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林震艦隊正以二十節航速破浪前進，四艘灰色的鋼鐵巨艦在蔚藍色的海面上掀起層層浪花。在一間艙門緊閉的軍官休息室里，他正和一幫參謀仔細研究著眼前的局勢，他手頭上的情報資料表明，就在半個小時前，戰列艦「漢武帝」號雷達顯示發現一支艦隊正在高速向這裡聚攏，這支艦隊共有二十餘艘艦隻，目前位於「漢武帝」號左翼六十海里之外。
情報在一一傳看，林震沉思良久，抬頭說道：「在我們前面二十海里處是英德艦隊正在交火，可以排除他們，另外，雷達顯示在交戰海域更前方的區域，有五艘軍艦正在快速移動，這與日艦數量基本吻合，也可以排除他們的嫌疑，因此，我懷疑這就是在福島北面逗留的那支美國艦隊，看來他們也來攪這趟混水。」
「將軍，會不會是英國人從東邊殖民地派來的接應部隊呢？要知道，開普敦離這裡也只有二、三天的路程，他們完全來得及。」一名軍官提出了疑問。
「我看不會。」艦長趙勇閔搖搖頭，說著，他伸手從附近的桌子上抽出了一份地圖，並將它慢慢打開呈現在眾人眼前，然後指著地圖說道，「你們知道嗎，在戰爭爆發之前，德國在東非的殖民地僅有盧安達、蒲隆地及坦噶尼喀三塊，但他們通過戰爭成功地將勢力延伸到了馬拉維湖一帶，不僅從陸地上威脅了英國的北羅得西亞保護地與尼亞薩蘭，使英國人被迫放棄了對塞伊斯的第三次遠征，而且現在他們還正在試圖吞併葡萄牙的莫三比克保護地……」
「哼，還不是我們控制了坦尚尼亞沿岸的幾個重要海道，讓英國人無法長驅直入。」有軍官嘀咕道。
「是我國海軍封鎖了奔巴及桑給巴爾海峽，從而讓德國免受英國從海上的入侵，但無法否認的是，德國向那裡派遣的將領真的很有一套，否則，德國在東非的局面就不一樣了。」趙勇閔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接著說道，「為了防止對手從海路威脅南非聯邦，英國在那裡的分艦隊早已北上，在法國的海外省葛摩與他們的盟友法國人共同防範德國人的入侵。目前，英軍在開普敦僅駐有少量艦艇，就連與其一地之隔的伊麗莎白港也沒有多少海軍力量存在。」
「那有沒有可能是英國人從幾內亞灣或是更遠的地中海一線調來的艦隊呢？」
「我也希望是如此，但事實上它不是。」趙勇閔一邊指著地圖一邊說道，「德國在中非的勢力早已被英法兩國聯手掃除，他們根本不可能將海軍力量繼續空閑在那裡，畢竟，地中海一線的英軍形勢早已不容樂觀，那裡更需要海軍兵力投入戰鬥。」
林震也有同感地點點頭，地中海的局勢他通過情報機構定時的戰場通報是了解的，自從德軍潛艇在北海海域輕易解決二艘航空巡洋艦和一些輕型裝甲艦后，已經讓英國皇家海軍談艇色變，本土艦隊甚至「截獲」了任何一條新出廠的驅逐艦，扣著不把艦隻投入更吃緊的地中海戰場，以至於反潛能力薄弱的英軍地中海艦隊連連告急，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英國海軍部只好匆匆從幾內亞灣調派海軍力量投入地中海戰場。當然，在傑利科的特遣艦隊失利后，英軍對德軍的這股水下力量的恐懼更是升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
