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邊絕望
厲少璟察覺到女孩兒敏銳的變化，薄涼的唇瓣抿成一條線。
躺在肥羊寬闊溫暖的懷抱里，許歡顏倍感懷念的深吸了一口氣，旋即重新揚起笑靨，「大叔，我欠你一條命。等我弟弟長大，我就還給你。」
話落，不待厲少璟動作，她就自己跳了下去。
這頭肥羊身上有一種令她覺得熟悉的味道，阿爸的味道。
阿爸曾經也像肥羊大叔一樣，寵溺的抱著她。她笑著向著深藍的夜空伸出稚嫩的雙手，彷彿就能觸及到閃爍的星子。
看到姐姐沒事，許華辰嘰里咕嚕的下樹，白嫩的小短腿兒歡快的奔了過去。
一個猛烈的擁抱將她撞的後退幾步，她定睛，細看著虎頭虎腦又活力十足的弟弟，安慰的話語到了嘴邊兒卻換成了嚴厲的責備。
「誰讓你隨便跳下樹的？許華辰，這裡是雷區，你隨意任性的舉動會讓你粉身碎骨！而且我們也站在這裡，你死了不要緊，你還想波及他人？！」
年紀雖小，許歡顏卻極其懂事。
相反，這個比她還要小上四歲的弟弟不諳世事，還有著屬於孩童的天真浪漫。
「姐姐？」從姐姐懷裡抬起腦袋，他委屈的囁嚅，「我有小心，那裡沒有透明的絲線，也沒有黑色的小匣子。」
驚人的成長這般呈現在她面前，許歡顏驚喜的難以自抑。
「上樑不正下樑歪，一家子土匪流︶氓啊！」
不合時宜的嘲諷突然響起，牧袁並未覺得他說錯了什麼。
厲少璟深邃的眸子倏地染上寒霜，他好整以暇的等著看小東西的還擊，沒有相幫的意思。
不知不覺，他竟對她產生了異樣的興趣。
「呦吼？華夏國的尊貴客人啊……」輕輕推開黏著她的弟弟，許歡顏昂首挺胸，小小的身體里彷彿蘊含著無限的力量，令人不敢小覷。到了牧袁面前，她仰頭，迎上牧袁鄙夷的目光。
「大叔，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懂嗎？不做土匪做什麼？弱肉強食，只有最強大的人，才配擁有活下去的機會！」
他以為她想每日入夜守在山腳下干綁架、勒索的勾當？
金三角地處三國交界，是個三不管地帶。想要在動蕩和混亂中生存下去，除了依附強大的武裝，就是自力更生。她不靠天不靠地，靠的是自己。
女孩兒負手而立，一身布衣布褲沾滿了泥土，凌亂的長發披散著，儘管如此狼狽，依然難以掩蓋她眸底閃爍著的璀璨光華。
厲少璟竟一時看的痴了，那個人的影子在她面前與許歡顏重疊到一起，最後化為一個人。
「你叫什麼？」
鬼使神差的，心中所想竟脫口而出。厲少璟蹙眉，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去哪兒了？
「許歡顏！」
稚嫩的臉蛋上掛著真誠的笑容，與對牧袁時的劍拔弩張大相徑庭。
「嗤！」
冷哼一聲，牧袁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不再多說。
還真他娘的別說，這丫頭的話讓他對她高看了一眼。雖然只是個黃毛丫頭，卻是個了不起的小崽子。
再次跟厲少璟拜謝，並承諾有朝一日她一定會報他的救命之恩。短暫的「重聚」后，四人要再次分道揚鑣。
許歡顏領著弟弟還未走遠，許華辰突然一個激靈。他猛地回頭，瞄準光束落在姐姐胸口，紅色的光點正中心口。
「趴下！」
稚嫩的童聲在靜謐的雷區中驟然響起，若一道驚雷，震撼了其他三人放鬆的神經。
應聲撲倒在地，三道空槍在頭頂上空炸響。
中近距離的突擊才會用到輔助激光，增加射擊精度瞄準時間，許歡顏將弟弟壓在身下，不安的掃視著鐵絲網外的黑色地帶。
「臭丫頭，這些人是你引來的吧！」
牧袁匍匐前進，來到許歡顏身後就開始絮絮叨叨的抱怨。
自從碰到這丫頭，他跟老大就沒他娘的順遂過。先是差點被食人蟻啃了個乾淨，現在還成了狙擊手的活靶子。
不耐煩的瞪了牧袁一眼，「想活命就閉嘴！」
鬼知道今兒個她是走了什麼背字兒，竟然惹到了塔木將軍的人。
塔木將軍的武裝勢力規模極小，不及伽羅首領的十分之一。不過他為人狡猾，最善使些卑鄙無恥的手段逼人就範。
許歡顏屏息凝神，鬼主意在她的腦袋裡形成。側頭，她在厲少璟耳邊低語，聲音也壓的極低，「大叔，我引開那些人的注意力，你負責射殺對方隱藏在暗處的狙擊手。」
「不行。」
厲少璟想也沒想，沉聲拒絕。
許歡顏咧嘴笑道，「不行也得行！」
嬌小的身形突然出現在狙擊範圍內，數道瞄準光束凝聚在她一人身上。許歡顏拉長目光，一個助跑就上了樹。
對方顯然始料未及，瞄準光束就這麼跟丟了靶子。
厲少璟眼梢微挑，現出一片冷冽。
「全部擊殺。」
牧袁領命，慢條斯理的掏出佩槍，狠狠地親了一口，「心愛的大老婆，你可給老子爭口氣！讓那個臭丫頭看看什麼是彈無虛發！」
清冷的目光跟隨著在樹上跳躍閃避的小東西，厲少璟的臉色說不出的陰沉。
她大可不必做這個活靶子，他根本沒將阻擊他們的人放在眼裡。
兩分鐘后，牧袁嘚瑟的重新將他的大老婆放回腰間的槍套，朝著許歡顏的方向吼了一嗓子，「臭丫頭，你想在樹上跳到什麼時候！」
許歡顏這才察覺不斷在她身上掃過的紅點真的不見了，再轉身看向身後不遠處，厲少璟單手抱著許華辰，牧袁則是一臉挑釁的看著她。
那個大叔還真是作死的節奏啊！
「姐姐，肥羊叔叔好厲害！」
許華辰在男人懷中似乎膽大了一些，他手舞足蹈的跟她比劃著方才牧袁的神勇。
牧袁也挺著胸膛，一副捨我其誰的英雄模樣。
厲少璟騰出左手，慢慢覆上女孩兒紅潤的臉頰，輕輕一捏。「為什麼不乖？」
心頭一窒，許歡顏尷尬的舔/舐著乾裂的嘴唇，訕訕笑了，「習慣沖在前面了。」
習慣一個人，習慣將一切都攬在她柔弱的肩膀上。
正當她沉溺於大叔突如其來的溫柔責備時，鬼魅的紅點再次出現。
她條件反射，猛地推開抱著弟弟的厲少璟。灼熱的子彈刮過她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痕，染紅了她的雙眼。
「辰辰！」
凄厲的哀嚎聲絕望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