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怪病

安家菜館並不是星級酒店，只是尋常的菜館，一間大廳擺著十幾張或大或小的圓桌，幾張椅凳一圈就是一桌了，四周再用鏤空屏風格開，典型的華夏風格。

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張軒轉頭打量著四周，發現安家菜館和記憶中樣貌似乎沒有多大變化，甚至連桌椅的位置都未曾移動過分毫。

「亞歷克斯，這裡你很熟嗎？」史蒂夫撇開還在糾纏著他，希望他多補補的巴基，轉頭看向張軒隨口問道。

「小時候，在這裡生活了七八年。」張軒對這裡的記憶實在少的可憐，說了一句就岔開了話題，「中餐做起來需要一些時間，我們可能要多等一會吧！」

「沒事，不著急，走幾條街就到斯塔克工業園，不會耽誤什麼事。」巴基隨口說了一句，便滿臉新奇地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阿軒，來嘗嘗奶奶釀的酒，都存了快二十年了！」正說話間，安老太太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拎著一個深褐色、造型古樸的泥胎瓶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

看著安奶奶手中的雕花瓶，又是一串畫面浮現在張軒的腦海中，兒時的記憶好似水龍頭的水一樣，嘩嘩地流了出來。

「這是花雕酒？」張軒竄前幾步，攙起安奶奶，接過酒瓶，一臉激動地說道。

安老太太笑呵呵地坐在張軒身邊，看著張軒迫不及待地拍開酒瓶上的封泥，眯著眼說道：「還記得你七歲那年，還不到桌子高呢，就偷偷跑進我家酒窖偷酒喝，喝得爛醉如泥，害得你娘好找。回去后，還被你狠揍了一頓……」

一個個亞歷克斯都忘在腦後的故事被安老太太緩緩說出來，帶著歷史塵封的灰塵，述說著亞歷克斯幼年荒唐而美好的生活。

張軒越聽越是尷尬，轉頭看了眼對面的史蒂夫和巴基，發現兩人正一臉迷惑地看著自己，不覺暗舒一口氣：「還好他們不懂華夏語，不然就糗大了！」

「轉眼十幾年就過去了，慧如走了，你也長大了！」不知不覺，菜都已經擺上桌了，安老太太長嘆一聲，帶著老人特有的感懷，「你娘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吃吧，你們趕緊吃吧！」嘆息一聲，安老太太立馬又恢復了精氣神，指著滿桌的菜肴招呼道，「阿軒，讓你朋友不要呆坐著啊，趁熱吃！」

張軒定定神，看著對面早已經流口水的兩人，抓起桌上的筷子，笑著招呼道：「這筷子能用得了嗎？不行給你們換刀叉？」

史蒂夫和巴基對視一眼，搖搖頭一臉堅決地說道：「不用！」說完又仔細看了看張軒的動作，隨即將手伸向桌上的筷子，只是兩人的動作非常的滑稽，好在都能抓穩筷子，不過想要夾菜就有些困難了。

張軒也不說話，給兩人滿滿斟了杯酒，隨後也不再管他們倆，給自己和安奶奶倒了杯，小聲地問了起來：「安奶奶，之前你說我娘生了怪病，我怎麼不知道？」張軒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了出來。若是不問個清楚明白，張軒這頓飯都吃不安心。

安老太太聞言一滯，沉默一會才開口說道：「慧如一直沒有告訴你，就是不希望你知道！」

「安奶奶，你就告訴吧，我不能連我娘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亞歷克斯的記憶中，母親的死來的突如其來，毫無預兆。從前張軒不知道，可是聽說她生有怪病後，立刻意識到，她的死很有可能和這病有關。

「慧如真是可憐人，先是遇上個負心人，丟下你們娘倆杳無音訊，還偏偏讓她又生了那樣的怪病，老天不公啊！」安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敲著手中的拐杖，在青石地板上發出聲聲脆響，「慧如那樣的好姑娘，怎麼就這麼多災多難啊！」

聽著安奶奶充滿憤懣的喊聲，張軒也不覺心中一堵，一股氣鬱結在胸口，就想要發泄出來。

另一邊，史蒂夫和巴基也停了下來，看著神情不對的張軒和安老太太，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惜兩人根本不知張軒和安老太太說了什麼，只能愣愣地看著。

「安奶奶，到底是什麼病？治不了嗎？」1940年的醫療技術雖然沒有21世紀發達，但是很多疾病都不再是無葯可醫的了，能稱之為絕症的並不多了。

「他們說慧如是妖怪，但是我知道，那是病，沒有辦法救的病。」安老太太眼眶漸漸濕潤起來，渾濁的雙目中帶著深深的愧疚，「他們要把慧如趕出去，我勸他們，可是他們都不同意。造孽啊，這異國他鄉的，沒了鄉親們的照顧，你們娘倆得受多少罪啊！」

聽著安奶奶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張軒徹底懵了，不是說病嗎，怎麼還扯到妖怪了？

「安奶奶，到底怎麼回事？我娘她到底生的什麼病？」張軒有些急了。

「什麼病我也不知道。」安老太太搖搖滿是白髮的腦袋，蒼老的臉上滿是驚駭，「滿身滿臉的金色鱗片，就好像魚鱗一樣，看著嚇人極了！」

「一開始沒有人發現，後來不知道被誰看到了，傳的滿街坊都知道了。然後他們就說慧如是妖怪轉世，會帶來災禍，一定要趕走她。」說著說著，安老太太抬手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眼淚，「我勸他們，攔著他們，可是他們就是不同意，非要趕走你們娘倆！我真的沒有辦法啊！」

「魚鱗？」張軒聞言呆住了，他可不相信什麼妖怪之言，更加不會以為這真的是一種病。這是漫威世界，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看著哭的泣不成聲的安奶奶，張軒回過神，輕輕拍著後背細聲勸慰道：「安奶奶，我娘不會怪你的。我們離開唐人街后，也沒有受什麼罪，我們活得很好，很開心，您就不要自責了！」

這話倒不是張軒安慰安老太太，她真的做到了，這也是張軒最敬佩她的地方。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依靠自己的雙手，將孩子撫養成人，供養他上學，還為他攢下了一套公寓，這是多麼偉大而勤勞的母親啊！

勸慰良久，安老太太情緒終於舒緩下來，在安叔的攙扶下拄著拐杖緩步離開了。看著漸漸遠去的安奶奶，張軒心想著，自己的一席話想必能消減幾分她心中的愧疚吧。

「亞歷克斯，你們剛剛在聊什麼呢？怎麼都哭了？」看著安老太太走開了，史蒂夫忍不住心中好奇，開口問道。

「沒什麼，只是說起小時候的事情，老年人情緒容易激動，就哭了！」張軒找了個借口糊弄了過去，也不然兩人再問，連忙招呼兩人趕緊吃菜，「華夏菜吃的習慣嗎？」

史蒂夫和巴基見張軒如此解釋也沒有太在意，點點頭認真地說道：「華夏菜，真的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點！」張軒聞言哈哈一笑，運筷如飛，不斷給兩人夾菜，心中卻是想著念著安老太太的話。

「不知道我身上會不會也有x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