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又見劊子手
「究竟是什麼東西藏在那兒啊?」汪矮子有點驚慌失色地上來問。
「剛才你不是說是風把草吹著在動嗎?」我朝汪矮子反詰道。
汪矮子抹了一把額頭上冒出的冷汗,說:「這大白天的,會是什麼東西?怎麼感覺那麼邪性?」
「我看見它們的眼睛了?」冷剛這時冷不丁地說。
「你看見它們的眼睛了?是人還是鬼?怎麼射得那麼快?」汪矮子心有餘悸地問。
「不是人,也不是鬼。」
「哪會是什麼?」
「不知道。」冷剛簡單地回應道。
說著他從后要上拔出了那把手槍,開始試著朝草叢接近。
也幸好四周的田野已經荒蕪,村莊消失,人跡罕至,周圍看不見另外的人影,不然我們幾個人顯出鬼鬼祟祟的樣子必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汪矮子因為沒有經歷昨晚上的事情,所以對蒿草叢裡鬧出的大動靜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緊張,而是在我們身後自言自語地念叨:「媽逼的,是野雞?野兔?這些東西鬧不出這麼大的動靜啊?野狗?也不像啊!啥東西啊?」
按理說,歸於平靜的蒿草叢裡應該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存在了。可是我很明顯的感覺到,冷剛這傢伙一定是嗅出了蒿草叢裡仍舊存在著某種兇險。因為我從這傢伙的背後很強烈地感覺出,這傢伙包裹在衣服里的每一塊肌肉彷彿都綳得死死的,積蓄著一觸即發的力量!
那叢蒿草叢此時越是平靜便越是隱藏著大的兇險。
這大白天的,難道又會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的心越發的跳突得厲害了。昨晚上經歷的恐怖場景在腦海中紛至沓來地呈現……
當冷剛把槍端起來對著那叢蒿草叢的時候,後邊的汪矮子終於感到了緊張和壓抑,他壓著嗓音朝我小聲問道:「他究竟看見什麼了?」
「不知道。」
「大白天的,怎麼一下子就被你們整得陰風顫顫的了?」汪矮子小聲抱怨起來。
我扭過頭朝汪矮子說:「要不你回車上去?」
汪矮子瞪了我一眼。
突然,冷剛一個箭步跨進了蒿草叢,我的心裡陡然間一閃,以為冷剛會和隱藏在蒿草叢裡的傢伙搏鬥在一起。可是,當冷剛從蒿草叢裡直起身子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是虛驚一場。
我走過去,扒開蒿草叢,朝冷剛問道:「發現什麼了?」
冷剛將手槍重新插進后腰,朝著亂蓬蓬的蒿草叢踢了一腳,說:「媽的,虛驚一場。」
「我感覺你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東西一樣?」我說。
冷剛卻望著前面一望無際的亂蓬蓬的蒿草,說:「這片草叢裡一定藏著大東西。」
溫矮子這時也走過來,說:「你兩個究竟在搞什麼鬼?這不是顧弄玄虛嗎?」
我和冷剛朝汪矮子投去不屑一顧的眼神,沒有理會他,徑自朝CRV走過去。
汪矮子落了個沒趣,悻悻地跟在後邊。
然而,CRV的左前輪這時卻癟了……
溫矮子「靠」了一聲,朝著CRV癟下去的左前輪狠狠地踹了一腳,罵道:「真是邪了門了,咋這節骨眼上胎癟了?」邊說邊掏出手機撥電話,招呼手下過來給換備胎。
現在的溫矮子已經是一個腦滿腸肥,啤酒肚挺得就像個身懷六甲的孕婦似的溫矮子了,換備胎對他來說當然是個極其艱巨的力氣活。但又不好指使我跟冷剛,所以就只好搬救兵了。
汪矮子還特別在電話里吩咐了一句:「就你一個人過來,別帶另外的人。」說著掛了電話。
「怎麼辦?就在這等那人過來?」我朝溫矮子問。
溫矮子說:「等毛!就幾步路了,走。」說著車門也不鎖,車鑰匙丟車上,抬腿就走。
溫家老院子的那兩扇黑漆大門居然是緊緊關閉著的,裡面卻傳來了一陣唱川戲的鑼鼓梆子聲。
老院子里有人?
