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瑣窗寒
「老衲既出此語,斷無收回的道理。」金輪法王頭也不回,竟是直對著忽必烈施禮道,「龍掌門家學淵源,武藝超群,勝過老衲十倍,老衲便在此恭賀四王子喜得賢明。」
呃……這次輪到我糾結了,這幫人腦子都不正常了?先是那個瞎話連篇的神經公主,現在連金輪法王也胡言亂語起來。我直想在他的大腦門上踹幾腳,只得板起臉道:「法王說笑了,你我兩國份數敵對,家仇國恨數不勝數,試問你可願來我大宋做官?」
哪知他居然點頭道:「老衲久慕中原文化,前次在大勝關正是要來爭奪那武林盟主之位,卻在龍掌門師徒面前剎羽而歸,如今龍掌門能和老衲一殿為臣,固所願爾。」
「我偏不願當,瞧瞧他們一個個奇形怪狀的,若是日日面對,活著又有何種樂趣?」我為之語塞,只好胡攪蠻纏起來。那幾人面色都是一變,卻無人上前反對,害的我準備好的挑撥之語全無用武之地。
金輪法王仍是不動氣,只見他拍手道:「有請楊小友和李仙子。」
我被他們忽悠怕了,當下也不動聲色,卻見楊過和李莫愁被五花大綁,推了進來。二人均是髮鬢凌亂,血污滿身,神情狼狽。楊過喊了聲「姑姑!」便低下頭去,李莫愁卻是叫道:「師妹,你如何了?他們有沒有...?」
……「後世的史學家是這麼評價古墓派門人的:『這習武天分還是不錯的,只可惜智商跟情商嘛...』」我腦中忽然浮現出了這麼句話。
楊過不用問,定然是抱著和我一般的心思,想獨自把李莫愁救出來。李莫愁呢,想必是收到了和我那封類似的書信,就傻乎乎的跑來『救我』了。不然以她的武功見識,又是獨自一人,如何會被他們擒住。
臭小子,長本事了啊,還正兒八經的要去「知會郭伯伯」,那不動聲色的樣子倒是得我真傳了。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轉頭對金輪法王說道:「你待要如何?」
「龍掌門只需履行諾言,我等自會放他二人離去。」金輪法王轉頭道,「若二位肯留下助龍掌門一臂之力,老衲自是不勝歡喜。」還想買一送二?真把我當凱子了。
「我……」我又看了他倆一眼,咬牙道,「你先放他們走,我便留在此處……國師之事,還容我考慮一二。」我心知此時答應得太爽快,定然令人生疑,這般拐彎抹角,語焉不祥的,反而比較有可信度。
「如今你武功全失,卻不知有何資格同王爺談條件?」瀟湘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楊、李二人均是驚叫道,「姑姑!」「師妹!」
……對白有點深度好不好?我不去理會他們,只是轉過頭去,平靜地看著忽必烈。只待他說出半個「不」字,便出手擒住他當肉票……似乎我最近光幹這種事了,只可惜結局一般都相當的不理想。
我正自忐忑,卻聽忽必烈笑道:「龍姑娘此言既出,小王又有何不放心。來人,給兩位英雄鬆綁,送出軍營。」
尹克西忙站出來道:「南人多狡詐,還請王爺三思。」忽必烈搖首道:「龍姑娘乃是一派掌門,怎可能是那等背信小人。」
我知他二人一唱一和,純粹是拿話擠兌於我。那邊楊過已是鬆了綁,走到我身邊低聲道:「姑姑,無論你身在大宋,還是留在此處,過兒總是和你在一起的。」
這孩子,平日里和那些個小姑娘們在一起時的精明勁都哪去了。我本想板起臉斥他兩句,卻看他鼻青臉腫,滿身傷痕,顯是受了不輕的苦頭,心中便是一軟,嘆了口氣道:「過兒,你整日四處惹禍,卻是如何讓姑姑放心呢。」
我不待他說話,伸手握住他的右手道:「你同你師伯一起回去,便攜了你兩位師妹,離開此處罷。我古墓派門人,本就不該捲入這世間許多是非之中的。」說罷沖他眨了眨眼,把內力送了過去,沖開他被封住的穴道,發覺他只是有些虛耗,也無中毒跡象,才鬆了手。
只見他眼睛一轉,似要開口,我怕他泄了天機,忙厲聲道:「那日在終南山你累我傷心離去,最後都與你說了什麼?你若再不聽話,我便是離了此處,也要去尋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永不出來!」
楊過一怔,忽然一臉羞愧的低下了頭。我看他應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才放下心來,回頭道:「如此,還請送他二人出營罷。我卻是有些乏了,勞煩四王子幫我安排一處營帳休息。」
李莫愁自己攏了頭髮,一言不發的越過楊過走出大帳。我方鬆了口氣,卻見金輪法王忽然抬手按在我後頸之上,便覺一股厚重凝實的內力從「大椎穴」透入,在我督脈之中行了一段。我如今內力早已到了隨心而起的境地,見他手掌搭來,即刻便猜到他的用意,頃刻間體內的真氣已是被我悉數收入丹田之中。我此時經脈之中空空蕩蕩,被他內力侵入,不由得痛哼了一聲,督脈已是受了些許損傷。
金輪法王忙撤回了真氣,對著忽必烈點了點頭,才收回了手掌。我忽然想起督脈乃是陰維脈海,尋常練武之人便是經脈被封,也決計不能一絲內力也不剩下,以為已被他覺出蹊蹺,不由得暗暗戒備起來。
