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神秘
爺爺這時卻走到窗戶旁,將遮擋窗戶的布帘子挑出一道縫,看了看外邊的動靜,他的眼睛里不經意間透露出一股冷颼颼的鋒利光芒。
爺爺的這個不經意的動作顯得有點鬼鬼祟祟的過於謹慎了,我的心裡不由得一沉。
他這是在提防誰呢?難道是我的父親?怕我的父親在外邊偷聽?難道他們父子兩之間還存在著「無間道」的貓膩?
這樣的劇情如果真實地存在於我爺爺和我父親之間,那可就太狗血了!
自打我懂事那天起,我就感覺爺爺和父親之間的關係有點怪怪的,但這種怪怪的感覺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我也一直沒有怎麼鬧明白,反正就是覺得爺爺和父親之間存在著某種很深的誤解,最起碼是存在著很深的隔閡。
但我沒想到爺爺會表現出提防父親的心機。
於是我盯著爺爺。
爺爺確定了外邊的狀況過後,才走回到他的床邊坐下,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有點莫名其妙。
「爺爺,有什麼要緊的話你就快說吧,我想去睡瞌睡了。」我說。我現在不光是犯困,而且是極度的疲憊不堪。只想快點三言兩語地打發了爺爺,躲到房間里倒頭昏睡。
爺爺卻一點也不理會我表現出的不耐煩情緒,繼續沉吟了半響,卻問了我一句天南海北的問題:「你離婚有多久了?」
爺爺是從來不關心我婚姻問題的。我結婚那天,他連我的婚禮都沒有參加,而是提前兩天出遠門訪友去了。他甚至到現在也記不清我的前妻叫什麼名字。
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說:「爺爺,這半夜三更的,你咋想起問我這個問題了?以前你對我的私人事情可是從來不過問的。」
「隨便問問。」爺爺也覺得自己問的這個問題有點突兀,卻故意裝出和藹的神情隨聲說道。
我敏感地感覺出,爺爺說這句話時的漫不經心絕對是假裝出來的。他問我的這個問題是非常刻意的。
所以我說:「都離了三年了。」
「三年了……一晃就三年了。」爺爺點頭,自言自語似的說。
我被爺爺搞得有點雲遮霧罩地泛起了迷糊,不明白他今晚上究竟要向我表述什麼。他對剛才在溫家老院子里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事情隻字不提。
這不正常!
「爺爺,你原先可是從來不過問我這個事情的?」我說。
爺爺盯著我,又沉吟了半響,有點莫名其妙地嘟嚕道:「離了好啊!離了好啊!」
我是徹底被爺爺給弄糊塗了,感覺他的整個思維是跳躍著前進的,我都快趕不上趟了,於是一臉疑糊地看著他。
這時他又說道:「你小子吧,也算是有點骨氣的人,凈身出戶,我聽你爸說,你老丈人那邊的東西你一樣沒要?你爸到現在還有點想不通。你爸那人,這輩子也就那樣了。你吧,還算湊合,做男人,就得有這點骨氣。」
我現在根本沒有興趣跟他討論我的私人問題,於是說:「爺爺,你要是真沒有啥要緊的話跟我說,我真的要去睡覺了,明天我還得去找汪矮子算賬呢。」說著起身要走。
爺爺卻叫住我,說:「我咋沒有要緊的話跟你說了?你小子就不能耐心點聽聽你爺爺說兩句話嗎?」
「那就說呀!這深更半夜的,別問鬧心的話。」我是真的有點不耐煩起來。
「是這樣的,明天你到機場去幫我接一個人……」
「去機場接人?誰啊?」我一下子就驚訝了。
「你不認識。連我都不認識。」
「連你都不認識?爺爺,你……」
「你別問那麼多,你只管去接就是了,我只曉得她是個女娃娃,二十多歲,這是人家寫給我的。」說著爺爺從他的衣服兜里摸出了一張紙條。
我接過紙條,見上面寫著從美國直飛這邊機場的航班,還有一個電話號碼和一個優雅的名字谷菲菲。
爺爺多久有海外關係了?還是個妙齡女子?我暈了!
