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終於明白恨人不容易
我躺在床上，用電腦單曲循環著彭佳慧的《回味》和《廣島之戀》，我咬著嘴唇，枕頭濕了的時候，我只是覺得難受，沒有別的感覺。
深夜，不知道幾點，喬琛回來了。
我在聽到門響的那一刻，忽然就哭出聲來了，我看到門口的身影頓了一下，他沒有開燈，只是脫了外套，走過來，坐在我旁邊，他伸手摸我頭髮，再滑到臉上，我臉上濕的讓他手顫了一下，我躲開，寂靜的夜裡，莫文蔚和張洪量的歌聲像是哀樂一樣，我側過身去，他摸索著把電腦關了，我拿被子捂著臉，不想讓他聽見我的哭聲，我想起來曾經在時代霓虹，和唐蘇拉還有蕾蕾做三朵花的時候，我們也風光過，我在那些男人中左右逢源，我賺錢，我無情，可遇到了喬琛，我怎麼就這樣了。
我他媽要是知道會有今天，我死都不會進那個包間。
可是晚了，晚了。
我在黑暗中聽見他說，「暖暖，你信我么？」
我點頭，一直在點，點到最後，我就哭得更厲害了，我聽我的哭聲心都碎了。
「我信你，喬琛，我信你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心的男人。」
我說完這句話覺得不但沒有輕鬆反而更沉重了，我咬著嘴唇，已經咬破了，我還在使勁咬，我覺得讓一個男人主宰我的喜怒哀樂真不是一件好事，可我已經逃不出來了。
「喬琛，我已經對你無話可說了，曾經我因為你打我罵我不理解我不信任我我難受過，在你出來之後，我因為你和李靚，我幾乎每天都提心弔膽，我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又跑到一起去了，連她都看出來你對我有別的居心，她親口問你你對我是什麼想法你心裡清楚，我當時一點都沒往這方面想，我哪裡會信呢，我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加起來都不如你一句話一個眼神讓我相信，可是你給我的又是什麼回報？喬琛，我發誓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不管做什麼，我都無動於衷了，我跟你結婚，反正我這輩子也毀了，我不會讓你丟人的，都知道你要結婚了，我不會跑，你不用擔心，如果你不打算娶李靚，我一定嫁給你，但是喬琛，我再也不會像過去，像這段時間這麼愛你了，不會了。」
我把臉埋在枕頭裡，那一刻我真的很想窒息死去，可是我是這個世上最懦弱的女人，我不怕死，就算沒有人信，我也想說，我真的不怕，人都會死，從唐蘇拉死那一天我就知道了，死何嘗不是一種解脫，有時候面對著，就是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爸媽，我是唯一的女兒，我也放不下喬琛，我就是這麼賤，我放不下。
喬琛在喘氣，很劇烈的喘氣，我聽見他好像帶著哭聲，也許就是帶著哭聲，可我不相信他的眼淚，我覺得他就是在演戲騙我，他對李哥說，他誰都能騙，他除了不會騙他父親騙李靚，其他的人他都忍心騙，他真的是個亡命徒是個沒心的男人。
喬琛抓著我的手，攥得很緊，「我沒有，我不是你說的那樣。」
他低下頭，整個人的身子都覆在我身上，我被迫平躺著，我把頭死死別在一側，我拿枕巾蓋上我的臉。
「喬琛，我佩服你，因為如果讓我演戲，我絕對演不到像你這樣，能哭出來騙我的地步，你說你怎麼忍心呢？我對你還不夠好么，我不比李靚對你好么？」
我咬著嘴唇，我想把另一邊也咬破了，這樣吃飯喝水洗臉的時候都會疼，我無時無刻不在疼，也許就能好點呢。
「我沒有，暖暖，我真的沒有。」
他把臉埋在我頭髮里，毫無生氣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來，我很想推開他，但是我就是沒辦法那麼做，他身上的味道，即使是煙和酒濃重的氣息，我也喜歡，我也貪戀。
