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加百列

如同眾星拱月一般，高高站在空中踏步而來的絕非人類，得出這樣的結論並非僅僅因為他們毫無魔力波動無需依託站在空中的姿態，更因為那人類無法模擬的氣質。有魁梧壯漢，有妙齡少女，唯一相同的是那虛無飄渺的感覺。

海風早已停息，然而那一片海藍色的長袍無風自動。在這樣的一群『人』面前，就連那天使都顯露出一絲異樣，雖然它從始自終無聲無息，但此刻那沉默中更添了拘謹，因為它能感覺到，眼前的每一位竟然都是類似它的存在。

天使乃侍奉於神之側的侍從，而這正是八傑集的身份。他們與天使是等同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所屬於不同的宗教，侍奉著不同的神靈。

佐天從沒有看過這樣的老師，那穿著修道服總是微笑著的修女，此時竟是如此神聖不可侵犯。眾人如同儀仗隊一般站列成兩翼，而wind身在右側最前排。位於神之右側意味著與神等同的地位，這也是唯有四天王之首的她能夠站立的位置。

與之相對，站在左側一翼首位的是克里斯，周身環繞著幽蘭的火焰，毀滅一切的幽冥火焰讓人望而生畏，曾經被選為orochi降世媒介的他也是蓋亞在人界的代言人。

以兩人為首，八傑集們靜靜地矗立著。從門的另一側駕臨的這八位使徒，他們的出現似乎僅僅發生在世界的這個海邊，但事實上早已讓這個世界的一些角落暗潮洶湧。無論是學園都市那無窗無門的大樓中，英國倫敦的聖喬治大教堂中，羅馬西北角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

世界的許多地方，不被外人所知的神秘之地，那些窺測到規則邊緣的強者們都為那並沒有刻意掩蓋的澎湃魔力所驚駭。絕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的存在，卻毫不掩飾的宣告著自己的降臨。

每一位都能輕易毀滅世界的恐怖使徒，然而在降臨之後他們卻僅僅是站著，不在乎旁觀者的視線，甚至不在乎天空中隨時會落於地面的滅世魔法。他們有著忽視一切的理由，因為身為八傑集的他們，所存在的一切意義也唯有那一位。

然後，從門後走出的是那潔白的身影。

「騙人！」

「開玩笑吧？」

首先發出聲音的是佐天和當麻，這也打破了凝固空氣的沉默，因為他們都認識此時走出的那一位。在這樣的狀況下遇到熟識的人，就彷彿剛才眼前推翻了自己認知的事物都是假象一般，由虛幻突然被拉回了平凡的日常。

夜月風，對當麻而言那是曾經向自己伸出過援手，挽救了茵蒂克絲的學園都市的超能力者；而對於佐天而言，那更是經常一起喝咖啡、逛街、聊天的同年級異校同學，是她身處學園都市中為數並不算多的友人之一。

但是下一刻，無論是當麻還是佐天都立刻察覺到，那並不是夜月風，至少不是自己認識中的那位常盤台的『天使呼吸』。

不用說當麻，就連經常和對方接觸的佐天也從沒見到過這樣的小風。在她的印象中，這位常盤台的友人總是帶著讓人心情愉悅的笑顏，事實上她從沒有見過小風生氣，也無法想象那嬌小柔和的面容若是生氣會是怎樣的模樣，大概也是像洋娃娃一樣不但沒有威懾力，還會帶著另一種可愛吧？即使是生氣也只是女孩的嬌羞，絕不會有任何的威懾力。

但此刻佐天才第一次了解到，自己所不知道的這位友人的另一面。

看著天空中點點的星火，小風皺了皺眉頭。僅僅是如此小小的動作，沒有任何刻意做作的氣勢，沒有任何壓迫的魔力，卻讓所有人毫無理由的心中一顫。傳說作為最強幻想種的龍族，它們一怒之威能夠讓天下一切生物臣服，但是作為更之上的神靈呢？

