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冷麵槍手
這不就是昨天晚上用槍抵住我後腦勺的傢伙嗎?
我心裡狂閃了一下,轉身就走。
「你這是要上哪兒去?」汪矮子朝我大聲喊道。
「老子不玩了!」
此時的我真巴不得腳底下踩了風火輪,嗖地就從這兒飛走。
汪矮子卻幾步跑上來,一把抓住我,說:「你他媽是哪根筋又擰了?」
我一把掙脫汪矮子的手,站住,居高臨下地指著汪矮子的鼻子尖說:「汪矮子,哦,不……汪主任,老子現在是整明白了,那兩個吸毒犯就是被你雜種弄死的。現在你蝦子又把老子騙這兒來,咋?想趕盡殺絕不留活口?來,要弄就在這露天壩里弄。老子眨一下眼睛都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我把僅有的底氣都放在說話的聲音上了。
汪矮子盯著我看了一陣子,呵呵笑道:「你雜種還真把老子想得那麼邪惡了?」
「你不是都請殺手埋伏在這兒了嗎?」
汪矮子用拳頭擂了一下我的腰部,笑道:「沒你說的那麼玄乎!老子費了這麼大的心思把你拉入伙,還沒派上用場就這把你煮了,不是可惜了?」
「昨晚上他就用槍抵在我後腦勺上的。」我說。
「他還用槍抵過老子的後腦勺呢。」汪矮子說。
而開門的那人已經在門口消失了。
「真的?」我將信將疑。
「我操!就你現在的膽量,老子還真的懷疑拉你入伙是不是犯了個低級錯誤了。」汪矮子說著轉身朝屋子裡走去。
我站在院壩里愣了一下,居然放鬆了心裡的警惕,朝敞開的雙扇木板門走去。
走進雙扇木板門,汪矮子和那傢伙已經對坐在堂屋裡的兩張矮板凳上了。兩人中間隔著另一張矮板凳,上面擺著一個巴滿污垢的粗瓷碗,當著盛煙頭的煙灰缸。粗瓷碗的煙頭已經堆滿了,少說也有幾百個煙頭。
看著這一滿碗的煙頭,我不由得暗自心驚,難道這個傢伙已經在這兒潛伏了有些時日了?不然怎麼會落下這麼多的煙頭?
堂屋隔著一個天井,天井不大,也就十來平米,四四方方的很規整,並且鋪了青石板,四面還嵌了青石條的階沿。鋪天井的青石板和嵌階沿的青石條上都長了一層青苔,使整個院子里透露出一種冷颼颼感覺。
堂屋裡空蕩蕩的,曾經擺放在裡面的家什已被搬空,倒是正面的牆上用紅紙寫的神榜倒還顯得新色,一個黑漆的神龕擺在神榜下。神龕上一個有些癟的鋁質小盆里插著燃盡的香的殘梗。
那傢伙連瞟也沒瞟我一眼,低著頭,悶頭悶腦地吸煙,樣子顯得有點疲憊頹廢。
倒是汪矮子,把擱煙灰缸的矮板凳騰出來,遞到我面前,示意我坐。粗瓷大碗做的煙灰缸被他隨手放在地上。
矮板凳是原先農村裡農村大媽剁豬草時坐的那種矮板凳,又小又矮,我坐上面,膝蓋得曲著,很不得勁兒。
我打量了一下昨晚上用槍抵住我後腦勺的傢伙。這傢伙長著一張四方四正的臉,上面殘留著青春痘的印記。整個臉部的稜角是有了,但是五官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鼻子不算高也不算挺,甚至有點扁平,眉毛粗黑,卻有點鬥雞眉的趨勢,嘴唇肥厚,線條模糊。整個人的樣子顯得有點木訥。
昨天我忽略了對這個傢伙的重點關注,所以當時對他的五官長相還真沒怎麼特別留意,現在當我特意打量了這個傢伙的五官后,卻怎麼也跟昨晚上那個用槍抵住我後腦勺的傢伙黏合不到一塊兒。
這分明就是一個擱人堆里,根本就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主。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操!
