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洛妃怨

黃蓉休息片刻，才自己駐了竹棒，抓著我的手又是一陣轉悠，這次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大兩小三個女子，卻見幾名黑衣人終是破開兩名年輕女子的劍陣，趁著為首兩人纏住那貌美道姑的當兒，頻下殺手，兩人頓時險象環生。

我心下大急，忙放開黃蓉的手，左腳在旁邊一塊大石上猛力一蹬，向幾人撲去，不待對方有所反應，便已欺近兩名黑衣人身前，雙掌交錯揮出，輕易避過二人倉促回防的手臂，卻聽「咔啦」一聲悶響，二人同時噴血拋飛而去。

這等小角色自然不是我一合之敵。我兩三下處理完畢，也不回頭，身體倒翻出去，手臂向後揚下，五指握拳，直擊那名高個黑衣人的太陽穴。那人忙舍了那美貌道姑，雙手交叉高高起，試圖架住我這一擊，卻被我一拳擊斷了雙手手骨，隨即重重打在臉側，登時便見他口噴鮮血，向後倒去。

另一矮個之人卻是怪叫一聲，我還以為他有什麼厲害的招數要使出來拚命了，卻不想他向後縱躍一下，竟是轉身便逃，看他身肥腿短，跑起來如同一道輕煙一般，「嗖」地消失在了遠處。我怔了一下，已是追之不及，當下也住了手，平復了一下心情，才緩緩轉身過去。

我曾想象過無數次和她重逢的場景，此時對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涌到嘴邊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

「師妹，好久不見了。」李莫愁輕輕地甩了甩浮塵，姿態悠閑的輕笑道。

好久不見...你個大頭鬼啦！我很想扯著她的耳根大聲這麼吼出來，終是壓下了這股衝動，淡淡的點頭道：「師姐，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也沒什麼不好的，四處遊玩罷了，收了兩個不成器的弟子，倒是都被你的那位比下去了。」李莫愁不咸不淡的喚過那兩名少女道，「凌波，無雙，來見過你們師叔。」

我轉過頭去，便見那兩個女孩收起長劍，齊刷刷的沖我行禮道：「古墓派弟子洪凌波/陸無雙，見過師叔。」

我身無長物，也拿不出什麼見面禮來，唯一值點錢的東西也只有皮囊中的玉蜂針了。當下只好作出一副不諳世事的冷清模樣，糊弄了過去。兩女對我卻是頗為尊重，想是我舉手間便擊殺了那幾名黑衣人，令她們覺得不可思議罷。

其實那高個黑衣人武功本就不高，也就是郝大通孫不二那等水準。另一人卻是強得多了，只是不想此人膽子居然如此之小，不然要收拾他還要費一番功夫。至於那些個雜兵就不用提了。

我倆也不說話，便這麼互相瞪視了片刻，一時之間竟是有點冷場。我這才想起尚在林中的郭芙，連忙去把她接了出來，卻見她一頭扎進黃蓉懷裡，痛哭不已，也不曉得她會不會告我的狀，說我一路上虐待她之類的。

我待她們稍稍平靜，便對黃蓉說道：「郭夫人，我尚有一些盤纏包裹放在林外的騾馬之上，這便去取來，還要麻煩你通知陣中那位姑娘，請她把過兒帶出來。」

我話音未落，卻見郭芙笑道：「龍姐姐，我去取了給你罷。」說罷就快步走向林中。

大小武連忙要跟上，卻被她呵斥回來，「你們兩個笨手笨腳的，仔細驚了馬匹，還不去幫我媽把楊大哥帶出來？」

兩人垂頭喪氣的走回來，我擺了擺手，便徑自同黃蓉入了陣中，抱了楊過出來。開玩笑，讓這倆人去帶楊過出來，一路上還不曉得會磕碰多少下。

當下李莫愁便吩咐陸無雙助我把楊過扶上聞聲而來的黃馬背上，我牽了馬韁，接過郭芙遞過來的包裹，謝過了她。

「龍妹妹，李仙子，此處距離襄陽不遠，我便厚顏做個東道，給賢師徒洗洗風塵，也好和外子謝過賢師徒相助之德。」黃蓉給眾人互相介紹了一下，便笑吟吟的對我們說道。此時她全然沒了方才的狼狽之色，衣鬢梳理得整齊有致，烏黑的長發束在一枚黃澄澄的金環之中，實是美艷不可方物。

