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皇上,我們都沒有同時跟她們姊妹相處過,所以會被矇騙;就連宸楓,一開始也認不出來。請皇上要相信梁三夫妻所言。」駱希鳳不希望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極力說之以理。
「皇姑說得沒錯。所以,朕相信語嫣生母所言。」駱徘鴻示意卜芃卉走上前。「梁夫人,語嫣身上是否有可供辨認的特徵?」
韓宸楓心中一驚,立刻知道了皇帝所言為何。「皇上,梁夫人她——」
「你既是語嫣的夫婿,當知她胸口的紅色腳形胎記吧。」
「梁夫人偏袒梁語蓁,那胎記是梁語蓁所有,並非嫣兒。」
「宸楓,朕始終相信虎毒不食子,但養父母卻會受利益驅使。」
駱希鳳無法再沉默。皇上怎會被這顯而易見的陰謀所矇騙?
「皇上,當年梁語蓁及語嫣的滿月宴我也去了。有胎記的人是梁語蓁,不是語嫣。皇上若不信,可去義陽尋找當年的接生婆或孩子的奶媽,總會有證人的。」
駱徘鴻知道皇姑是偏袒的;但他不知道皇姑為了偏袒,竟會說謊騙他。騙他可是欺君,皇姑都不顧了嗎?
「皇姑,所以你要朕不相信這兩姊妹的親娘所言,而是去聽一個奶媽,甚至是接生婆的人的證言?」
皇上心中已有定見,再拉不回了。駱希鳳感到一陣絕望。
卜芃卉見狀,冷冷一笑,看著梁語嫣癱坐在地。這個不祥女,早在她出生時就該將她掐死,便不會落到這境地。如今見她這模樣,卜芃卉才稱了心。
韓宸楓眼見梁語嫣受創甚深的模樣,忍無可忍。他站起身,迎上駱徘鴻不悅的視線。「駱徘鴻,你這昏君!」
「大膽!你竟敢直呼朕的名諱!」
「今天就算我要人頭落地,也要讓你這昏君遺臭後世!你心裡也清楚她們誰是誰,只是你心意昭然若揭,因為你想得到擁有那張臉的女人。儘管她們擁有同一張臉,但我要的只有嫣兒!」說著,韓宸楓指向梁語蓁,滿臉不屑。
「你要那女人,儘管拿去,無需如此構陷我!」
「朕乃一國之君,要什麼女人不能得到,需要誣陷你來達到目的?!」
「因為你不想承擔私通的罵名,唯有我成了負心漢,你才能名正言順地以拯救者之姿得到這個女人。所以,這個女人必須擁有「梁語嫣」這個名字。如此一來,天下人不會評斷你敗德,反而成就了你的聖明。」
「胡說!韓宸楓,你如此誣衊朕,朕可以治你大不敬!」
「皇上構陷我這些罪名,不同樣是死罪嗎?既然要死,我何不暢快說出!」
「你終究是皇親,若老實承認,朕便只殺禍首梁語蓁一人。」駱排鴻對韓宸楓還有最後一絲情分。即便他忤逆他,他還是願再給他一次機會。
這句話讓梁語嫣聽見了生機,急忙跪直起身子開口求饒:「皇上,民女是梁語蓁,語嫣的養父母是被我所矇騙,韓大哥亦是。所有罪責,民女一肩承擔,請皇上饒過他們!」
駱徘鴻一時被梁語嫣慷慨就義的神情所懾,見她不斷地向他磕頭,讓他不禁起了猶豫。
眼尖的梁語蓁見駱徘鴻似有所動搖,亦裝出了一副柔弱樣,悲泣道:「你到此刻還要如此作戲?你本就犯了罪,還想用本就該承擔的罪責來搏取同情嗎?」
駱徘鴻因梁語蓁的話而拉回了心思。是啊,他險些就被這張臉矇騙了,看來她果真有她的本事。
「嫣兒,我不准你這樣。」韓宸楓膝行至梁語嫣身邊,扶起了還在磕頭的她。「失去你一次,我已經夠心痛了,你知道我在你的墳前哭了多久嗎?這種事我不想再經歷一次。如果這劫脫不了,我們就一起死。」
「衰楓,你在說什麼?!你要讓我們兩老活不下去嗎?!」駱希鳳見兒子一臉視死如歸,不禁心驚。
韓孟和能了解兒子的心思,只能無奈勸慰道:「宸楓,別太快放棄。我們兩老希望兒子媳婦都回來,少了一個不行,兩個一起死更不行。」
駱希鳳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誣陷而死。「皇上,你睜眼看清楚啊!不要被奸人所騙!」
「娘,不要求他。讓他定我與嫣兒私通之罪、欺君之罪,我們都扛了!」
梁語嫣見韓宸楓堅定地摟住自己的肩,便也有了勇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就讓他們同生共死!
