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洒然而去

沙通天死了！

在場之人具是大驚。沙通天號稱鬼門龍王，縱橫大江南北幾十年，從未吃過什麼大虧。那響噹噹的名聲是他一拳一腳，結結實實地打出來的。今天卻在這本和江湖不挨邊的大金國趙王府，還是與數位高手聯手圍攻一名小輩的情況下，被那小輩一劍貫胸而死！

趙志方在危急關頭，受朝陽初升之意感染，創出這一式朝陽一氣劍，並以五怪南希仁的鋼扁擔作劍使出。他也沒想到竟會一劍建功，斬殺了沙通天，破解了自己的生死危局。

歐陽克幾人也沒想到，這個在幾人猛烈的圍攻之下，明明已經遮攔不定，眼看下一刻就將身死的趙志方，竟然會突然暴起，一劍就將幾人中武功最高，攻勢最猛的沙通天殺死！

他們被這樣的情形嚇得匆忙後退，恨不得離趙志方越遠越好。只是他們畢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雖然心裡害怕，但還是沒有直接跑路，而是硬著頭皮，互相成掎角之勢站定，警惕著趙志方發難。

而趙志方現在卻沒有朝歐陽克他們發難的心情。他正細細品味著自己剛剛福至心靈，斬出的那一招如煌煌大日初升，勢不可當的一劍。

無論什麼劍招，都分為劍技與劍心兩部分。

趙志方大破敵人的這一劍的劍技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劍心。這一劍的劍心，正似有人所言：日出東方，其道大光。朝陽者有大德，萬物借而得生髮，而朝陽不居其功，故得以無敢違。朝陽之道是這般，人之道又何嘗不是。唯有堂堂正正，方能滌盪妖氛，勢不可當。所謂鬼蜮伎倆，永遠上不得檯面。什麼鬼門龍王，參仙老怪，都是妖氛之屬，合該受此朝陽之道劫。

考慮到這，趙志方有些明悟。我這一劍取朝陽之道，是堂堂正正之師，破邪斬佞，正是其能。

不過雖然趙志方現在知曉了自己剛剛那一劍的道理，卻打不出第二記那樣的朝陽一氣劍了。他受二十一世紀的熏染，跳脫的性子早就根植在骨子裡，雖然在全真教修行十幾年，但骨子裡的東西卻沒有多少改變。而煌煌日升大道，卻容不得半點頑皮跳脫的雜質。對現在的趙志方來說，只有在生死之間，一切外物不存，唯有道在心中的情況下，才能揮出那如大日般，氣吞山河的一劍。

儘管這樣，趙志方還是獲得了很大的好處。他草創的朝陽一氣劍雖然因為失了道韻，不復方才一劍破四大高手的大力，也因為未經雕琢而顯得有些粗糙，但也不失為一招高明的劍法。與全真教現在的劍上法門相比，除了天罡北斗陣之外，這朝陽一氣劍也是最高明的那一類。若是再經稍稍一番雕琢，這朝陽一氣劍自然會成為全真教僅次於天罡北斗陣的劍上法門。而在個人爭鋒上，必須以七人才能發動的天罡北斗陣就遠不如這朝陽一氣劍了。

也因為趙志方現下已經斬不出剛剛那般的朝陽一氣劍，歐陽克他們所恐懼的東西，其實已經不存在了。若是趙志方現在出手與歐陽克他們相鬥，由於他幾近強弩之末，雖然歐陽克幾人也消耗頗大，更兼膽氣已喪，但趙志方一樣撈不到什麼便宜。歐陽克他們不動，趙志方也樂得繼續參悟方才所得，連帶還能休養生息。

就這樣，兩方人，一方破了膽，不敢動，一方抓緊參悟所得，不願動，使得局面僵持起來。

遠處被王府的軍士護著，完顏洪烈和楊康也看清了場中的事情。完顏洪烈見一向受自己倚重的幾位高手，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就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連殺兩人，而對方卻只受了一點輕傷，心裡早沒了爭鋒的膽氣。但他畢竟胸有丘壑，覺得既然無法爭鋒，那我就不如轉而收買。少年意氣，最愛受人影響，雖然本來份數敵對，但收買也未必不可行。雖然剛剛死了沙通天師兄弟，就這樣直接朝敵人示好可能會寒了己方人的心，但只要自己事後謙恭下士，想來幾位先生也不會離心。至於會不會對不起沙通天師兄弟，死人是沒有價值的。

而且完顏洪烈現在也不想在這裡耗下去了，自己的王妃包惜弱被擄走的消息，他一直記在心裡。雖然他早就吩咐手下人去找了，甚至封鎖了整個北京城；但他自己卻怎麼也不踏實。他對包惜弱的感情之深，甚至超過楊鐵心這個耗費十餘年光陰尋找包惜弱的原配。他在朝中被打壓的情況，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包惜弱的身份不被宗老們認可。不然以他的手段，對付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兄弟，不說當上金國皇帝，也早應該成為唯一的儲君了。