楊過倒是需要一個地方休養一下，我想了想便點頭應了。李莫愁也是笑道：「我與師妹卻是許久未見了，正好借姐姐寶地敘敘舊。」

一路上陸無雙一直纏著我說話，吵著非要我帶她們去古墓看看。我也喜她天真爛漫，又是我古墓門徒，自然無有不允。洪凌波卻是文靜了許多，時不時的悄悄拉她一下。程英和陸無雙聊了兩句，便落至後方，輕輕扶著馬上的楊過。

「郭夫人，你們是如何遇到我師姐和金輪法王的？過兒又是如何受傷的？」我看黃蓉等人神色稍定，便出言問道。

「那日芙兒忽然失蹤，外子與我都是心急無比，當下便分開兩下尋找……」黃蓉摸了摸郭芙的腦袋，嘆了口氣道，「今早尋到左近，仍是毫無消息，中午便在一處休息用飯。」

幾人方才坐定，便見金輪法王同霍都等一眾蒙古武士走了上樓梯，兩方當下便動起手來，黃蓉三人自然不敵，危機時刻卻是李莫愁和楊過一同出現，逼退了金輪法王，一行人且戰且走，楊過卻是為了搭救黃蓉，被金輪法王沉肩撞在胸口。

雖然知到楊過無事，聽到此處我仍是心中一緊，不由得回頭看了兀自伏在馬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一眼。

卻聽一旁李莫愁輕笑道：「師妹，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啊，莫不是旁的什麼不相干的人易容的？快來給我看看。」

真是現世報。我側頭避過她的輕輕一抓，皺眉問道：「你又是如何遇到過兒的？那幾個黑衣人又是誰？我瞧他們武功怪異，倒不似咱們中原武林人士。」

李莫愁甩了甩拂塵，還未開口，便聽陸無雙搶著道：「昨日師父帶著我們趕路，半途遇到了楊大哥，楊大哥便問師父可否幫忙尋一個朋友，師父自然是一口回絕啦，後來師父聽楊大哥說起師叔就在左近，不知為何便……哎喲！誰打我？」陸無雙捂著腦袋跳了起來，回頭四顧。

「哪來這許多蚊蠅？」李莫愁胡亂甩著拂塵，不冷不熱的說道。

……真是家門不幸，凈讓人看笑話了。

陸無雙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噘著嘴躲到我身後，拉著我的袖子繼續道：「第二日到了一處鎮子，師姐吵著說要吃飯……」洪凌波小臉頓時漲得通紅，小聲辯解道：「分明是你……」陸無雙瞪了她一眼道：「你也沒有反對罷？」又回過頭對我笑道：「哪知楊大哥見了酒館門口拴著的一匹紅色的馬兒，便急沖沖的拉著我們上樓，正碰見惡和尚一掌打向郭夫人，便見楊大哥大叫一聲『休傷我郭伯母！』便撲了過去。」

她聲音清脆，面容討喜，講起話來聲色俱全，手舞足蹈，說到這裡，竟是真的揮掌撲了出去。我和黃蓉均是莞爾，卻聽她爬起來道：「至於那幾個黑衣人……好像便是一直追趕我們的那伙人馬，卻不知為何會和那惡和尚在一起。」

