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療傷

突兀間一隻大手從忽必烈身後直擊而出，周伯通沒料到對方還有高手，心中驚訝不已，「砰」地與那人對了一掌，不由連退數步，正恰逢金輪等人趕到，頓時又將他圍了個密不透風。忽必烈微微一笑，轉身施禮道：「多謝海雲大師出手相救。」

來救忽必烈的，自然就是這海雲和尚了。他自小龍女等女子牢中出來，聽侍衛說有高手前來偷襲，便連忙馬不停蹄地趕將過來，正好瞧見老頑童拗斷長槍，欲擒忽必烈的一幕。眼瞧著這老頭一身功夫當真神鬼莫測，海雲身居護衛之責，哪裡還敢有絲毫留手，當下運起身法，瞬間飄然而至，一掌將老頑童擊退的同時，自己卻也連退數步，面上露出一絲凝重神色。

「可惜！！」石青璇暗嘆一聲，心知此間已是事不可為，當即喊道：「老頑童，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人多，咱們先走！」說著，已是運起身法向外衝去。

她心中早已明白其中利害關係，今日一擊不成，再多糾纏只能徒生變故，當下也不再廢話，只想著趕緊回去多叫些幫手，下次贏面便更大了許多。

哪知金輪法王早就關注著她，此時見她想跑，不由怒道：「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當我蒙古大營是什麼地方！」手中銅鐵二輪登時脫手而出，直擊石青璇小腿。他幾人戰了周伯通許久，卻總是拿他不下，心中怒氣徒生，是以出手間更毫不留情，兩輪好似閃電一般掠出，石青璇還不及反應，剛稍微側過身子，腿上早已被他雙輪削過，不由「哎呀」一聲嬌呼，摔倒在地。

身後軍兵見她倒地，連忙都衝上前去，石青璇此番一陣打殺，不知令多少蒙古軍士命喪黃泉，諸軍兵早已瞧得目疵欲裂，此時更是無一絲憐香惜玉之心，舉起長槍便要將這妖女刺個透心涼。

石青璇小腿受傷，行動遲緩，哪裡來得及躲避，眼見面前寒光四起，心中頓時一涼，嘆道：「葉衣哥哥，龍姐姐，青璇今日無法恪守諾言，只得先走一步，便等來世，咱們再相聚罷！」雙眸中滑下兩行清淚，只待一死。

周伯通在一旁望見這一幕，不由大驚道：「乖乖不得了，小青璇要完蛋！」趁著金輪法王還未回身，連忙躍出戰圈趕去救人，反倒是自己身後門戶大開，一時間卻也顧不了那許多了。其實他與石青璇相遇不過一兩日，兩人並無多少交情，只是他聽這丫頭說了許多好玩物事，心中直把她當成自己少有的玩伴，此時見到她立時便要香消玉損，哪裡還能不急？

背後海雲和尚瞧得分明，大喝一聲：「哪裡走！」運勁一掌擊中周伯通後背，周伯通登時「哇」地噴了口血，卻隨著他掌力飛速趕至石青璇身邊，大手一揮，眾軍兵便只覺得一道勁風突兀襲來，「哇哇」地慘叫不斷，瞬間便倒下一片。

他搶身過去，一把將石青璇提起，口中笑道：「大和尚孤陋寡聞，殊不知不管身處何地，老頑童只要想走，那也是誰都攔不住！」言罷，突然好似一道鬼魅般疾掠上房，身法快得難以置信，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諸人眼見他竟然還留了一手，顯然平生武藝不止於此，心中盡皆駭然，金輪法王與海雲和尚面面相覷，都瞧出對方眼中一絲不可思議。「此人若是活下來，難免成為咱們蒙古大軍南下的一道阻礙，需留他不得！」

海雲和尚拱手向忽必烈進言道：「還請四王子殿下早些派人搜尋城營四處，務要格殺此人！」

忽必烈卻搖頭嘆道：「如此英雄人物，卻不能為我所用，實在可惜！」當下只是嘆息不止，卻並不下令，顯然已是存了愛才之心。諸蒙古豪傑見他從頭到尾都無一絲懼色，心中都頗為敬仰，雖惜於未能留下周伯通與石青璇，可也不敢違抗他的意願。

海雲和尚只道那周伯通吃了自己全力一掌，就算逃將出去，只怕也多活不了幾天，便也不再堅持，忽必烈當下令諸軍士打掃戰場，厚葬死者。經此一役，他再也不敢小瞧中原諸多奇人異士，對於數派高手的看管更是嚴而又嚴，哨卡十步一設，口令每日三變，從此，便是一隻蒼蠅想要飛入牢中，怕也千難萬難了。

老頑童帶著石青璇好不容易逃離追捕，又在城中躲藏了片刻，終於找到機會混在人群中出了城，一路上也未再遭到阻截，顯然那蒙古四王子並無置他二人於死地的想法。兩人互相攙扶著在林中走了片刻，周伯通終是重傷到底，吐血不止，嘻嘻笑道：「完啦完啦，老頑童這次怕是要歸天！」

石青璇雖然小腿傷口頗深，但到底只是外傷，又未傷及筋骨，是以反而無甚大礙。只是她行走不便，這麼一段路下來，已是氣喘難擋，痛得小臉煞白，周伯通如今倒地，她便也一下子站不住腳，摔在一旁。

「老頑童，你怎麼啦！」石青璇眼見他一張臉忽青忽白，顯然是受了頗重內傷，心頭大驚，連忙撲上前去，芊芊玉手抵住他胸口，一道精純內勁立刻便傳入他體內。

周伯通道：「嘿嘿...小青璇的功夫也不錯啊，老頑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內功可還不如你吶！恩...這樣罷，你趁著老頑童還沒死，趕緊幫老頑童一個忙，幫我把這雙腳給砍下來！」

