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江湖動蕩一觸發
雲翳抓|住她冰冷的手,呵了一口氣,暖著她。
步蓮華尖細的瓜子臉上,臉色煞白,儘是慌張,細長的彎眉蹙到一起。
「你這樣關心他,可是為他動了心?」
握著她小手的大手,緊了緊,雲翳心底有絲擔憂,不答反問。
動心么?
她黯然,她不知。
她有目的地接近,伺機引誘,令他深陷,又故意離開,叫他掛心。
凡此種種,他只是一句輕描淡寫——「你以為我不知道么?」
她儼然一個戲台上的伶人,賣力演出,唱念做打,卻不過是照著人家寫出的戲文。
「我不知……我只是,莫名的有些擔憂……」
說完,將自己深深埋入他的懷中,貪婪地吸著屬於他的清新味道。
雲翳圈抱住她,有點痛,卻也無可奈何。
他的小仙女,開始為另一個男人擔憂了,他,還是晚來了一步,不是么……
「雲翳……」
「嗯?怎麼?」
懷中的人兒動了動,再次露出臉來。
「帶我走吧,我們去查,看看這其中,到底隱含了什麼!」
粉|嫩的花|苞一樣的臉上,帶了一抹堅毅。
雲翳親|親她的臉頰,強忍住翻騰的慾念。
儘管他自小在道觀長大,可是,男|歡|女|愛一旦開了閘門,就再也抑制不住。
這段時間,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耐的,如今擁她在懷,他……
閉上眼,他默念,原來自己,真的是來自那污穢不潔的地方呢。
他憶起臨走時,師父那番話。
「孩子,莫要抱怨自己的出身,一心向善者,必有善終。」
從那次莫名地發病,他便有些懷疑,自己自小身強體健,為何那日如入了魔一般。
他跪在殿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終於求得靈葆真人的一席話。
「你來到山上時,還不足半歲,是你父親的一名近侍,歷經千辛萬苦,輾轉將你送來……」
二十多年前,武林正派聚集千餘人,齊齊圍攻當時不斷進犯中原的西域魔教。
傳說那教主武功路數神秘莫測,勃勃野心,生性放|盪,身側有七十七頂尖殺手,八十八絕色美人,日夜笙歌。
終於,曾經不可一世的教主和他一手打造的帝國神話,在十數個殺手的聯袂背叛,與眾門派的大力圍剿下,終於成為歷史。
一個嬰孩兒,卻被一個忠誠的奴僕,偷偷帶了出來。
「真人,求您給這孩子一個平凡的童年……如果可能……請他成|人後,回西域,為教主……獻上一杯佳釀……」
那奴,說完,便揮刀自盡。
奔襲三千里託孤,這世上,他便再無留戀。
雲翳閉上眼,似乎能看見,那金子包裹的雕廊畫棟,那白玉鋪砌的長階,還有那手執權杖的男子,向他伸出手,朗聲道:「我的兒子,回來吧,繼承我的一切,自你成年,西域理應復興……」
他情不自禁地一抖,眼中射|出渴望而有些嗜血的光芒來。
「雲翳?雲翳?」
耳邊傳來女子有些擔憂的呼喚,雲翳睜眼,見步蓮華一臉關切地注視著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全身奔騰的**,低頭輕輕擦了擦她的唇。
「睡吧,這裡距離城內有好些距離,不會有人發現的,天亮我們就起身。」
狂猛的颶風吹起鹽粒大小的雪核,紛紛揚揚,打在面頰上,刀割一般,生疼。
正當晌午,然而日頭已被那漫天的雪遮擋住,抬眼望去,天邊仍是湛藍,似乎觸手可得。
步蓮華靠著火堆偎著,掰著手裡的枯枝,不時往火堆里添著。
耳邊除了那呼呼哀號的風聲,就只聽得嗶嗶啵啵的火燃聲,不多時,她和雲翳容身的洞窟已經冒出食物的香氣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洞口,隨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接著,只聽腳下「咯吱咯吱」幾聲,雲翳彎腰進來,手裡抓著幾隻野兔子。
「回來得剛好,你看,熟了吶,一層油,聞著就香……哎……」
步蓮華指著那烤得金黃的肉,笑著邀功。冷不防,雲翳傾下腰,吻住她的小|嘴兒。
「唔,我餓了,但是我比較想吃了你……」
天地間蒼茫,再無他人,他連說話,都毫無顧忌起來。
步蓮華踮起腳尖,拍掉他髮絲上的雪粒,垂眸隱去笑意。
雲翳靜靜凝視著她,黑眸中有著溫柔和寵溺,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唇邊細細吻了又吻。
「不用擔心,我看了天象,這雪來得急,可是走得也急。最晚明天傍晚就會停,雪一停我們就動身,可好?」
她抬眼,對上他俊秀的面容,柔柔一笑,「快來吃東西吧。」
天似乎黑得愈發早了,才吃過午飯不久,陰沉沉的天幕便早早拉開,借著那月色,只有遠處霧蒙蒙的雪山,像是白森森的怪獸,匍匐著。
不大的洞|穴,被雲翳鋪上厚厚的一層乾草,最上面是他的幾件厚實的大氅和裘衾,坐在上面,倒也舒適暖和。
步蓮華靠著火堆,伸出雙手烘著,暖暖的火將她修長白|皙的十指,徐徐塗抹上橘紅色澤。
身後有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上來,圈住她的腰|肢,一隻手,則是不老實地覆上胸前。
她笑著一扭身,回頭嬌嗔道:「你做什麼?」
男人將下巴支到她的肩窩處,噴出的熱氣染紅了她白玉般的耳|垂,溫柔的話語傳來。
「你……還疼么……我……」
這個傻|子!