「或許，你們還會說這有可能是法國與義大利所增派的援兵，畢竟這兩個國家與英國關係密切，他們也不希望英國失利從而影響整個歐洲局勢。但據我所知，義大利海軍主力需要封鎖亞得里亞海，牽制奧匈帝國；而法國海軍除了要對付土耳其之外，他們還需要保護本土沿岸的運輸線安全，因此，可以說這兩個國家目前都沒有餘力去支援英國。」趙勇閔最後總結道，「除了這支美國艦隊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哪一個國家在大西洋上有如此規模的海軍艦隊。」
「究竟對方是誰，現在無從得知，我們需要眼見為實。」先前提問的那名軍官毫不放棄地說道。
兩人爭執不下讓附近所有的目光又回到了林震身上，儘管林震也非常贊同趙勇閔的觀點，但他沒有立即作出答覆，而是沉吟片刻后說道：「好吧，讓『漢武帝』號派出水上飛機去偵察一下，我們再做判斷。」
哈德威克的艦隊也正在高速航行著，三艘無畏艦「內華達」號、「俄克拉荷瑪號」號和「紐約」號排成一路縱隊，氣勢洶洶地航行在中央，在它們兩旁分別有一艘輕巡洋艦與五艘驅逐艦跟隨前進。
哈德威克最終還是甩下了速度極慢的三艘戰列艦，讓它們在艦列後面自行跟進。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他深信不疑，即便憑藉現有的三艘主力戰艦，對付那支戰列巡洋艦隊仍然綽綽有餘，到時，再與對手趕來的戰列艦隊保持火力接觸，一旦己方剩餘的主力艦隻到達戰場，敵人一樣難逃覆滅的命運。
他抱著手臂站在艦橋上，他知道目前英國人一定正在苦戰，不快點救援的話這個誘餌很可能會被敵人吃掉，但此處距離交戰海域還有二十五海里，開足馬力也要一個半小時，希望那些英國人堅持住，我會給他們一個驚喜的……
正在這時，位於左翼最前端的輕巡洋艦「瓦爾多斯塔」號打出了一道旗語：「注意！西北方位發現一架不明飛機！」
緊接著，一架機身沒有任何識別標誌的水上飛機在「內華達」號右舷出現，這是從中國戰列艦「漢武帝」號上派出的偵察機，它從九百米高的雲層里鑽出，然後盤旋著慢慢降低高度。「發現目標，是美國艦隊。」飛行員用無線電向母艦報告道。實際上，他並沒有認真觀察對方主力艦的規模，也沒有察覺到這裡的情況與事先上司告訴的情報不符，因為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偵察了，底下軍艦的防空火力紛紛向他打來，榴霰彈在空中炸出了一團團黑球，這對飛機的威脅太大了，他必須返航了。但是，對於林震來說，只要目標明確就足夠了。
哈德威克並不懼怕任何來自空中的挑戰，他一向認為飛機只有在更大的範圍內進行一些偵察活動才是它的真正價值，對於戰列艦刺蝟般的防空火力，飛機只能束手無策。但現在，他卻感到一絲不安，飛機的出現就意味著這次行動的徹底暴露，他擔心將無功而返。
「哈德威克將軍，這裡靠近戈夫島，是英國人的地盤，也許是他們例行的飛行巡邏，我們根本不用擔心。」身旁軍官彷彿看出了上司的心思，連忙安慰道。
哈德威克喃喃自語：「是的，一定是這樣的，這裡是茫茫的南大西洋，沒有來自陸上基地的支持，飛機是無法長期活動的。」說著，他緊崩的神情慕然一松，輕吁了一口氣，好象要將肩上的重擔卸下似的，「繼續前進！」他接著說道。
同時，消息傳回林震艦隊后，林震明顯也鬆了一口氣，只要美國人沒有去福島搗亂就好。雖然由於美國人的加入，戰局又將悄然發生變化，但有什麼關係呢，兩邊的實力回到從前位置正是他所願意見到的。於是，他順手將萬斯畢的求援電報置於一旁，仍然不緊不慢地率領艦隊向交戰海域靠攏過去。
