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東去 第六章2
「霜冷入胡地,林深待月明。℉∈抱琴縱猿啼,披髮狂歌行。」這是小霞出嫁后李德源寫的詩,和胡亂寫下的對兩段感情回憶的文字,都一股腦的發給了微雨,可惜微雨的頭像始終是灰色的。
快天亮時微雨也沒有回應,李德源苦笑了幾下,本來嘛和一個虛擬世界里的人說了這麼多的秘密,就像對著一個樹洞說完后一樣的,說出來比憋著強,也別指望著有啥迴響。
救火事件后李德源的工作工段給做了調整,調到了爐前長白班,和其他崗位上12小時大班不同,這裡是早八點晚六點的正常考勤,在煉鐵廠,爐前長白班還有個別名,「養老院」。
高爐上一些接近退休年齡的工人們,工段為了照顧他們,特設一個長白班,讓這些老工人們平日里打掃下衛生,一周換一次鋪溝料啥的,反正都是些雜活,除非高爐檢修時才會有重體力活。
把李德源這麼個大小夥子弄到「養老院」來,也帶有那麼點放逐的味道,和一幫子老頭在一起,屬於可有可無的崗位上,基本和閑置了差不多。
換成別人和一幫子老工人們在一起打掃衛生,早鬱悶死了,可李德源卻發現了好玩的事,這些十七八歲就進了廠,五十來歲準備退休的老工人們,肚子里的故事多了去了,而老工人們對李德源這小夥子印象也不錯,不擺譜不端架子的學生,很快就融入到了長白班裡。
白天上班和老工人們幹活,侃大山,下班回家要不就去雷神電腦屋打遊戲,一晃十來天過去了,李德源的老爺子又給他找了個差事,廠報的主編是老爺子當年辦文學講習班的學生,撥了一個駐廠專欄見習編輯的指標。
這天夜裡,李德源打完遊戲,寫完了第二天要給廠報送的稿件,準備睡覺時看到了icq,心裡一動,順手點開,才一登陸上,就瞧見微雨的加菲貓頭像蹦啊蹦的。
心臟一陣莫名的躁動,急忙點開對話框,還以為是對自己啰嗦了那麼多的話,有了回應呢,沒想到微雨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微雨問李德源是不是冀南那個城市的?如果是的話,幫忙找個人,就是那個叫愛如潮水的男的,這夥計和微雨在網上認識半年了,上個月說自己家特別困難,母親住院急需用錢,從微雨這借走了兩千美金,現在快一個月沒上線聯繫了,他留下的電話號碼沒人接聽。
微雨讓李德源幫忙找下這個人,看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愛如潮水的本名也給李德源留下了,微雨給他匯錢是通過銀行轉賬的,是愛如潮水在中?國銀行開的外匯賬戶。
李德源愛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讓微雨放心,他去查查看,只要有戶頭和姓名就能找到,兩個人說完這事,李德源才意識到自己說了這麼多話的微雨,很奇怪的人。
果然,交談中,微雨說了自己現在在美國加州洛杉磯,在南加大讀mba,還有一年才畢業。李德源還以為她開玩笑呢,逗了幾句,他還沒有意識到網路的威力,隔著千山萬水茫茫大海上萬公里,能聊到一起去。
好在微雨也沒在意,這事李德源放心上了,把愛如潮水的銀行賬戶號記下,電話號碼記下,第二天一上班請了個假,先去找的老黑,然後通過市局刑警隊的哥們,給銀行掛的電話按照案件通報走的程序,三個人開車過去沒一會就把開戶人的資料和賬戶清單要了來。
愛如潮水開戶用的身份證經過核實,本名姓薛,身份證上的住址是本市高教區的學校住宅樓,年齡比李德源還大6歲!可不是在聊天室里說的和李德源是同歲,看列印出來的照片,還算眉清目秀的。
按照登記的地址,三個人開車又去了高教區,找到這戶人家后,敲了幾下門,防盜門裡面的木頭門開啟了一條縫,一個滿臉皺紋花白頭髮鬍鬚的老者問他們找誰。
警?察同志們這種事都是輕車熟路了,一亮工作證,說要找姓薛的了解下情況,那老者嘆了口氣打開了防盜門,還沒進去呢,一股子濃烈的騷臭氣夾雜著中藥味撲面而來!
