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不舍分別

第十二節 不舍分別

於是我和林霞只能偷偷摸摸轉入地下聊天,偶爾有空就以閃電般的速度打一串字過去后又把聊天窗口關掉,以致於錯別字太多。我叫她把那些理解不通順的字詞當通假字,一一跳過,用猜的方式去理解,她想象力太豐富,常曲解我原本的意思,怕她生氣,我急切地想作出解釋,那種心痒痒地欲聊不能的感受太深刻了,有時撐不住了,當作老闆的面也直聊無諱,因此老闆對我非常不滿,開會時說:「某些人拿我的話當放屁,人是相互尊重,我希望某些人自重。」

一旦老闆對你印象不好了,就會形成惡性循環,你做什麼他都覺得不順眼。我也沒在乎那麼多,反正只是在這做一個月臨時工,只要我把本職工作做好了,不出什麼大的差錯就行了,一個月後拿錢走人。眼看就要開學了,打電話得知家裡又出事了,繼父和老媽這次吵架吵得特別厲害,繼父就悄悄跑出去了,一個多星期過去仍無音詢,老媽白天黑夜四處奔走尋找,最後竟向派出所報了案。家裡沒人幹活,沒牛沒人,一塊地老媽帶著弟妹用鋤頭一鋤一鋤地松,一人一牛松地只需要一二個小時,而她們卻挖了半個月,現正是農忙季節,這一季若種不下去,來年家裡必定沒錢沒糧,四個人吃飯,而四個人都沒勞動能力。我突然發現自己少時的悲哀正在她們身上重複。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漏船又遇打頭風,家裡的事都還在風口浪尖上,姐又打電話來說,她辛苦打工一年省吃儉用存的一萬塊,本來準備拿給我做學費的,現全部被姐夫騙去拿賭光喝光了。不知道怎麼辦,讓我暫時跟學校說一下,之後晚一點她會想辦法把學費借足數。姐那種倔脾氣不知跟姐夫鬧成了什麼樣子。她這樣打工全力以赴地為我的學費和我們家裡的日常開支奮鬥,她自己的家不知成了什麼樣子?

我說:「不用借了,這垃圾大學讀不讀無所謂了,讀了這一年感覺越讀越厭學。其實我早就不想讀了,再讀下去也是浪費錢。」

「那你現不讀了去哪?你能做什麼?不行!一定要讀完,不管有多大的困難。」

「去外面創一片天地,大千世界總有我容身的地方。你別寄錢過來了,寄來也沒人收,我已決定了,過幾天就去廈門。」

「你真是小娃兒不知簸箕大個天,你以為外面是你想的那麼好闖?你現在有什麼?沒文憑,沒力氣,沒技術,我看你怎麼出去闖?你將來會後悔的。就算要出來,也要來我這邊,相互有個照應。」

「天生我才必有用,條條大路通北京,不只是讀書那條死路子,現在出去闖也是闖,讀了幾年書也得出去闖,早闖晚闖各有優勢,早闖有可能未老先富,晚闖有可能是未富先老。再說拿著文憑寄人籬下,在別人手下謀點小差事,端著吃不飽的破飯碗,成天看領導臉色,成天擔驚受怕,生怕某一天不小心做錯了事被摔掉了飯碗。文憑只是一張紙,真正的是靠實力,為了那張紙去學那些沒有用的東西也是浪費時間,真知都是從現實生活的體驗中獲得的……」

「哎呀,我賴得聽你那些臭道理。你讀了幾個書了不起,我說不過你。你不聽我的就算了,你會後悔的。」

「我選擇我無悔,我先去廈門獨自闖闖,實在走投無路再來找你。」

「你要去外面闖你就去闖吧,反正我不支持,我不會給你帶車費錢的。沒錢我看你闖個鬼。」

我在複印店工期一月已滿,老闆看我不順眼,拿了錢我也不想幹了。林霞還要過幾天才回學校,想再見見她,和她道別一下再走,學校那邊也不想再去,就跟房東談了談,再續交幾天房租費,還要住幾天再走。上學期省了點錢,用於這段時間的房租費和生活費。現手邊只有剛發的九百塊錢的工資,想去廈門闖,這點錢有點緊張。不敢在這拖太久,多呆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生活費和房租費,也不敢再去多上一下網,現多花一塊錢就意味著以後在闖蕩過程中少一絲存活的機會。一塊錢可買一個饅頭,在飢餓難耐時可以救命。所以這幾天一直悶在房間里,沒有再去上網,只知道林霞返校的日期,一切等她來了再說。