神靈表達怒意並不需要虛張聲勢的恐嚇，不需要以強大力量這樣外在的表現形式來維持，有時僅僅是一個皺眉，一句清淡的話，就足以讓世間一切為之惶恐懺悔。

「你想要破壞這顆星球嗎？」

這是小風出現后所說的第一句話。

破壞地球，這樣的說法確實有些誇張了，此時天使使用的魔法雖然浩大，但也不至於擁有對天體級的破壞力。不過要說將這片海域從地圖上抹去還是能夠輕易做到的，畢竟是能夠毀滅一個文明的神話級大魔法，一旦魔法降臨大地，也會在一定時間內對特定的區域造成毀滅性打擊，而它的影響更會在生態圈中擴散開，直至影響整個地球一定周期中的生態環境。

相對小風來說，這無疑是對她本人的挑釁。在小風過去所經歷的世界中，在她面前如此明目張胆的想要傷害地球的，除了破滅根源體，這個天使還是第一個。

基督教中的天使，果然，它們的主人就是那副德行，身為僕人也不會讓人省心。只會以殘暴來顯示自己權威的神靈，說實話，小風很是看不起。

天使身後那海水形成的羽翼顫了顫，這並非出自它本身的意願，天使僅僅是神靈手中的工具，沒有自己的思想，當然不會明白喜怒哀樂，更不會有害怕、恐懼這樣的感情。但這一刻，女孩並沒有附著任何魔力的一句話卻讓天使恐懼了，這樣的感覺它曾體驗過，在它依然身處於天國的那個時候，面對那位昔在、今在直至永恆的主。

雙翼的大天使，在天使的階層中它僅僅是最外環的低階天使，身處連接天國與人界最外層『月球天』的它們並沒有直面主的資格。但是它不同，其稱為『神之力』，更有著加百列的聖名。

加百列是天使中頗為神秘的一位，身為區區的大天使（希伯來傳說，位列下三級的聖靈級，天使中最低階層），但卻有著很高的威名，包括當年毀滅罪惡之城與護送耶穌受胎告知都被上帝指派作為執行者。『加百列』這個名字有著『統領者』的含義，這也讓人很不理解，或許能夠解釋為天使的階層與地位並沒有干係，但還有著另一個說法――

名為加百列這個天使本就不是單獨的存在，它是天使長六翼熾天使（上三級最高的神聖階）米迦勒的實體，因為熾天使是沒有形體的純粹能量，而加百列正是其執行上帝旨意降臨凡間時所使用的軀體。象徵水與月亮守護者的加百列，正是象徵火與太陽守護者米迦勒的另一個身份，而加百列這個名字的含義，『統領者』指的當然是米迦勒，整個天界也只有它能夠擁有這樣的榮耀。

是否真的想要破壞地球，問出這一問題的小風事實上並沒有期望能夠得到對方的回應，畢竟天使並非自己的英靈，耶和華可沒有好心的給予它們人類的思想，僅僅是作為奴僕一般的工具。

然而出乎意料的，對方開口了。

「我……只能這樣做。」

無法分辨的聲音，似男似女，如同老者又像小孩，似聖人又像……好吧，我承認，這聲音可比某個不男不女，除了搶劫犯更像殺人犯的倒吊男好聽多了。

天使本就沒有性別，小風當然不會在意它聲音的怪異，但讓她在意的是『神之力』語言中的含義。

並不是『想這樣做』，也不是『決定這樣做』，而是『只能這樣做』，不過沒等小風品味出其中的意義，『神之力』突然動手了。

兩翼堪比高樓如同冰雕一般的翅膀，化作無數利刃穿刺著飛射而出。飽含著天使力量的冰錐，每一擊都能夠夷平這塊沙灘，狂轟亂炸都不足以形容。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夠接下的攻擊――即便是解放聖痕的聖人，但是此時這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站在天使身前的每一位都遠遠不是人類能夠想象。

完全不需要小風動手，一陣地動山搖大地突然堆起了一座小山丘，也阻擋了冰錐的軌跡，能夠夷平大地的力量在山丘前卻毫無作為的化作了漫天碎屑。

乾枯大地，出手的是同為四天王之一的七枷社。隨即是一片虛影出現在『神之力』身前，那是因為速度太快，就連天使也沒能做出任何的回應，它能做的僅僅是微微側過身體，與此同時一輪彎月閃過――