卻聽他嘆了口氣道:「龍掌門果非常人,旁人中了老衲這『化功散』化去內力,不免會驚慌失措,方寸大亂。單是這份氣度,已非老衲可比。」
化功散?我怔了一下,心中旋即大怒,若非體內那股不知名的暖流相助,我現在豈不是廢人一個了?當下便淡淡道:「我這一身功力,卻是我師父臨死之前用秘法灌頂而來的,如今沒了,也不過是少了對她老人家的一份感念罷了。以後多花些時間,自是能練回來的。」
只見帳中幾人皆是眼中光芒大作,便聽金輪法王疑道:「灌頂之法,自古便有傳說,我等西藏密宗亦有卷宗記載,只是卻從未真正見過有人使用此術,今日有幸得見,不知龍掌門可否透露一二?」
「那也沒甚麼不能說的,二人須是未出嫁的女子,自幼修習我古墓派的心法,真氣之中不可稍有雜質。傳功之人內力須高於受方倍余。」經脈忽而傳來一陣刺痛,我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才繼續胡謅道,「受功之人須得放開全部心神,不可有絲毫抵抗的念頭,不然二人皆有性命之憂。如此三日之內不可稍有移動,便可成功。只是...這施術之人事後免不了油盡燈枯,生機斷絕一途。」
此言一出,果然幾人臉色都是一變。只聽忽必烈笑道:「如此神妙功法,自是限制諸多,不然普天之下的高手豈非多如牛毛,卻再無我這等凡夫俗子生存之地了。」
卻聽金輪法王幾人皆是抱拳施禮道:「四王子雄才大略,抱負不凡,豈是我等一介武夫所可比擬?」聲音整齊劃一,倒似是軍訓過一般。
忽必烈臉上毫無自矜之色,只是連道不敢,言語間暗暗地把幾人都捧了一遍,讓人聽之舒心,卻不覺唐突。一時之間氣氛極是融洽。我功力受損,又被金輪法王傷了經脈,卻是真的覺得有些乏了。
忽必烈舉起酒碗再敬了諸人一杯,開口笑道:「今日各位為博龍姑娘一笑,各顯神通,令小王大開眼界。如今龍姑娘玉體不適,卻不敢再勞煩各位,便由小王送龍姑娘前去安歇罷。」
我是沒所謂啦,反等上個把時辰,待得楊、李二人走得遠了,尋個機會跑了就是。「這等兩國交兵,不能講什麼江湖道義、武林規矩。」這可是喬大爺說過的名言嘛。當下便隨他出了營帳,卻見他喚過一名侍衛,嘰里哇啦的說了幾句鳥語,那人向他躬身行了個禮,便急匆匆的走了。
我閑著無事,便隨意打量起四周來,昨夜所見的密密麻麻的軍帳已是收起了大半,露出了黑黑的地皮,積雪想是已被剷除乾淨,被蓋物什整整齊齊的碼放在道路兩旁,稍遠的地方空出了一大片場地,兩個方陣的士兵正在其中操練拚鬥,時不時傳來一陣悶雷般的呼喝之聲。
不是說蒙人擅騎射么,但眼前這軍陣分明便是步兵操練之法,莫非……
「南朝多深池堅城,我大蒙鐵騎縱橫草原,卻屢屢在此折戟而返。因此我便效法南人,教他們習練一些平地械鬥之技。」忽必烈溫醇的嗓音在耳旁響起,我轉頭看去,只見他手中不知何時卻是提了一氅裘皮,輕輕給我披在了肩上。「龍姑娘如今身體不適,卻是要多加謹慎,要知這軍營之中人多馬雜,最易感染疫病。」
這皮裘輕軟保暖,竟是極上等的貨色,我輕輕撫摸著領口光滑的絨毛,不由得想起了那隻和我分享過蛇丹的小狐狸來。耳中聽得忽必烈輕嘆一聲,我疑惑抬頭,卻見他把目光避到了一旁,臉上似是有些泛紅,眨眼間已是隱去。
……這又不是威虎山上對切口呢,你臉紅什麼?但聽馬蹄聲滴滴答答的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那名侍衛已是牽了兩匹馬兒走到近前。一匹毛色如火碳一般,頸直腿長,另一匹則通體雪白,只有四蹄毛色發烏。兩馬均是神駿無比,只是紅馬個子稍高,四蹄不斷刨翻著地面,顯得有些躁動,白馬線條更為流暢,卻是安靜的立在一旁,響鼻也不曾打得一個。
唉……王子就是王子啊,我身上這襲皮草已是價值千金的寶物了,而眼前的兩匹馬兒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是萬里挑一,有價無市的高級貨,無論是對女子,還是武者,都是難以抗拒的誘惑。可惜了……他要是能亮出來出來電腦手機什麼的,我二話不說就死心塌地跟他混了。
「龍姑娘,營帳尚在準備之中,不若隨我一同巡視一番罷。」
這不應該是疑問句嗎?不過摸摸地形也好,跑起來少一點麻煩。我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見他走向那匹赤紅色的駿馬,便移步至毛色雪白的馬兒身前,伸手撫摸了一下馬頸,但聽它輕嘶一聲,竟是自己伏低了身體。
AI檔次還挺高,這價格估計能買下一個不小的城鎮了,沒準還有富裕。我單手按在馬背之上,輕輕一躍,同時身體重心前移,手腕在達到平衡之時用力一轉,已是穩穩噹噹的坐在了馬鞍上。
這一次我絲毫內力也未動用,全憑肌肉的柔韌和身體的靈活,卻聽忽必烈大聲喝了彩,隨即翻身上馬,身手亦是矯健非常。我見他輕夾馬腹,那躁動不安的馬兒立即歡嘶一聲,撒開蹄子箭矢般疾沖向前,當下便一拉韁繩,縱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