武修文叫道：「那些人原是你們招惹來的，虧得我師母還謝你們！」

黃蓉沉著臉喝道：「修文，不得無禮。便是沒有那數名黑衣之人，咱們便擋得住金輪法王了？」

陸無雙沖他做了個鬼臉，又道：「我們一路跑到這林中，郭夫人心生一計，便讓這兩位哥哥先行進去布置，反正我們幾人都要同敵人纏鬥，他們也插不上手……」

這次一直不聲不響的跟在後邊的程英也是「撲哧」笑出了聲。二武面色通紅，向前一步便要理論，卻聽郭芙插嘴道：「後來呢？」只得悻悻地退了回去。

陸無雙笑道：「我們便在這林中和他們繞圈子，後來實在躲不開，郭夫人便帶我們往那石陣中退去，好在已經是壘得七七八八，只是楊大哥卻……」說到這裡，她聲音不由得低沉下去。

說話間已是行了數里路，果然便到了一座市鎮之前，但見城牆宏偉古樸，人馬熙攘，城門之上用篆文寫著「襄陽」二字。緩緩行至一處府邸，大小武連忙上前張羅，不一刻便安排得順順噹噹。這倆人真是生錯時代了，如此優秀的管理人才那可是各大企業打著燈籠都要找的啊。

幾人累了大半日，吃了些飯菜便回房休息了，我給楊過擦了身子，換了衣服，把他平放到了床上，掖好被子，才靠坐在床邊，抓起他的左手，運氣助他疏通經脈。

單人版的玉女素心劍實在是極度消耗心力，加上和金輪法王一行人拚鬥良久，大腿上受傷失血亦是不少，我此時也是覺得有些疲憊，便閉目休息起來。

忽聽一陣細細的女聲傳來，我恍惚之間也不知如何，便覺那聲音清晰起來，嗓音似是白日所見的洪凌波。卻聽她幽幽說道：「無雙，咱們龍師叔人又貌美，性子也溫和，武功也厲害得緊，卻是比我要強上百倍了。也難怪你……」

「嘻嘻，傻丫頭，龍師叔便是再貌美十倍，又如何比得過你。」卻是陸無雙的聲音，接著便是一陣「伊伊嗚嗚」之聲。

半晌，我才聽到洪凌波又說道：「無雙……咱們這樣……若是被師父知道了，恐怕……」卻是夾雜著微微的喘息聲，我隱約抓住了什麼，只是精神卻渾渾噩噩的，無法思考。

「你當師父不知道嗎？」卻聽陸無雙冷笑一聲，接著便是衣衫悉索之聲，「此話……當真……哦！」洪凌波的聲音斷斷續續，末了一句竟似是從鼻腔里哼出來一般，我聽到這聲如同貓兒媚叫般的輕吟，忽然如同身陷夢魘一般，終南山後那一夜的風暴再次降臨到我身上，我眼前一片漆黑，身體如置於火爐之中，每一塊肌膚都似要龜裂一樣。

「姑姑！」過兒……是你嗎？如果是你的話……我忽然感到雙臂被人握住，身體輕輕晃了起來，各種幻像隨之鏡片般破碎，我睜開眼，卻見到楊過一臉焦急地看著我。

「姑姑，你怎樣了？你的臉好紅，是不是病了？」楊過有些不確定的把額頭靠了上來。大概是幼時常居寒玉床的緣故，我的體表溫度一向很低，也只有額頭稍微正常一些，因此楊過每次生病，我都會用額頭去觸碰他，不想如今卻被他反其道而行之。

我才從那個要命的夢中醒來，如今卻見他越靠越近，一股氣息緩緩浸入我的身體，我只覺手足發軟，便如那日我合上斷龍石后，被他抱住一般。

楊過也似是察覺到了什麼，額頭相觸之後並未離開，只是略帶疑惑的看著我，身體卻和我越貼越近。我滿耳都是自己的心跳聲，想要說點什麼，卻覺得口乾舌燥，忍不住便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嘴唇。卻見楊過眼中忽然如同燃起了火焰一般，雙臂已是被他抓得隱隱作痛，我微微向後仰了一下腦袋，象徵性地做出了最後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