我一臉迷茫地看著爺爺,說:「爺爺,這深更半夜的,你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啊?」
爺爺神色有點不大自然,眼神也閃爍著在躲閃我不解的目光,說:「你小子咋那麼多話?你明天只管去幫我把人接回來就行了。」
我卻說:「我連這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到了機場,熙熙攘攘的,你讓我怎麼找得見她?」
「這不還留有電話號碼嗎?」爺爺有些著急,但是並不糊塗。
其實我是有意要刁難一下我爺爺的。因為我想盡量多地從他嘴裡了解關於這個神秘來客的信息。這中間的確隱藏著太多令我感興趣的信息量了。不過見爺爺被我擠兌得有些著急的樣子,也不想再為難他,於是說:「行,明天我就把這事給你辦妥了。」邊說邊把紙條往褲兜里揣。
我揣紙條的動作興許是顯得太過隨意了,爺爺不放心地朝我叮囑道:「你得把這紙條揣踏實了,別弄丟了。」
於是我重新把紙條掏出來,放皮夾子里,爺爺這才放了心。不過,隨後他又從貼身的內衣兜里,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大摞百元的大鈔出來,而且是嶄新的,連上面封的封簽小紙帶也沒有拆,應該是整數一萬。
「拿去。」爺爺說。
我有點吃驚了,爺爺多久出手如此闊綽過?雖然爺爺手裡從來沒有稀缺過零花錢,可是這麼大的一筆巨款,我可是頭一茬看見從他老人家的口袋裡掏出來。就連父親當初拆掉老房子,在原地重建這棟二層預製板樓房,在當時極其缺錢的情形下,爺爺也是沒有贊助父親一分錢的。
我很吃驚,也有點懵了,說:「爺爺,你多久發那麼大的橫財了?」
爺爺卻說:「發什麼橫財?爺爺省吃儉用地攢了一輩子,這點錢還是有的。你甭廢話,叫你拿著你就拿著。」
「爺爺,這錢你還是留著自己慢慢花吧,我不要。」
「還煮熟的鴨子嘴硬?瞧你剛才掏出來的皮夾子,比你爺爺的臉還乾癟了。」爺爺居然幽默起來。
還別說,這段日子,我還真給人民幣較上勁兒了,被這丫的擠兌得不輕。
見爺爺執意要給,我於是伸手接過這一沓嶄新的百元大鈔,也故作幽默地朝爺爺說:「這錢你算是借給我的還是……」
「白給你花的。你現在的處境,爺爺也不是不知道。」
我心裡某處最柔軟的角落瞬間被爺爺的話打動了,很不是滋味地不得勁兒。
從大洋彼岸飛過來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神奇女子,居然會讓爺爺不惜花這麼大的血本?我這段日子裡囊中羞澀爺爺明明是知道的,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資助過我半毛。現在他竟然破天荒地一下子掏出一萬塊錢砸在我手裡,說到底,還是怕我因為手頭拮据,怠慢了他的貴客。
這錢應該不是給我花的,而是給那還不曾謀過面的妙齡女子花的。想到這兒,我的心裡又升騰起了一絲對爺爺的不滿。
「明天接到人,你就把她安排到縣城裡的浣花賓館住下。」
浣花賓館?那可是咱縣城裡唯一的五星級的賓館啊?爺爺連賓館都給這女子安排好了,而且是五星級的浣花賓館!
「爺爺,你讓我安排這種規格的,你這一萬塊錢也不經使的啊!」我的心裡開始有點不舒服起來。
「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不夠你只管跟我說就是了。」爺爺的口氣越來越大。
我無話可說,打開房間門走了出去,爺爺在後面叮囑道:「這事你千萬得放心上,別耽誤了。」
爺爺就是不提醒,我也會把這事牢牢放在心上的。因為我的好奇心已經徹底被撩拔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