她輕笑,不說話,偏要他著急。
果然,手上撫|弄了沒幾下,男人的呼吸就加重了,清明的眼中,也摻了幾分暗黑和濃|濁。
自從離開楚國都城,已經有了五六日,雲翳怕她身子受不住,雖夜夜擁她入懷,可並未有其他。
索性靠著他厚實的胸膛,調整了下姿勢,步蓮華慵懶得像只貓,用髮絲蹭蹭他的下巴。
就是叫你干著急……誰讓你用那麼不入流的手段打暈我……
想到此,她綻出個極甜的笑容,賊兮兮地轉著靈動的貓眼兒。
這笑,恰巧落入雲翳的眼底。
倒吸一口氣,這女人不知道這樣的笑容會叫男人陷入瘋狂么?
水眸閃著盈盈的光,櫻|唇抿著完美的弧度,她的臉上是沒有任何瑕疵的精緻。
雲翳看著她的目光,霎時間從柔情,轉變為一種裹挾著狂野火焰的掠奪眼神。
他想撕開她,然後,埋入自己!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閃開,那眼神,她太熟悉了,寒煙、香川、羋閑鶴,都曾用那樣赤-裸-露-骨的眼神盯著她。
臉頰瞬間升溫,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烤的,她頓時有些口乾舌燥起來。
「你……」
「噓……」
他果斷地用手指封住她要說話的小|嘴兒,待她噤聲后,那手指愛戀地流連在面頰上。
步蓮華輕嘆一聲,順從心神,本能地閉上眼,眼角已經有些潮|濕,長長的睫羽顫動。
第二日清晨,步蓮華早早醒來,剛要去準備些路上的吃食,聽見遠處聲響,絕美的笑容凝滯在唇邊。
那遠遠近近的熟悉聲音!
「肉|身已死兮……魂魄歸來……陰陽調和兮……莫盼來生……」
她慌張地看向一旁的雲翳,只見他仍是閉眼調息,兀自吐納周轉著,似乎並未聽見任何聲響。
是她的幻聽么?
「安魂……伏屍……」
步蓮華驀地一抖,不動聲色地走遠了一些,眼睛直直望向對面的山頭。
巍峨的群山,已被厚實的雪覆蓋,一片皚皚,冰棱反射著冬日的陽光,看久了,令人眼睛發痛。
她強忍著那強光,極目遠眺。
只見一片鮮明的紅色衣角,慢慢出現在視線中。
長發披在身後,那人將雙手籠在寬大的袖中,走得悠然自得,口中念念有詞。
他身後,跟著一隊人,大概十幾個,高矮竟是一般齊,看上去應該是年輕男子,不超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令人奇怪地,是他們走路的樣子。
雖然隔得極遠,但望過去,那步子,每個人都是一般大小,腳下卻是虛虛浮浮。
蠟黃的臉上,個個雙眼緊閉,臉頰鐵青,嘴唇烏灰。
那是……死人的樣子呵……
步蓮華的身子晃了晃,眼前眩暈一片。
那最前面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轉過臉來,向她的方向略一頷首,露出個顛倒眾生的笑容來。
他沒有停下,只是繼續念叨著那符咒一般的話,繼續帶著那一隊人,向著遠方前行。
是,郁驥!
記憶中,郁驥深居簡出,並不曾出庄,看來這一次,他應該是聽說了宋家與羋閑鶴的聯姻,無法坐視了。
江湖的動蕩,一觸即發!
不知怎樣,才收拾了紛雜的心緒,步蓮華慢慢挪到雲翳身邊,等著他結束。
好一會兒,他額上出了薄薄的汗,這才睜開眼。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臉色不好……」
他擔憂地撫著她近日來有些清減的臉頰,憂心忡忡。
步蓮華擠出個笑來,抓|住他的手急道:「我們要動身了?」
雲翳知她心急,燦然一笑,答道:「好,吃過早飯,我們就啟程!」
翻過那經年不化的雪山,看清眼前,雲翳和步蓮華兩個人都有些錯愕,那是一片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