至於剛剛歐陽克說這幾個少年男女就是擄走王妃的兇徒一黨，完顏洪烈現在對這話是一點也不信了。場上這青年將武功練到這個地步，為難弱質女流的的事，恐怕是做不出來的。何況就算真是一黨，他現在也拿這青年沒有辦法。

於是，完顏洪烈稍稍走近幾步，當然他也不敢走的太近，朝趙志方一拱手，大聲道：

「少俠神武，小王佩服得緊。」完顏洪烈先恭維了一句，而後看了看趙志方的反應，發現他並無不可的表示，不由大為安心。

「少俠與幾位先生本是誤會，只因小王魯鈍，不及辨明，就讓少俠與幾位先生大打出手。而現在雙方勝負已分，又何必分個你死我活？」完顏洪烈繼續道。

「你待如何？」趙志方被完顏洪烈打斷了思考，也意識到這裡並非研究劍招的好地方，便放下了研究，轉而應付起完顏洪烈。對他來說，現在的趙王府和自家後院沒什麼區別。他趙志方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趙王府里沒人能制止他。現在唯一可慮的是黃蓉和郭靖功夫不高，若是兩方亂斗，縱有人看護，也很可能出現意外。故而他還必須好好的應付完顏洪烈這個人。

「小王想你我雙方不若就此罷斗。而少俠若有何要求，小王自當儘力滿足。」完顏洪烈道。

「郭兄弟，蓉姑娘，你們有什麼要求么？」趙志方也不跟完顏洪烈回話，只扭頭問自己人。

完顏洪烈見此，卻沒露出一點不高興的神色。畢竟雙方份數敵對，趙志方的這種反應，還在他預料之中。而且趙志方的這個反應，也說明他已經同意了自己罷斗的要求。這樣儘早結束，自己也能儘早去找包惜弱了。

「趙兄弟，沒有了。」郭靖搖搖頭。本來嘛，他來王府只是來拿葯的。現在葯已經拿到，他郭靖也就滿足了，按郭靖的性子，也不會有別的要求了。

「就這個破地方，涼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黃蓉小嘴一撇，不屑道。這話倒也不是強撐。論珍奇，東邪黃藥師的收藏，就是大宋的皇宮大內也未必及得上。身為東邪黃藥師之女，看多了寶貝，金國一個王府里的東西，黃蓉也確實不在乎。

「這樣……」趙志方點了點頭，轉過來對完顏洪烈道，「你也聽到了，我們沒什麼要求。就這樣告辭了。」

說罷，趙志方也不理睬完顏洪烈說的諸如『若是有暇，小王掃榻以待』這樣的招攬話，只是轉身，面色溫柔地看了看黃蓉，又打量了一下郭靖和韓小瑩，然後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當著所有人的面，突然一把拉住黃蓉的衣袖，同時對郭靖道：「郭兄弟，叫上你的師傅們。我保護蓉姑娘先走了！」話音未落，他就邁步往王府外走去。

「哎？等等郭哥哥啊！」被趙志方拉走，黃蓉下意識驚叫道。但趙志方卻沒有停，還是往外走著，只是嘴上說道：「郭兄弟要和他師傅們敘敘舊，你一個外人湊什麼熱鬧？」

外人？黃蓉有些發懵。她的理性覺得趙志方的話是沒什麼問題的，但潛意識裡卻有些失掉了什麼的感覺。她努力想了想，卻沒有想明白失掉了什麼，只好對郭靖道：「郭哥哥，我跟趙大哥在前面等你。你要快點來啊！」

「好，黃賢妹。」郭靖馬上點頭道。他沒有黃蓉那樣細膩的感覺，只覺得趙志方說得很對，自己確實應該與師傅們好好敘敘舊。反正黃賢妹與趙兄弟一起，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這樣交代完畢，黃蓉也就隨著趙志方走了。這一幕只看得韓小瑩連連搖頭，心道自家徒弟實在魯鈍了些，這時候應該馬上跟上去才對。她有心提醒郭靖，但看看郭靖懵懵懂懂的樣子，不由心中一嘆。那姑娘精靈得很，與憨厚的靖兒真的合適嗎？

韓小瑩這樣猶豫著，那廂趙志方卻已經拉著黃蓉走遠了。現在就算她出言提醒，也已經太晚，只好作罷。

「靖兒，我們去叫你五位師父吧。與梅超風的恩怨，不急於一時。」韓小瑩說著，與郭靖一起走向柯鎮惡他們與梅超風相鬥的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