石青璇承他捨命相救，心中早就感動不已，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哭道：「你胡說什麼，沒事砍腳作什麼！而且你才不會死，我還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沒跟你說呢！」

老頑童搖頭道：「那...不行，我曾跟師兄發過誓，絕對不能練九陰真經上的武功，可剛才救你出來的時候，我卻用了九陰真經的...『螺旋九影』身法，這歸天之後見到了師兄，老頑童可沒法向他交代啊...」

石青璇猛地搖頭道：「不行不行，反正就是不行！你不會死，你也不許斷腳，咱們都好好的...」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愣了片刻道：「老頑童...你也會九陰真經啊？」

老頑童聞言，面色更是慘白許多，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我沒練過九陰真經，我發過誓，絕對不會練九陰真經的...」

石青璇心中疑惑，又道：「你剛才明明說你用的是那『螺旋九影』...」老頑童連忙哇哇大叫：「我沒有，我...我沒練過九陰真經，剛才我都是說著玩的！！」說著又是「咳咳」兩聲，吐了幾口血出來。

石青璇見他這幅樣子，真信他才有鬼了，流著淚氣道：「你這人，怎得不知輕重呢！我...我有法子救你啦，你好好與我說，你是不是真的會九陰真經？」

周伯通聞言一愣道：「什麼法子？」

石青璇抹了把淚，笑道：「當日我家葉衣哥哥受傷后，在大勝關陸家莊內調養，我曾聽聞黃幫主提到，這九陰真經中有一篇經文，叫作甚麼『療傷篇』，當年郭大俠身受重傷，便是倚靠這法門治好的。你若是會這九陰真經，那『療傷篇』定然也瞧過了，對不對？」

周伯通聽得愣住了神，稍加回想，頓時想到好像還真有這麼一篇經文。這療傷篇，總旨在於醫治人體內傷，只需令一懂得搬運周天之人與自己單掌相連，以對方功力運轉自身體內內勁，如此運功七日七夜，便可令人內傷痊癒。當年郭靖與黃蓉二人倒也跟他提過此事，只不過這老頑童生性散漫非常，平生只對武功感興趣，哪裡會關注這些醫療病理之事。

只不過，這療傷篇也是九陰真經中所闡述的法子，周伯通想到此處，仍舊有些遲疑不定，一旁石青璇見了，哼道：「便是你跟重陽祖師發過誓，不練這上面武功，可『療傷篇』卻又不是武學路子，今日就算重陽祖師親至，也一定會想方設法為你療傷，更別說此乃救人之術，根本算不得破你誓言，你說是不是？」

周伯通聽了，登時覺得大有道理，點點頭道：「不錯...咳咳，不錯！好好好，那小青璇就助我療傷，咱們快些治好了傷勢，再回去找那些蒙古人打個痛快！」可轉念一想，又遲疑道：「只不過，這療傷之術，似乎要二人運功周轉整整七天七夜，期間二人兩手不得分離，更不能被他人打擾，這可難為我老頑童啦...」

石青璇嬌笑道：「這有什麼難的了，我後來也問過郭夫人，這療傷之術又不是一天到晚都要兩人對掌，只不過在搬運周天時才須合力療傷，平日里我便抽個空出去找些吃的不就成了？只是，這山林露宿，要找個僻靜的地方怕是有些難了...」說著，也微微露出難色。

周伯通卻道：「老頑童可不是擔心這個，便是露宿林中，被雨水澆個通透，老頑童又怎會皺一下眉頭？只是一想到要讓我安安靜靜地坐個七天，那可真是難上加難了，小青璇，等咱們療傷得了空閑，你也給我弄點小玩具來玩，好不好？」

石青璇沒想到他是在意這些，白眼一翻，氣道：「你這老頑童，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玩，等傷好了，你想怎麼玩不都行了？到時候我們救了龍姐姐出來，我讓她教你指揮蜜蜂的法子，那才叫好玩呢！」

周伯通被她說得好似貓爪似得，只覺這小丫頭當真藏著許多好玩趣事，頓時間心癢不已，一時竟也覺得背上不那麼痛了。石青璇又忍著疼痛，攙起周伯通在林間慢慢行走，終於在入夜前找到了個小山洞，便先在此休息下來。

石青璇隨身亦帶著些許傷葯，以及小龍女的玉蜂漿，還有上次黃藥師所留下的九花玉露丸，后兩項藥物對於老頑童的傷勢都頗有療效，她便先取出喂他服了，接著又拿金瘡葯處理了自己傷口，這才鬆了口氣。接著又走出洞去，東尋西找，好不容易摘了些許野果聊以充饑，又帶著幾個回去給老頑童吃，兩人飽餐一頓，不由相視一笑。

老頑童道：「小青璇，你這身功夫著實不錯啊，你跟誰學的？」

石青璇驕傲地道：「那可多啦。以前我小的時候，爹爹教過我明教入門功夫，後來范離范大哥又教過我很多拳腳武術，便是剛才我使的那套大九天手，也是范大哥教我的。之後，葉衣哥哥還教了我小無相功和凌波微步，我們還一起學了九陰真經的易筋鍛骨篇...」

周伯通一下子瞪大了眼道：「九陰真經？你們怎得也學了九陰真經？」他心中想著，這世上九陰真經已成孤本，一直都由郭靖與黃蓉保存著，便又問道：「是小黃蓉和我義弟教你們的么？」

石青璇笑道：「可不是郭大俠他們教的，便是叫你一通亂猜，你也絕對猜不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