而此刻，英德艦隊的戰鬥也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目前的戰場形勢是：「德弗林傑」號對「伊麗莎白女王」號，「洛索」號對「伊林」號，「馬爾脫克」號對「艾恩·杜克」號，雙方以單艦對單艦，互有攻防。但顯然在視界內展開互射，萬斯畢艦隊的射速更快也更准，「德弗林傑」號不愧為日德蘭海戰的功勛艦，它的每一輪射擊都給對手造成一陣恐慌，不是主甲板被砸開一排大洞，就是炮塔裝甲被炮彈穿透；「洛索」號也絲毫不遜於旗艦，它打出的炮彈甚至一度命中「伊林」號的艦橋下方，炸毀了對手的艙室，並引起火災；「馬爾脫克」號更是將自己復仇的炮彈狠狠地砸向了「艾恩·杜克」號，其中一發甚至打爛了對手的炮塔裝甲，在內部發生爆炸，引燃了幾枚發射葯，白炙的火焰四處蔓延，雖然有日德蘭海戰後新安裝的防爆門發揮了作用，將大火阻隔在彈藥庫之外，但這座擁有兩門十三點五英寸主炮的炮塔仍然失去了作戰能力，「艾恩·杜克」號的戰鬥力立刻就下降了五分之一。
英艦也在頻頻還擊，可是速度明顯慢於對手，他們發射的炮彈大都直接越過對手，落在海面上，彈著面越來越廣，儘管也有炮彈命中目標，但是面對萬斯畢艦隊優良的裝甲防護，它們無能為力。很顯然，與訓練有素的德軍相比，英軍始終略遜一籌。
伯尼焦急地站在「伊麗莎白女王」號上，努力透過炮擊后逐漸散去的硝煙，審視著整個戰鬥場面。看來要變成糾纏戰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必須邊打邊撤，他暗自盤算著，應該設法拉開兩方間的距離，以充分發揚自己遠程火炮的射程優勢，否則，就極有可能被對手一一擊破。
「溫圖爾艦長，發信號，讓『伊林』號和『艾恩·杜克』號用舷側副炮向敵人射擊。」他大聲下令道。
「伯尼將軍，它們的射程不夠。」溫圖爾放下望遠鏡，攤開雙手無奈地說道。
「那就向海面射擊，用擊出的水柱掩護我們完成轉向。」伯尼堅定的說道。
「是不是讓主炮停止射擊，這樣可以節省彈藥。」溫圖爾建議道。
「很好。」
隨著多達二十餘門六英寸艦炮的參戰，交戰海域上空的硝煙更加濃烈，雙方軍艦除了在偶爾的間隙里露一下面外，幾乎難以分辨。
這時，已經經過兩次戰術轉彎的萬斯畢的戰列巡洋艦橫擋在伯尼艦隊的歸途上，看到己方炮彈在對手軍艦上炸出一團團黑煙，他簡直心花怒放，敵人就算有再結實的裝甲防護也撐不了多久了，因為至今還沒有任何一艘戰艦可以抵抗大口徑炮彈的連續轟擊，也許根本不用等第二艦隊上來，自己就可以完全吃掉這股敵人了。
可是，接下來突然升起的一道水牆打破了他的美夢，儘管從濺起的水柱來看，這不過是中等口徑的炮彈而已，但正是由於它們的出現，使得附近的濃煙更密了，艦上的射擊指揮儀暫時失去了作用。他深知，一旦對手利用這段間隙改變航向，自己目前的優勢便會蕩然無存，到時，恐怕又要花費相當的氣力去重新追擊敵人了。另外，最令他感到擔憂的是，由於持續高速的航行，底下的鍋爐房已經連連告急，管路阻塞事故開始頻繁起來，艦隊無法再繼續保持二十六節的速度了。他急噪地在艦橋上踱著步走了一個來回，然後眼睛死死地瞪著眼前的濃煙，嘴裡不停地咒罵著。
