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東去 第三章4

第一部 東去 第三章4

暗夜裡靜靜地望著屏幕呆坐著,四周圍寂靜無聲只有電腦機箱風扇的動靜像塵霧一樣飄來盪去的。

「在嗎」敲下兩個字,又過了許久還是沒有回應,李德源點上一顆煙,他的心如同波平浪靜的湖面突然投下了一塊石頭似的漣漪激蕩。

人人年少時都拿自己是個初出江湖的蓋世英雄,是來拯救世界的,漸漸地發現不是蓋世是被世道給拍了,英雄遍地都是,一點都不稀罕,世界也用不著拯救,連個老太太都不敢扶,真有地球要毀滅的那一刻了,大家都是跑跑一族。

李德源也是如此,一條線式的教育線生產出來的產品,即使想叛逆想自我更新程式,對於龐大的流水線生產出來的產品群來說,個人的苦痛無關整體的痛癢,不想接受也得接受,理想與成功之間的差距就如同兩顆分屬不同星系的行星,相會的幾率需要超級計算機運行個三五年才能算出來。

都已經習慣了對身邊的人和事視若無睹了,這叫深沉也叫成熟,深沉到看見旁人倒了霉心中偷樂,成熟到隨大流有便宜不佔自認傻子的地步.李德源在高壓氧艙里暈暈乎乎地時候一會絕望一會希望一會悲傷一會憤懣的,想的都是這些,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就要打算認輸了做個社會聽話的好孩子時,已經冷卻下來的心被微雨這個虛擬的人又給打動了。

此刻看到網路上一個陌生的「女子」和她說的這麼多很遙遠的話,一杆子都支到解放前去了,李德源思緒里都想象起江南那個偌大的莊園里愛愛恨恨的情節呢,一會思緒又飄到細雨飄搖的川南小城裡,白襯衣黑褲子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在石板路上一個人蹦蹦跳跳的,又浮現出滬城石庫門的小房子里,一個白衣女子獃獃地望著天花板上的濕痕······

心情就這麼忽明忽暗地徜徉著,李德源一個人點著煙枯坐在房間里不知不覺就想到了自己,本來是為別人的這份凄苦心酸,竟然變成了自艾自憐了。

自己也是大好的熱血青年,文能揮筆萬言武能單打群毆,可就是情路坎坷,七歲就能寫出:「兩隻貓兒戲草上,一雙粉蝶舞花前。小橋流水細又長,冬去春來又一年。」這樣的詩句,情書寫了一摞子一摞子的,絕對堪稱情種的李德源花開兩支無果而寂。

此刻被他刻意要遺忘的那段初戀最先從記憶的深海里浮現出來,揮舞著鋼叉戳李德源的心來了。

想當年大二時去火車站接新生時,被一新生報道的同城女娃娃叫了:「叔叔」,整天悶頭在圖書館里看書的李德源回去一照鏡子,果然是鬍子拉碴長發枯草一般,這才醒悟到自己的同學們早就成雙入對的了,同年級的是別想了,七八個男的圍獵一個女生,競爭太殘酷!

在圖書館里和發著霉味的古書廝混了一年的李德源就和被當頭棒喝一樣,醍醐灌頂了一般!對啊!光讀書和要求進步了啊,忘了上大學必須要完成的三項任務里還有破·身這個艱巨的任務呢!宿舍里他是老大,其他五個都號稱破·身了,就剩他這個童·蛋·子了!

一旦想開了就利用自己學生會主席團成員的身份,以幫助新生為由,不懷好意地接近那位同城來的喊他叔叔的女孩,也是巧了,這個叫寧寧的小姑娘一到首都,可能是水土不服,這小病小災的就沒斷過,今天頭疼後天感冒的。

看古書和小說多了也有這個好處,對愛情和泡妹妹這種事基本可以做到無師自通,正好妹子身體不好,直接照搬書本上的模式,幫忙打飯幫忙打水,送葯送水果,隔三差五在來上封熱情洋溢文采飛揚的情書,沒多久寧寧的室友們也都成了李德源一個陣線里的戰友,幫著敲敲邊鼓啥的,李德源的零食和勤快很起作用的。

不過呢寧寧呢似乎是有意的考驗這個「老小夥子」加之在大一的女生里還是容貌出眾的,噓寒問暖送東西追求的也不是就李德源一個,貨比三家還要看一看的,這選誰做男朋友的話呢就一直沒有吐口。

12月的首都寒風凜冽是滴水成冰,校園裡是黑雲壓頂大雪將至時蕭殺的很,就連平日里人滿為患的階梯教室啥的也是冷冷清清的,誰也不想這麼冷的天等著雪下來落到身上。

李德源正和一幫子室友貓在寢室里裹著被子叼著煙打麻將呢,這年冬天學校里流行打麻將,雖然宿管科學生會聯合查了多次,天外天小商品市場的麻將還是賣給學生的最多,今天是周六,天氣預報說有大雪,所以掛上窗帘遮住門上玻璃,把燈泡用塗了墨的報紙壓上,這就準備打通宵了。

一把清一色萬子牌落了聽,還是清一色外加一條龍,糊的是「五萬」,這叫捉五魁!按照翻番的演算法,這一把下來要是自摸糊了牌,桌上那三哥們當做籌碼的飯票都得歸他,這下他一個月都不用花自己的錢了!

提起一張牌來,手心都緊張的微微冒汗了,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這張牌,搓啊搓的,心裡琢磨從手感上判斷,這花紋像是個萬子牌,心臟咚咚的跳啊,站起身上,披在肩上的被子都掉地上了,就要往桌上板牌呢,突然宿舍的門「嘭嘭」地被砸響了!