威武軍刀

與身上的神袍不太相稱的，少女的動作充滿著軍伍中的凌厲，莉安娜一擊之下，竟將『神之力』左側的羽翼連根切除了。

事實上完全不需要八傑集們出手，區區的天使，這種程度的力量即使小風不做任何抵擋也不會受傷。但是對八傑集而言，自己的主人被攻擊這件事本身就不可原諒。

凌厲的殺機在wind身上一閃而逝，她向前踏出了兩步。心生感應的七枷社與莉安娜紛紛退開，讓出了『神之力』與wind之間的距離。

四天王之首，息吹暴風之名可不是吹噓而來。

「吶，佐天。」

突然被喊到名字的少女一驚，不知老師有何吩咐，下意識間應了一聲。

「仔細看著，接下來我要用的是息吹暴風流……或者說是天國神族吾主之外最強的奧義，將它好好記在心裡，這是我最後能夠教授你的，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能夠使用的話，穿上這件神袍吧。」

海藍色的修女袍飄落，被佐天恍惚間接過，那是wind始終穿在身上的衣袍。月光下，脫下了神袍的金髮少女那簡潔的白色單衣也散著神聖。

「異教的瀆神者，骯髒的血液沾染神袍亦是對吾主的不敬。」

不給佐天任何說話的空閑，wind雙手交叉著舉於上方，彷彿是呼喚著什麼，雖然無法施展，不過對於息吹暴風流的一切招式佐天都並不陌生，但此時wind擺出的這是佐天從沒有見過的起手式。

回應wind的是天空的圓月，皎潔的月光浸染鮮紅，血月降世。

八稚女，並非八尺瓊家族所傳得的偽神技，這是只有四天王之首的wind一人能夠施展的真八稚女。

凝固的空氣再一次流動，但爆發出的是掀滅世界的颶風。無法用速度去形容的快，無法用力量去形容的強，因為在剎那間漫天飛舞的皆是wind的身影，翩翩起舞，如夢似幻的舞步，但這是帶來死亡的鎮魂曲。

一曲終了，灑落大地的只有漫天的羽翼和天使破碎的身軀，這並不是公平的戰鬥，而是力量相差天淵的單方面蹂躪。似神者米迦勒是最接近神靈的天使，而這正是wind在天國神族中的地位，這樣的她絕不是區區的二翼天使加百列能夠抗衡的。

加百列或許負有盛名，但這一刻降臨在世間的並不是借用者大天使身軀的米迦勒，而是這身軀本身，最為低階的大天使，就連身為聖人的神裂都有能夠與之一戰的可能。

收回動作，wind在海水中洗了洗手，然而正在這時她的動作卻一僵。

絕不可能的，地上已經如同殘破的娃娃一樣的天使竟然動了動，完整的接下了遠遠超越它能夠承受極限的真八稚女的它，竟然再一次站起了身體。

「不……可以，沒有時間了，如果不阻止天使墜落，人類會滅絕的。」

本想再一次出手的wind停下了動作，無法分辨加百列話語中含義的她疑惑的看向小風。但即使是小風也不明白加百列口中的話究竟是何意。

天使墜落，這個魔法顧名思義，正是有一個天使降臨人間，取代了某人的位格，就如同一個搶位子的遊戲，將每個人與所對應的位子做了交換。

但是這裡出現了一個疑問，既然人間多出了一個天使頂替了人類的位格，那麼天界那個本屬於天使的位格為何沒有凡人去頂替呢？

並非沒有去頂替，而是不能頂替。因為即使加百列下了界，天界也沒有多出任何的位格

僅僅是分身的它並不是有著單獨屬於自己位格的天使，而是與米迦勒共享著一個位階。如今米迦勒依然在天界，這個位格依然處於飽和狀態。

大風吹的遊戲，人間所有的人的數量是固定的，但是飽和的位階卻又被硬插入了一人，無法升到天堂，無法降到地獄，在固定體積達到極限的容器中硬撐著再加入一個內容物，帶來的自然是容器本身的破裂。

「時間已經不多了……這在之前無法停止這個魔法，世界會無法承受而毀滅。」

毀滅的當然不是物質世界，而是名為人類的這個種族的概念將會崩潰。這也是加百列不惜毀滅一個地域也要阻止『天使墜落』最終完成的原因，在末日的大審判之前人類是不能毀滅的，即使是被拋下了天堂，加百列依然謹記著主的教誨。

拖著殘破的身體，它是天界的『統領者』，即使沒有了那份力量，也無法放下這堅持，因為這是身為單純只是米迦勒備用的軀體的它僅剩下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