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落花春去（二更）
陸展元確實好相貌。他烏髮如墨，星目劍眉，一襲白衣，踏風而來。這河邊有一小片桃樹林。桃花已經盛開。粉紅的花瓣被風吹下，又被陸展元奔走的勁風裹挾著，給他更添三分英姿。
「你來的倒挺快。」趙志方對陸展元道。這小子既然自命俠義，追上我這個「采.花賊」，馬上就應該衝上來了吧，他暗暗想著。
陸展元停下身形，卻並未如趙志方所想衝上來，只是一抱拳道：「敢問閣下究竟有何事？」
「采.花啊，還能有什麼事？」趙志方見陸展元竟未如他所想，不禁微一挑眉，接著故作詫異道。
陸展元卻搖搖頭，神色自通道：「閣下說笑了，剛剛陸某在後看得分明，閣下雖攬著李姑娘，但並未攬實。在下離得那麼遠，還能看清李姑娘與閣下身體相距的那條大縫隙。試問有哪個采.花賊會離這樣美麗的女子遠遠的，而不是盡量輕薄呢？」
被拆穿了？趙志方頗為意外。這陸展元雖然武功爛得很，又有些未經歷練的世家子的自傲，但也確實有些本事啊！也是，如果他是個完完全全的草包，南帝也不會允許自家子弟嫁給他。
「牛鼻子，被人拆穿了吧！」李莫愁見趙志方吃癟，不禁大聲嘲笑。
「牛鼻子？」陸展元聽見李莫愁對趙志方的稱呼，心中一驚。他隱蔽的，仔細打量了趙志方一番，忽然福至心靈，一躬到地。
「江南陸家陸展元，見過『紫雲仙』趙真人！」
紫雲仙，這是什麼玩意？趙志方聽到陸展元這句話，心頭啞然。這是在趙王府幹的那些事傳出來了嗎？他想來想去，覺得只有這一個可能了。本來嘛，他趙志方也只在江湖上做了這麼一件大事。
「仙？就他！」李莫愁驚呼出聲。這不是她瞧不起趙志方本人。她對趙志方還沒討厭到那個有事就反的地步。她也並不知道趙志方的武功到底如何。有這種反應，只是因為李莫愁從小在古墓派，聽的都是全真教的人都是混蛋這種說法，所以一聽到以「仙」稱呼全真門人，心中無法接受罷了。
「嘿，小丫頭，你是俘虜，給我有點俘虜的樣子！」趙志方哼聲道，隨即伸手一點，啪啪啪啪，連續四聲響起。這次他連李莫愁的啞穴也一起點上了。
「小子，雖然你看出了我的身份，但有些事我照樣要弄個明白。如果不合我的意……小子，江南陸家莊什麼的，我一點也不在乎。」趙志方舒展了一下筋骨，對陸展元寒聲道。
「趙真人有話請講。」陸展元正色道。他也想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全真教大高手，會對自己有一種偏見。
「第一個問題。」趙志方說著，伸出了一根手指，「對你來說，這江湖是什麼？」
這個問題？陸展元被趙志方問得蒙了。這種問題他從未想過。
「一時答不出沒關係，好好想想，我們有時間。」趙志方問完問題，就悠閑地走開了幾步。原地只剩下陸展元和被點了穴的李莫愁。
陸展元苦思良久，卻依舊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突然，他看到被點了穴道，雙眼中流露著吃人的忿怒的李莫愁，心中立時想到了什麼。
「趙真人，對在下來說，江湖就是需要伸張正義的地方。」陸展元突然一挺胸，對趙志方大喊道。
「哦。」趙志方不置可否，連目光也沒轉過來看陸展元，繼續問了第二個問題，「那麼，第二個問題，家族是是什麼？」
「家族是我拼盡一切都要守衛的東西。」這次陸展元毫不思索，就給出了答案。
「嗯。」趙志方這次點了點頭，卻也沒說什麼別的，只是再次問道：「第三個問題，承諾是什麼？」
「承諾自然是一諾千金。」陸展元依舊快速回答。
「好，那就剩最後的問題了。」趙志方轉過身，玩味地看著陸展元道，「當你在江湖上對什麼人許下承諾，但你的家族卻不允許你履行這個承諾。你又會怎麼辦？」
「當然要履行承諾！」陸展元馬上道，「我輩江湖中人，自是義字當頭。」
「不急不急……」趙志方微笑，「如果只不過是些兒女情長的承諾，而家族卻要求你為家族的興盛，另娶他人呢？」
「當然還是履行承諾！」陸展元也不猶豫道。
「那如果你也喜歡那個家族要你娶的女子呢？」趙志方再次追問。
「我怎會喜歡他人？！」陸展元搖頭道，「我既然已經與別人許下承諾，又哪裡會另愛他人？」
趙志方聞言，搖搖頭道：「喜不喜歡可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只需要回答是或否。」
「我當然……」陸展元剛要說什麼斬釘截鐵的話，但突然有些遲疑了。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趙志方，卻有些吃驚，以前沒有發現，這位趙道長的眼睛，竟然閃爍著些微紫旺旺的光！
「我……」陸展元遲疑了一番，突然有些垂頭喪氣道，「我恐怕會娶那名女子。」
「哪名女子？」趙志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眯起眼睛道。
「家裡給我說的那名女子啊……」陸展元輕聲道。他的目光有些悠遠，不知是看著天際的雲朵還是別的什麼。
「我終極必須為我陸家負責。」陸展元道。
趙志方聞言點了點頭，道：「你也不必愧疚。處在你這樣的境地，一般人都會這樣選擇的。只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
趙志方有些疾言厲色：「有著不能卸下的重擔的你，是不能隨便給承諾的。尤其是給女子承諾，你更不行。」他說著，伸手一指李莫愁。
「比如這位李姑娘，門規森嚴。你若與她相愛，最後又拋棄她，豈不是逼著她禍亂天下？」
趙志方說完，便出指解開了李莫愁的穴道，飄然離去。
不過他還是用傳音之法，最後對陸展元說了一句：「別忘了今天我說的話。」
「喂，你這牛鼻子說我李莫愁會愛上這個小子？！」李莫愁得了自由，卻第一時間朝趙志方追去。她對趙志方拿她做例子感到很不忿。
姑奶奶會愛上那個姓陸的？開什麼玩笑！
李莫愁追了出去，只留下陸展元站在原地發愣。微風下，半空的桃花翩翩起舞，每一片都好像小小的美人。
不過陸展元無暇欣賞這種景色。他只是思索著方才的問答。任由這些桃花蹁躚著飛過自己，又飛落入身前的小河，再被清澈的河水帶向遠方。
……
趙志方也沒想到，李莫愁居然朝自己追了過來。他本想直接運足功力，用自己功力的優勢加速甩開李莫愁的。但不想古墓派的輕功確實是一絕，自己甩開她是可以，但卻要跑出老遠才行。可他卻憂心黃蓉那邊的事，不能走遠。沒辦法，只要往桃林里一紮，希望借著桃林的環境甩開李莫愁。
兩人在桃林里繞了好幾圈，趙志方各種法子都用盡了，卻還是沒能甩開李莫愁。甚至不但沒有甩開，而且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拉近了一點。
不對，我想錯了。趙志方突然暗自埋怨。古墓派常年待在古墓，這種彎曲複雜的環境對她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十足的主場，自己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甩開她？
趙志方明晰了自己的錯處，就要出桃林去。卻突然，耳畔響起了一個清脆的，令他滿心歡喜的聲音。
「喂，你這女人是誰？幹嘛追我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