硬|挺,咯得她難受。
他低低地抽氣,頭上的束髮紫金冠跟著晃了晃,因她的動作而欲|火翻騰,血氣上涌。
見他忍得辛苦,步蓮華轉過身來,蘭花指一拈,撿起一粒葡萄,這是西番呈上來的貢品,皇上特意叫人送來的。
她緩慢地剝著那青紫色的皮兒,小手指高高翹|起,神態自若。
她的戲碼已經演得差不多,就差這最後一下。
身邊伺候的一眾太監丫鬟都有些訕訕,不明白自家的主子,何苦要來這麼一出。
怕是捱不到明日,都城的街頭巷尾,指不定又傳出什麼樣的「小道消息」來。
若是傳到皇帝的耳邊,可就糟了。
年初的時候,龍體違和,朝廷上便隱隱暗流涌動,太子一派與羋閑鶴的擁躉們險些在朝堂爭執起來。
私下的鬥爭,更是緊鑼密鼓。
如今,整個王府,莫不是小心行|事,可誰知,羋閑鶴竟然……
晶瑩的果肉,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肉嘟嘟的肉兒,捏在她細長白凈的指間,顯得憨態。
「張嘴。」
她附耳輕嘆,狀似**。
羋閑鶴笑笑,果然順著她的意,眼含深意地吞下那粒葡萄。
大家均暗自叫苦,哪料到這是不折不扣的「鴻門宴」,羋閑鶴先禮後兵,在京城權貴面前,大大地損了一回廣宋山莊的面子!
頓時,口中食之無味,再好的珍饈美味,也味同嚼蠟。
在絲帕上細細擦凈手上的甜汁,這邊,她的戲已經唱完。
優雅地從羋閑鶴的膝上滑下來,她適時地在他面前舞了幾下,寬廣的袖子,擦過他如玉的面頰。
「王爺,奴家這便退下了,祝您和王妃,恩愛百年,早生麟兒!」
宛若下堂之妻的辭令,好一番祝福話語,配著眼中滾動的淚珠,她那一副泫然的模樣,令人心生憐愛。
步蓮華面上哀戚,心中卻似開出繁花點點,強忍著滿腹的笑意,匆匆退下。
無數視線,膠著在她離去的背影上。
文武百官,皆有種卿本佳人的嘆息,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妄圖,想要問羋閑鶴將她要來,做自家姬妾的盤算來。
咂摸著那顆葡萄的滋味兒,她手指的柔嫩觸感尚自在唇邊流連,鼻息間都是她自然的淡淡體|香,羋閑鶴有些神思飄渺。
這一切,都看在宋規致眼中,這個遊走江湖多年的俠之大者,抿緊了唇,眼中灼灼。
是他的錯覺么?!
人老了,便容易產生錯覺么?!
借著府內到處明亮的燈火,步蓮華隨手抓了件不知是誰的翻毛斗篷,罩在身上。
方才不覺得冷,這會兒出來,那風才真的是絲絲入骨。
只是被這風兒一吹,原本紛亂亂的腦子,竟清醒了,那斗篷倒也厚實,於是,她便隨意走走。
府內地方寬敞,只是這會兒,人都在前面伺候,她撿著一條石徑,蜿蜒向前。
一直走到池邊,見那大團的冰,覆著有些污穢的雪,她這才想起,此時已經深冬,哪裡有波光粼粼的池水呢。
信步走走,繞著那水池走了幾步,見到那白玉般的護欄上,竟落了一片還算綠的葉片。
這次回棄命山莊,郁驥竟一反常態,耐心地教了她如何用葉子吹出曲子。
她有些躍躍欲試,取了那葉子,一折二疊,貼在唇上,緩緩運氣。
先只是「噗噗」的空氣聲,她有些懊惱,重新定了心神,終於吹出了調子。
只是隨著腦子裡的旋律,信馬由韁地吹,剛開始,還是極生澀的,斷斷續續,停停走走。
她放下那葉子,腦子裡似乎浮現出古怪的影像來。
暗夜,厚重的雲層里,幾乎看不到月的影子。
她眼前,卻是晴朗朗好天氣,女子一身水藍色錦衣,玉蔥般的手指間,同樣捏了一枚葉片。
她一笑,便露出兩排編貝一樣整齊的白玉牙齒,嬌柔的聲音揚起:「哎,怎麼還是學不會?娘再吹一遍,就一遍哦……」
說完,將那葉片含入唇中,悠悠揚揚的調子隨之響起……
步蓮華耳中似有鐘鼓聲長鳴起來,眼前有些昏暗,身子晃了晃,她趕緊扶住手邊的欄杆,穩住自己。
可是那曲調,和自己腦中的旋律漸漸重合,一時間竟揮之不去。
她試探著,將手裡的葉子夾在唇|間,順著記憶中的曲調,慢慢吹起來。
這一次,竟極是流暢。
這調子在清冷的月夜裡,倒也不失一抹亮色。
一曲終了,莫名的有些惆悵,風吹來,樹上殘餘的幾片枯葉簌簌,她一驚,該回房了呢。
有不高不低的掌聲傳來,她猛回頭,真的是太不小心了,有人接近,她都沒注意到!
「你吹得很好。這首《苦相思》,世間已經少有人能吹出來了呢,更可況,是用樹葉。」
來人目光灼灼,言辭懇切,聽得出,是真心讚美。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那人幽幽一聲嘆息,似乎在吟著什麼。
步蓮華幾不可見地退了半步,藏在袖子下面的手緊握成拳。
「宋大俠謬讚,小女子的拙技讓您見笑了。」
她笑吟吟地自謙著,然而眼中卻是防備不減。
笑話,她剛在宴席上折損了宋家的面子,雖然不過是跑龍套,可是誰又說得准,這宋規致不會殺雞儆猴?
見他只是獃獃地站在原地,步蓮華福了福身,便要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