「我跟李哥說的，不是我的真心話，你信我行么，求你信我。」
我閉上眼，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睡過去的，我在睡過去神智還清醒的前一刻，聽見他還在不停的說，「我不是那樣想的，我只是怕李哥送女人不成，會動你的心思，我才推到李靚身上，不說的狠點逼真點他不會信，我這幾天打聽過了，姓杜的和他聯繫過，我就想到了，姓杜的沒這麼大本事敢綁我的人，我懷疑李哥找過他，我為了護著你，暖暖，我本意不是這樣，我是真的愛你，你信我。」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實，我中間醒了一次，他還在我身上，我扭頭去看他，他閉著眼，但是睡得不穩，他的手仍舊攥著我，我彷彿能感覺到他的無助和驚慌，如果在以前，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我那時最大的夢想，就是每天醒來，陽光早餐溫水和喬琛，這些都在，該多美好，可是現在，我只覺得假，我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可是我已經快成功了，我有被他重新握住，他睜開眼看著我，我把頭別開，他撐起來身子，看著我，「暖暖，你聽我解釋行么？」
「不想聽。」
我推開他，他猝不及防摔在我旁邊的床上，彈了一下，我起身，披上風衣，然後走到外面，走廊上的風帶著海水鹹鹹的味道，我想嘗嘗是咸苦的么，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嘗，因為嘴裡都是咸苦的味道，只能被淹沒。
我蹲在走廊的欄杆裡面，伸手去摸外面地上的高高的大石頭，觸手是冰涼尖銳的感覺，扎得指尖有點疼，我收回來，我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很輕，然後挨著我也蹲下，我使勁想躲開，可終究還是落入一個懷抱。
「聽我說行么？」
「我已經不再信你了，你還說什麼呢？」
我扭頭去看他，「你想告訴我，你愛我，不愛李靚了，你對我沒有別的想法，你不是利用我，你只是保護我，讓李哥把目標變成李靚，你真高尚真偉大真捨得，你能忍心這麼對李靚么？喬琛，如果你能這麼狠心，你還會把李靚留在碼頭么，高利貸的來抓她，你為什麼要救她而不是任由她自生自滅？別再騙我了，我已經很傻了，再騙，我就真的傻到死了。」
我閉上眼，站起來，朝著海港的方向伸開雙臂，風又吹過來，把頭髮都揚起，幾縷髮絲落在臉上，空氣的清涼讓我很想脫衣服，用最裸露的肌膚去感受風。
「暖暖，你信不信我，我不強求，時間能證明，說什麼都沒有用，你會知道我是不是愛你。」
他從我身後抱著我，我不知道怎麼了，我好像覺得很安心，他的心跳就在我背上，我能偶爾感覺到一下跳動，他沒有解釋，他解釋了我也不會聽，是吧，我就想要他這句話，時間能證明，當你真的遇到這樣的事，怎麼鬧怎麼冷戰都於事無補，只有靠時間去看清一個人的心，我想我還有時間，李靚求我離開喬琛，她為什麼求我，而不是求喬琛離開我，我離開了喬琛不肯放又有什麼用，也許李靚知道根本就不可能贏了我，她才會鋌而走險吧，那些過去我都相信，可是這個時候跟我說，我不得不想她是別有用心。
那李哥呢，喬琛說的話，我該不該信。
我轉過身看著他，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得特別亮，即使帶著血絲，還是足夠讓我顛倒真相，痴心瘋狂。
喬琛，既然所有人都說你是個好男人，我憑什麼錯過。我付出了這麼多，我就該得到這麼多。
我抓著他肩膀，他還穿著白天的那件襯衣，胸前壓出褶皺，領子上的口解開了一顆。