三個人皺著眉強忍著嗆人的味道進了屋,李德源站在中廳,老黑和他哥們迅捷地挨個屋都看了一下,沒發現照片上姓薛的,只有裡屋的床上躺著個也是花白頭髮的老太太,面朝里看樣子還在睡著。
一了解情況,開門的老者是姓薛的父親,裡屋癱瘓半身不遂的是姓薛的母親,三年前得了腦血栓,下樓是沒走穩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傷了脊骨和骨盆,落了癱瘓,老兩口就姓薛的這一個孩子,還是四十得子,如今老兩口都七十了。
據老人說,姓薛的有快一個月沒回來了,上次回來給家裡留了點錢,說是要出車去外地,走一段時間,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急急忙忙就走了,也沒說去什麼地方。
按照老人說的時間,和賬戶上取走兩千美金是同一天,也就是說姓薛的拿到錢后,在銀行那直接換成的人民幣,回到家收拾了個包就走了,再沒回來。
按照老人說自己兒子是在市政府的小車班工作,這工作還是他託了好幾層關係才跑下來的,剛去上班也就半年吧,這也對上了,李德源記得在聊天室里看到過姓薛的說自己是給領導開車的。
老黑和刑警隊的哥們在姓薛的那屋裡搜查了一會,從床底下翻出來一個小鐵皮盒子,打開一看,好嘛是用過的注射器和一些明顯是包東西的小紙片,刑警隊的哥們是老手了,一聞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馬上又搜查了一遍,沒再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告訴老者姓薛的一回來留住他,留個電話號碼讓馬上打電話通知,隨後三個人馬不停蹄的趕到市政府辦公室,一了解,小車班的確有個沒轉正的司機姓薛,一讓辦公室的人看列印的照片,確認無疑就是姓薛的!
但是這夥計一個月前就請假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上班,據他同事說,還借了好幾個人的錢,有的多有的少,加一起也得有個大幾千,單位正準備他再不回來上班,就按曠工處理,要除名的。
從市政府出來,再去電信局查電話號碼,是本市一處居民小區的私人電話號碼,到這就不是李德源通過同學關係查個人那麼簡單的問題了,老黑說最起碼這是個涉及吸?毒的案子,如果兩千美金的錢落實了用於購買毒?品什麼的,還涉嫌詐騙!
老黑他們回到刑警隊直接讓李德源口述了一份報案材料,這事正式被立了案,當天夜裡李德源和微雨一說這事,那邊久久沒有回應,就打了三個字:「我想哭」頭像就灰掉了。
李德源還打了一些勸慰的話,說事情可能沒那麼糟糕的,也許是湊巧了什麼的,可他心裡也明白,這極有可能是兩人在網上戀來戀去的,微雨這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姑娘,被一個毒鬼給騙了。
一個賭一個毒,沾上扒層皮都不一定能戒了,而且沾上的人基本都是喪失理智的,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賣掉去過癮的,李德源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發起狂來那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姓薛的家裡都那樣了,他父母基本都是在熬日子了,他都不在家陪侍著,八成是個癮。君子!
三天後老黑給李德源發的信息,讓他來刑警隊一趟,李德源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開車把老黑接上去燒麥館邊吃邊聊。
案情有了些進展,那個沒人接聽的電話號碼是那處房子的房主的,房主是本市某個領導的公子,平時花天酒地不幹正事,常常在那房子弄一幫子人胡鬧,被鄰居投訴了不少次了,當地的派出所去查過幾次,因為是某領導的公子,教育一番也就算了。
這房子最近一直沒人,刑警隊申請的搜查令,破門進去查到了大量的用於吸?毒注射的注射器,還有a?片光碟啥的,能確定這是個聚眾吸?毒和那啥亂的場所,目前刑警隊正在調查這個團伙的成員啥的,姓薛的目前還沒有查到去向。
老黑說現在掌握的情況看,涉案人員基本上都是本市一些領導的子女,這案子不好辦,上頭現在也是捂著這個案子呢,他提醒李德源千萬別聲張,話說到這份上,李德源也懂,那白面面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消受的起的,也就這幫子公子哥們仗著自己的爹媽能胡做做起來。
晚上和微雨透露了下情況,可還是沒有回應,李德源擔心這個從小就封閉內心的女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在虛擬世界里的愛人,其實是個癮君子的事實,他打了很多話試著寬慰下,可始終沒有回應,到弄得自己心中煩悶,出去買了一件啤酒,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對著空無一人的大街和月亮喝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