我和冷剛對望了一眼,心有餘悸的信息在冷剛的眼裡一晃即逝。他又把手伸向了腰間。汪矮子在他的後面小聲埋怨道:「把手收起來,大白天的別動不動就亮出你的傢伙!你是怕別人辨別不出你的身份還是咋滴?」
冷剛的手停止了摸槍的動作。
汪矮子又說:「我說你們兩個今天是怎麼一回事?怎麼都神經兮兮的變得那麼神經質。大白天未必還能撞上鬼?」
我不滿地接過汪矮子的話頭說:「說不定這大門背後還真藏著鬼!」
汪矮子罵道:「鬼你個頭!不就是溫駝子在放收音機嗎?」說著便上前一步推動了那兩扇沉重的大門。
大門的轉軸處發出遲滯的嘎嘎聲,我分明看見門檻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於是我又不由得朝著緩緩開啟的門板上看去。斑駁的黑漆門板上,居然有一道道不大明顯的划痕。這些划痕既新鮮又雜亂,顯然是某種動物用鋒利的爪子刨出來的。
冷剛同我一樣心細,他蹲下身子埋下頭,湊近門檻嗅了嗅。
汪矮子停住剛要朝門檻內跨的腳,低頭朝冷剛問道:「你們昨晚上誰受傷了?怎麼這門檻上有血?」
「不是人血。」我說。
「不是人血?那會是什麼血?這血漬分明是新鮮的。」
「鬼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血。」我說。
冷剛這時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朝著門檻內邁入。
汪矮子卻拉了我一把,問道:「你們昨晚上究竟撞什麼煞了?我怎麼感覺你跟冷剛的舉動都有點怪怪的?」
我知道就是把昨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汪矮子說了,這傢伙也不一定相信我說的是事實,所以索性不說,懶得浪費口舌,於是說:「先進去再說。」說著跨入了大門。
一跨入門檻,心裡感覺空氣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
人去樓空的溫家老院子里,除了屋脊上有幾隻麻雀子在嘰嘰喳喳地嬉鬧,便再也顯示不出任何的生氣了。然後就是從長長的巷子里傳遞過來的川戲的鑼鼓棒子聲。然而這種與時代嚴重脫節的喧鬧聲在如此冷清的氛圍里響起,卻變得格外的應聲和格格不入。
難道真是溫駝子在聽川戲?這丫兒還有這閒情逸緻?
我現在居然有了想見到溫駝子的好奇和衝動,更想看看他背上隆起的那個包袱是不是還在?
而汪矮子關心的卻是冷剛丟失的手機,一進入院子他便朝冷剛問:「你昨晚上去過哪些地點?咱們分頭找。」
冷剛已經不再理會汪矮子,快步地朝巷子里走。興許冷剛跟我的好奇心是一樣的。
我也腳跟腳地跟上去。倒把汪矮子撂在身後了。
興許我和冷剛都抱著同樣的心理,想看看聽川戲的傢伙是不是溫矮子。昨天晚上的溫駝子搞出的一連串令人匪夷所思恐怖事件把我和冷剛嚇得魂飛魄散,那是因為事件本身來得太過突然太過離奇。而現在大白天的,我和冷剛倒真的不怎麼不擔心溫駝子還會在我們面前玩出什麼花活。
我和冷剛心裡都揣著一股仇恨的邪火。
走出巷子,果然見溫駝子正躺在戲檯子中央的一張太師椅上,閉著眼睛聽川戲。川戲的鑼鼓梆子聲是從他手裡捏著的一個隨身聽里發出來的。咋咋呼呼的聲兒還不小。
溫駝子閉著眼睛,那張醜臉上浮現出很愜意很受用的表情。另一隻手的手指還在太師椅的把手上彈跳著節奏。
他的腳跟前,蜷縮著一條毛色淺黃的土狗。土狗半睜著眼睛冷冷地瞅著我和冷剛。
我和冷剛站在院壩的中央,反而有點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冷剛同我一樣,此時心有餘悸。
我突然覺得這溫駝子好像是故意在戲檯子上候著我和冷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