「喬琛，如果你還有人心，你告訴我一句實話，我要聽實話，你如果騙了我，我就遭天打雷劈，你聽見了么？」
他看著我蹙眉，大概我最後那句話讓他很憤怒，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我這麼固執，我不會收回我的毒誓。
「你到底和李哥說的，是你的真心話么？」
他看著我，很堅定，「不是。」
「那你愛我還是利用我？」
「愛。」
我點了一下頭，然後就開始笑，他看著我，眉毛蹙得特別緊，他把我粘在臉上的頭髮往旁邊捋了一下，「暖暖，我帶你去去醫院吧。」
我看著他，「為什麼？」
他抿著嘴唇，好半天才說話，「我怕你生病。」
神經病么？
我忍不住笑得更厲害了，我越笑他越害怕，最後他只能按著我肩膀，「你告訴我你怎麼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發現我連呼吸都是抖的，沒有力氣，我都忘了我怎麼跌跌撞撞從時代霓虹回來的，進碼頭的時候，我多麼抵觸這個地方，可我又無處可逃，我想要不去找蕾蕾，讓她幫我安排個地方，要不去找小五，可我不能麻煩她們，她們都會煩我，不是煩我這個人，而是煩我生在福中不知福，那麼多女人都覺得喬琛好，我還一個勁兒的逃，我都覺得我噁心矯情了，於是我就回來，我想看喬琛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可我看見他，他摸我的時候我又想躲開，我討厭那種感覺，好像假惺惺的很虛偽的在演給我看，但是讓我躲開，我又捨不得。
我看著喬琛，他的臉在黑暗和微弱燈光的交織中，還是那麼硬朗，我沿著他的耳朵下面一直劃到下巴上，這個輪廓，是硬硬的，「喬琛，我可能瘋了。」
他喘了口氣，顯然，他一定相信了。
「我要是瘋了，你就把我送走吧，送哪兒你看著辦，我都無所謂，男人也好，老頭子也行，反正就一副身體，給誰都一樣。」
我說完主動去抱他，「再抱抱吧，趁著我還乾淨。」
我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抖，帶動著我也抖了起來，「你在說什麼！我沒有要給你送走，你瘋了我養著你我照顧你，我是騙李哥的，你能不能信我？」
我仰起頭，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喬琛，我要是瘋了，我也不會麻煩你累贅你，趁你看不到我的時候，我就去死，我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用不到你養我照顧我，給我買個墓碑就夠了。」
他的呼吸聲特別急促，斷斷續續的，像是在隱忍著什麼，我抓著他背上的襯衣，褶皺在我掌心，我摩挲著，「名牌就是名牌，手感真好，喬琛，李靚也喜歡奢侈，我就是個小家子氣的女人，我真的配不上你。」
他的臉都在我左側的頭髮里埋著，我能感覺到隨著他吐出來的氣被吹起來的髮絲，一會兒一下的掃我的耳朵，我躲了一下，蹭了蹭。
「暖暖，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
我咬著嘴唇，把手鬆開，看著李靚的房間，「她睡了么？」
他沒有回頭，只是看著我，「不要想她，回屋睡會兒吧。」
我搖頭，「我想在走廊上當打更人，保衛你們的安全。」
他低下頭，肩膀在起伏，很劇烈，我看到他蹲下，手捂著臉，很久才說話，「暖暖，你別這麼折磨人了，我送你去醫院。」
他站起來要抱我，我往後退了一下，「我沒事，我知道我在說什麼。」
他停在那裡，眼裡不信我。
「去看看，沒事咱們就回來。」
我靠著木頭欄杆，低著頭，半個身子都傾出去，微弱的燈光倒映著我的頭髮，很長，很漂亮，我指給他看，「好看么？」
他沒有說話。
「你不是最喜歡我頭髮么，我剪下來給你？」
他從我身後抱著我，把我往他懷裡拉，「掉下去，別掉下去。」
他以為我要自殺啊？