汪矮子照例遞一根煙給我,然後朝悶頭悶腦吸煙的傢伙說:「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手機一直不接?」
「昨晚上跑丟了。」那人說。
「跑丟了?丟哪兒了?」汪矮子對丟手機這個事情有點敏感。
「我咋知道?也許是丟在溫家老院子里了。」那人說話的聲音始終露出一種無精打採的疲憊。
「我操!這還真是個麻煩事兒。」汪矮子有點無可奈何地撓了撓後腦勺,說:「難怪我一直打沒人接聽。這手機要是被警察撿到了,就攤上大事兒了。」
「警察?」那人叼在嘴唇上的香煙冷不丁地抖動了一下。他對「警察」這兩個字顯得極其敏感。
「怎麼會把警察招來了?」那人接著問。
「昨天晚上兩個吸毒犯死了,你不知道?」汪矮子問道。
「兩個吸毒犯死了……我怎麼會知道?」
「我操!這事情就真是有點蹊蹺了。我還以為是你把他們做掉的。」
那人用冷颼颼的眼神盯住我。
我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說:「別看著我,我跟這事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汪矮子看看我又看看那人,說:「昨晚上溫家老院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你們兩個人都懵懵懂懂的?」
我原本打算把昨晚上我在溫家老院子的遭遇跟汪矮子和盤托出的,可是我現在改變了主意,我得把差點在戲檯子上被溫駝子鍘了的事情隱瞞下來。因為昨晚上我的爺爺也出現在了溫家老院子里,這中間會不會還真是跟我爺爺扯上關係了?
我意識到整個事件朝著越來越複雜的方向發展了。
汪矮子這時憂心忡忡地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得去把你的手機找著啊!別真落到警察的手裡,那就麻煩了。我發給你的簡訊和通話記錄都刪了沒?你可別告訴我沒刪?也別說我先前沒有提醒過你。」
那人卻說:「我咋知道手機就會落哪兒呢?」
聽了這話,汪矮子有點坐不住了,從矮凳子上站起來,轉了兩個來回,唉聲嘆氣地說:「愁死老子了,愁死老子了!」
我冷眼看著汪矮子,又看看那人。那人正面無表情地斜仰著臉瞅著汪矮子,一副漫不經心的鄙夷表情。
汪矮子控制了一下自己毛躁的情緒,耐著性子朝那人問道:「你仔細回憶回憶,估計這手機大概會落在哪個地點?」
汪矮子似乎根本沒有勇氣朝那人發火。
那人笑了一下,說:「我咋能記得那麼清楚?昨晚上的事情真是太他媽的蹊蹺了,現在想想都還心有餘悸,老子能僥倖逃脫都算是萬幸了,還記得清個球!」
「你經過哪些地方總該知道吧?溫家老院子你不是比我熟悉嗎?」
那人揉了揉太陽穴,想了一下說:「我還真記不得昨晚上是咋從溫家老院子里逃出來的了。純粹狗急跳牆!我只記得我大概是從一道院牆翻出溫家老院子的,然後從一個荒坡跑回來的。」
那人提供的這點線索等於是啥線索也沒有提供。
汪矮子不停地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腦門,又在我和那人跟前來回地轉悠了幾趟,說:「這還真不是個小事,這還真不是個小事……我說你怎麼就不刪呢?你留著那些信息做拿捏老子的把柄啊?」
「你也別抱怨我了,要不你這陣子就載我去一趟溫家老院子,一起找找?」
「你覺得你能見天嗎?能見天我們會費那麼大的周折把你藏這兒?」汪矮子是真的有點冒火了。
「那你說咋整?」
汪矮子緩了一口氣,說:「咋整?只有我跟徐哥去找了三,你就在這兒好好獃子就成,別再添亂了。媽的,還沒開始動作,就亂成一鍋粥了。操!」
我這時卻說:「怎麼找?大海撈針?」
汪矮子埋怨地說:「大海撈針也得去找啊!」又朝那人說:「老子別真栽在你犯的這個低級錯誤上了。你說你關啥機啊?要是手機開著,興許還好找點。操!」
「我沒關機,興許是手機電池摔掉了,再或者直接沒電了。」
「愁死人了!」汪矮子愁眉苦臉地說。
「興許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我說。
李矮子沒理會我,他掏出手機,說:「我出去打個電話。」然後就急沖沖地到屋子外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