怕啥來啥!就怕這種duangduang的砸門聲,只有宿管科和學生會那幫子凶神惡煞的主才這麼砸門的!呆了幾秒鐘,眾人手忙腳亂的把桌上的麻將用墊桌的毛毯一兜,塞到了床底下,一個個地連滾帶爬的躥上各自的床鋪,看看沒露啥馬腳了,李德源才光著腳撿起被子披在身上,裝成揉著眼的去開門。

哪是什麼宿管科的啊,門口站著兩個女孩,走廊里過來過往的男生們,都面帶壞笑的看著闖到男生宿舍來的這兩女孩,和李德源認識的還故意的大聲地調侃著。

李德源一邊回擊那幫子壞小子們,一邊問這兩個寧寧的室友有什麼事?原來寧寧下午突發高燒,吃了葯也不見好轉,剛才開始嚴重了,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了都,這幾個女孩子都嚇壞了,女生樓的管宿舍阿姨還不在,她們這個班沒有男生,情急之下就跑到相鄰的李德源這個七齋來求救了。

三下五除二的套上衣服,帽子也沒戴的急急忙忙跟著兩女孩跑到女生樓,直闖進去上二樓,把一摸腦門滾燙滾燙的寧寧用被子裹好,背在後背上,幾個女孩子幫著拿東西和開路,一路小跑奔南門的校醫院。

北科大的校醫院在南門那的點純屬糊弄事,亮著燈呢可裡面沒人,找了一圈一個人影也看不見,李德源就猜到是這個結果,進了門背上的寧寧都沒有放下,麻溜地轉身直奔南門對面的北醫大附屬醫院。

隔著北四環,被北大收編了的北醫大改名叫北大醫學部了,北科大的學生有病沒病都往這邊跑,有病的對本校的醫院沒啥信心,沒病的呢都知道這邊女生多,食堂飯菜也做得好,泡個這邊的妹子,起碼能蹭上人家的飯票。

這可是考驗李德源的時候到了,從女生樓到校醫院,從校醫院到北醫大附屬醫院,足足幾公里的路奔波,硬是背著寧寧一口氣堅持下來了,等大夫和護士和寧寧接下來放到推車上,李德源這才癱倒在長凳上,喘不上來氣了都。

還是正規醫院管用,一診斷,急性肺炎,高燒41度,這要不送來一耽擱直接就掛了!專業的就是專業的,人家北醫大那是做啥的,就是治病救人的,兩個小時后醫生出來說體溫控制住了,病人已進入深度睡眠,這大家都鬆了口氣。

一看錶都後半夜了,李德源讓寧寧的室友們都回去休息,他在這裡守著等消息,讓她們早上再來換他的班。

就在長凳上守了一夜,上午寧寧醒了過來,情況開始好轉,急性肺炎來得快,要能得到及時治療情況人很快就清醒,不過院是一定要住的,寧寧她們班的輔導員老師也來了,李德源這才打著哈欠回宿舍了,脫衣服的時候掉出一張麻將牌來,就是他摸到的那張牌,還真是一張五萬!

大滿貫沒有糊成,有牌作證室友們也不承認,不過呢李德源和寧寧之間快速升溫,寧寧在她們寢室也是大姐大,幾個女孩子都開玩笑的喊李德源「姐夫」了,這幸福來的太突然了!一把大滿貫沒糊成換來個女朋友!

等寧寧出院后,雖然還沒有正式的挑明處對象,可吃飯時兩人總在一起,這大家也都心領神會了。

幾天後,上次預報的大雪晚來了,夜空飄著一朵一朵雪片子,從階梯教室回來的李德源和寧寧站在女生樓門前還在那說話呢,臨分手時寧寧說特想糖炒栗子吃,可惜這會沒地買去,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被幸福衝擊的像條騷·情鬥牛犬一樣的李德源回宿舍放下書包騎上破自行車,頂風冒雪的出發了!

幾里地外的五道口沒有,一個小時后西直門地鐵站口那也沒有,最後一班地鐵都到站了,地鐵入口的閘門都關了,大雪天的哪有人這麼晚了還賣啥糖炒栗子呢!

不死心啊,李德源乾脆騎著除了鈴鐺不響其他零件都響的自行車奔了王府井,他記得東安市場旁邊的金魚衚衕那有條小街是夜市,小吃店啊小攤子啊有,夏天他們去看升旗,就是在那喝啤酒熬到天快亮的。

從西直門冒著大雪騎了兩個多小時才到東安市場,別說,這麼苦撐著還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別看大雪夜的,夜市裡居然還真有糖炒栗子賣,買了一包栗子揣在懷裡,喝了碗餛飩,身上暖和了,騎著車還得往回趕。

回去的路更艱難,下了一夜的雪,又是往北走頂著風,車軲轆在積雪裡咯吱咯吱的轉動,使勁蹬也不出路,李德源眯著眼,還得隔一會擦一下被雪片子糊住的眼鏡片子,哪裡還有心思看錶幾點了。

到最後整個人就是機械的蹬車,摔倒,爬起來,接著蹬車,接著摔倒,天邊出現魚肚白時,風好像停了,雪從大片子變成了小雪粒子,終於看到了學校大門,整整一夜,從前半夜的九點多一直到早上的六點多,從北四環到王府井這算打了個來回,一包糖炒栗子揣在懷裡居然還溫乎呢。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緩過來,這身體的底子太重要了,要不是一副爹媽給的自己練的好身板子,能完成這買糖炒栗子的艱巨泡妞任務嗎!

這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被李德源完成了,很快被當成神話傳遍整個91級和92級各系,寧寧順理成章的就成了他的女朋友,而那個被當年的大學生視作一定要完成的神聖使命,也即將要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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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春盡花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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