度日如年的過了幾天,終於迎來林霞歸來的日子,有點激動,也有點落漠。林霞說她大概下午三點到站。我中午就像散步一樣慢悠悠地走去火車站,到站只一點多鐘,我就坐在火車站廣場的大理石護欄上,那裡有一棵小樹,可遮擋烈日,我在樹蔭下看著不遠處的校園,觸景生情,想著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感慨萬千,看著廣場上的人行色匆匆,不知來自何方,又去向何方。再想想自己此去也不知是沉是浮,是歸途還是迷途,不管怎麼樣,現實既然如此,只有放開手豪情萬丈地去拼搏一回了。

盼星星,盼月亮,林霞終於像一隻漂亮的粉紅蝴蝶翩翩歸來,我的心就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花蕊,花開一世只為等待這一瞬蝶舞花蕊的纏綿。我們在人群中擁吻,完全忘了周遭的一切,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了我倆。我幫她提行李,她挽著我的手小鳥依人,百般可愛。把行李放到了宿舍,我去學校超市買了兩瓶水,我倆就坐在學院內一棵小樹下的長椅上,她把頭靠在我肩上,我輕摟著她,她安靜愉快地看著藍天白雲,我內心卻千絲萬縷不知從何說起,雖然明天就要遠行,但卻不想馬上就告訴她,讓她多一點和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哪怕只是多一分鐘。

到了傍晚,我倆一起吃過晚飯,在朦朧的燈光下坐在一塊草坪上,看著城市的夜景,我對林霞說:「霞兒,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去廈門。」

林霞驚訝萬分地說:「啊?為什麼?」

「因為家的一些事情,因為我也對這所學院沒多少信心,在這裡為了那一紙文憑我還得耗費很多時間和金錢,而且以後出去未必就能找到中文專業對口的工作,所學非所用,不如早點結束。結束學校生活未必就是放棄了學習,這樣還可以避免為了那張文憑而去強制性地去灌輸某些沒用的或自己根本不喜歡的知識,從而進行選擇性的學習,學習跟實踐結合,真正提升自己的能力。

只要自己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無論在哪裡都可以提升自己的能力,未必是在學校才可以,未必就是那張文憑說了算,時下人們發瘋地追求文憑搞不出實事和凡以文憑看人或論高低是一種捨本逐末的病態。文憑的考核制度和選擇方式本身就漏洞百出,沒有值得我如此捨命相求那所謂的光環。

讀初中、高中,現又讀大學,我就像一個吸血鬼,吸光了家裡的血汗錢,吸光了我姐在外打工的所有積蓄,這些錢是否花得物有所值並不能確定,或許有這些錢家裡可以改善一下居住環境,可以改善一下姐的生活質量以及她和她娘家人的矛盾,沒有一個出嫁的女人完全不顧自己孩子和自己新家的。我為了走讀書這條路已經負債纍纍,良心的債已讓我不堪承受。如果死撐著走下去,債是越陷越深。

這樣的學校,這樣的社會風氣,名牌大學、研究生、博士之類的一大堆,我就曲曲一個普通院校的本科文憑又不是什麼金字招牌。以後出去要麼繼續追求金字招牌,考研、考博,繼續充當吸血鬼,有可能戴上金冠就被稱王,也可能步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可漫漫學海按照那些所謂的規則去追求金冠,未免有點像買彩票中大獎,那樣會把我的家人一個個折磨死的。犧牲家人的所有換來那些空頭名譽不是我想要或者能要得起的,這怎麼看都像一場未必等價交換的買賣。

要麼拿著文憑謀點小差,得過且過。或者工作都找不到,如果去做工人或是非專業類的事,你就完全是新手,如對那些你所從事的事力不從心,別人只能說你是廢物。你會被那些目不識丁的人嘲笑大學生還不及他。你是拿著自己的手去跟人家的腳比長短。他們對於目前的教育和考核制度盲從,認為但梵谷文憑都如神人般面面俱到,當看到你的劣勢還會認為你是假貨。所以我要擺脫所有文憑和教育制度的束縛,擺脫這壓得我痛苦不堪的良心債,去遠方闖蕩,用實力說話。

但你放心,愛學習的我,離開學校未必就會放棄學習,我會繼續抽空學習自己感興趣和對自己有用的知識,士別三日我絕不會落在後面,跟不上你水平的,從而配不上你的,如果你不以文憑的方式看人的話。我先去那邊闖一片天下,等你大學畢業后,我再回來接你去做我新娘,如果你願意的話。作為一個男人應該仰足以贍養父母,俯足以扶養妻子兒女,不然我覺得自己不配做男人。

我很想和你天天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分開,真的捨不得離開,我也曾想過就在這個城市發展,離你近一點,可以隨時見面。但這裡工資水平很低,家裡經濟壓力又大,根本沒辦法原始積累資金,更別說以後發展什麼,所以必須去沿海發達城市,那裡工作機會多,工資稍高,市場廣,各種資源充足。所以我要被迫離開你去遠方,我不想與你分離,可現實卻很無奈,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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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用青春勾畫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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