梁語嫣緩緩地綻放出韓宸楓最愛的如花笑靨,看得駱徘鴻目眩神迷。他從未見過這張臉露出如此情真意切的笑容,不管在哪一個的臉上都不曾。
「宸楓,你可知朕若定你私通、欺君之罪,你會遊街示眾,最後公開處刑?」
「那正好。讓我將你的昏昧行徑昭告天下,我會在示眾的路上一路說,說到我死的那一刻為此!」
「皇上,你已被那女人徹底迷惑了,還配稱為一國之君嗎!先帝御賜金鞭,就是要我在這樣的時刻告誡你,該如何當一個稱職的國君!」駱希鳳還有最後一個希望,只盼這最後一著能讓皇帝清醒。
「皇姑想用金鞭來脅制朕?皇姑,你可知被矇騙的是你啊!」
「皇上,你無可救藥了」
「皇姑,你莫再惹惱朕!看在過往情分,朕不想治皇姑的罪。」
「情分?那皇上可記得我教養皇上的那段時日,跟在你後頭崇拜、敬重你的小表弟,正是你現在想殺的人?」
不知何時,駱徘鴻就不曾再見過韓宸楓面上那敬重的神情了。他記得……
應是他搶了他的妻子之後吧。
「將韓宸楓、梁語蓁押入天牢!梁三夫妻無罪釋回!」
駱希鳳還想再爭取,韓孟和扶住了她,沉痛地搖了搖頭。皇帝如今已徹底偏向了梁語蓁,他們再說什麼,皇帝都不會相信了。
但,至少皇帝不是下令馬上殺了他們,他們還有機會。
為今之計,必須到義陽去尋找更多證據。
幽暗的天牢中,除頂上開了一扇讓微弱光線得以透過的小窗,就只有一扇上鎖的鐵門,餘下四面皆是石牆。左側石牆那一頭,梁語嫣知道,關押的正是她心愛的韓宸楓。
牢門開了一個小洞,獄卒送進一碗粗食。梁語嫣接過,忍不住又掉下淚來。她雖抑忍著哭泣聲,但韓宸楓還是聽見了。
「嫣兒,你在哭嗎?」
梁語嫣不想讓他擔心,但無法開口讓韓宸楓安心。
「嫣兒,別哭。怎麼了?食物不好吃嗎?」
這句話逼出了梁語嫣的哭聲。她捧著那碗粗糙的食物,自責不已。「韓大哥生來矜貴,怎能吃這種苦。這種粗食,連韓府的下人都不吃的吧。」
「怎是粗食?我這裡有雞腿、有魚、還有兩樣菜蔬,怎會是粗食。難道你的是粗食嗎?」
看守的獄卒互望一眼。這天牢里雖專關王公貴族,但若給他們大魚大肉,還算是坐牢嗎?正想出聲訓斥韓宸楓別發白日夢時,眼前映入一襲明黃錦袍。
看清了來人,正要行禮,便被駱徘鴻身旁的總管太監低聲制止:「你們不見一路來都沒人呼喊萬歲嗎?還不懂得噤聲。」
兩名獄卒看守天牢許久,何曾見過皇上紆尊降貴來此,自然嚇得退在一旁。
而牢房裡的人,當然不會知道牢房外的情況。
「是嗎?韓大哥的不是粗食嗎?」
「當然。我娘是郡主,誰敢怠慢我。」
「那就好……」梁語嫣拭去了眼淚。雖然被關押在天牢里,但韓宸楓的苦能少吃一點,她就少一點自責。
聽見她的聲音不再帶著哭音,韓宸楓才放下心。他將手中那碗粗食放到一旁,將耳朵貼近了石牆,想將她的聲音聽得更清楚些。「嫣兒,我們都快死了,你能不能完成我最後一個心愿?」
「韓大哥說,嫣兒能做到一定做。」
「別再喊我韓大哥好嗎?我們是夫妻,你喊聲我的名字好嗎?」
「我……」
聽著她的猶豫,韓宸楓能想象她現在必定又是紅了一張臉,為難地低著頭。有時她讓他看得羞透了,還會舉起手遮臉,只敢由手指的縫隙間偷偷望著他。
「連我最後一個心愿也不肯替我完成?」
「不!不是……我喊……宸、宸楓……」梁語嫣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輕得連韓宸楓都想直接在石牆上鑿個洞,把頭伸過去聽。
「我聽不見。大概只有兩個字太短了,聲音傳不過來。你試著在之後再接著「我愛你」三個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