正在這時，瞭望台上的一名觀測兵興奮地叫了起來：「第一艦隊，是我們的第一艦隊，他們來了！」果然，一隊懸挂著日本旭日旗幟的戰列艦隊出現在水天相接之處。
關文炳乙還是趕來了，他的主力戰艦一艘一艘地出現在海平面上，首先是戰列艦「扶桑」號，它的六座主炮塔是醒目特徵，跟在艦列後邊的依次是「富士」號、「筑波」號、「生駒」號和「息吹」號，海平面上頓時聳起一片桅杆與煙囪的森林，整整五艘戰列艦。於是，三艘德國戰列巡洋艦上馬上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緊急！偏東方向出現敵方艦隊，航向西北！」
我們前面怎麼會有敵人的艦隊呢，是不是搞錯了？「伊麗莎白女王」號艦橋上的每一個人都被這個消息驚呆了。伯尼更是楞住了，他給對手下了一個套子，可自己卻跳進了對手的另一個套子里。艦隊好不容易才完成轉向，但卻變成了以十九節航速向突然出現的敵艦開去，這是最糟糕的情形，前方的敵人已經開始展開隊形，只要十分鐘便可以全部使用舷側火力開火，而自己卻只能用有限的幾門主炮來還擊，這簡直就是日德蘭海戰再現嘛。他神色灰敗，死亡的陰影在瞬間爬上心頭。
日艦完全展開了戰列艦隊的戰鬥隊形，旗艦「扶桑」號依然一馬當先。關文炳乙站在艦橋上面面帶微笑，因為他的及時出現使戰場上的局勢又發生了逆轉，已經逐漸擺脫德艦追擊的英軍艦隊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掌握之中，現在只要射擊觀察員給出信號，他們必將面臨覆滅的命運。
「發信號給「德弗林傑」號，讓他們不必再追了，只要看住敵艦的後路，剩下的就讓日本海軍來完成吧。」他自負地說道。此刻的他認為萬斯畢的艦隊只宜做一些附屬性的行動，因為他完全有信心也有能力把這支早該覆滅的艦隊收拾掉。
十分鐘后，「扶桑」號動手了，十四英寸主炮的轟鳴聲再次打破了海上的寧靜，僅僅只過了三十秒鐘的屏息等待，近失彈濺起的巨大水柱便像激流而下的瀑布一般湧向了英艦「伊麗莎白女王」號，甲板上的一切都濕透了。緊接著，「富士」號、「筑波」號、「生駒」號和「息吹」號也依次開火，目標依然是英軍旗艦。
沒等伯尼下達轉舵逃避的命令，四艘日艦上發射的炮彈便呼嘯而至，跟著，分解成無數塊的白閃閃的彈片在這艘英艦的鋼甲上打出了一個個破洞。三分鐘后，一發大口徑炮彈又正中它的舷側，一門副炮座頃刻間被肢解，大炮從炮耳上滾落下來，狠狠地砸在副甲板上，猛烈的撞擊立刻讓炮膛內的一顆六英寸炮彈滑落出來，爆炸與烈焰也隨之而起。緊接著，又有兩發炮彈同時擊中舯部炮塔，劇烈的爆炸甚至讓十三英寸裝甲都產生了極不自然地扭曲。不過，英國「伊麗莎白女王」級戰列艦無愧為超級無畏艦的稱號，它堅固的裝甲保護讓伯尼再一次死裡逃生。
逐漸變厚的濃煙使得日光又一次開始減弱，觀測變得越來越困難了，除了遠處的炮火偶爾閃光外，視線異常模糊，終於，日艦的火力驟減。
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伯尼開始意識到自己的險境，當務之急是再次利用眼前的有利時機，在兩支艦隊形成合圍之前，立即從他們兩方間還略顯寬敞的結合部逃離戰場，否則，自己就會從此掉入敵人無休止的炮火覆蓋中。他當機立斷：「衝過去，向敵人直接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