我把頭仰著，後腦勺貼在他肩膀上，我能看見他的臉，是倒著的，眼睛在下垂看著我，我跟他笑了一下，他也跟我笑了一下。
「喬琛，我要真成了神經病，你知道SZ哪裡有精神病院么？」
他沒有說話，但是把眼睛閉上了。我感覺到他很難受，我摸著他的胸口試圖平復他，他把眼睛睜開，「別胡說。」
他沉默了一下，也許真的想多了，「要是真有那一天，都是我的錯，我會照顧你到老，我也不要別的女人。」
我呵呵笑，最後的最後，我得到的不是喬琛的愛，而是他的憐憫和施捨。
也好吧，總比什麼都沒有隻是利用要強得多，我真希望我能成為精神病呢，這樣喬琛就會被我綁在身邊一輩子了吧，我看那些靚還能把他搶走么，呵呵，可關鍵，我是清醒的正常的，我只是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他了。
他的手摸了摸我額頭，又從腰上探進去摸了摸我的後背，然後沒說話，我轉頭看他扮了個鬼臉，「你以為我發燒么？」
他看著我搖頭，我感覺都他的把手伸在前面，摸了摸我的小肚子，很輕，然後在我耳邊說，「你會離開么？」
我不知道，於是我就沒說話。
我沒說話，他就懵了，他死死摟著我，「我明天開始要把你鎖起來，鎖在屋子裡，我中午回來陪你吃飯，晚上很早就回來陪你，我出去會帶著你，我們月底去拍婚紗照，30號下午兩點，小孫都約好了，你別離開。」
我笑呵呵的，「鎖起來啊，那我想要出去呢？」
「我陪你。」
我點頭，真好，這樣真好，喬琛，我寧願做一隻被你囚禁的鳥，最起碼，你是我的主人，你心心念念都是我，鎖起來吧，我願意守著這個屋子，等你來找我。
「那是不是，李靚也進不來了？那就沒人刺激我了，我就不會成為神經病了。」
喬琛可能是哭了，我聽見他在抽泣，我伸手去摸，然後的他的臉就貼在我後腦勺上，我摸不到了。
很久，我們這樣呆了很久，期間我看到小孫站在隔著兩個屋門的房門口抽煙，他也沒跟我們說話，我笑著去看他，他只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就進屋了，關門聲音特別輕，可我感覺到喬琛還是抬起頭了，然後很輕的跟我說話，「困了么？」
我搖頭，「喬琛，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么？」
他沉默了一會兒，「當大哥的女人。」
哈哈，這還是我在酒吧跟他說的呢。
「不是，如果是這個的話，那我已經做到了啊，又怎麼說是夢想。」
我帶著笑聲，「是做個小鳥依人的女人，嫁個平凡的男人，不用勾心鬥角，不用每天提心弔膽，有個小屋子，有個小寶寶，有個愛我的男人，孝順父母，照顧孩子，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我像是作詩一樣，他又開始沉默，然後我回頭去看他，他眼睛里血絲更多，可還是那麼精神硬朗。
「你聽見了么？」
他看著我點頭，額頭貼著我的右臉頰，「早知道我做不到，當初就不把你帶走了。」
他皺著眉頭，「你後悔了么？跟我走後悔了么。」
我搖頭，「沒有。」
他像是鬆了口氣，我說你害怕我後悔么？
他點頭，「怕。」
「你也有害怕的么？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怕。」
我以為喬琛，只害怕他父親出事，害怕李靚出事，原來他也怕我後悔，我後悔了么，喬琛，其實我後悔了，我不是對於當初無怨無悔的跟你走而義無反顧，我也後悔了，我要是當初沒有進那個包間，我還是快樂的暖暖，我也賺了很多錢，我也許遇到了一個跟你一樣有錢包養我的男人，他對我不好，我也根本不可能愛上他，我們各取所需，我像是白撿的一樣造他的資產，我帶著我的姐妹兒去國外旅遊，我給我爸媽買大房子，我甚至會算計這個男人，把他算計得傾家蕩產，但是喬琛，我竟然遇到了你，於是我的一生，就朝著另外一個路口走了，越來越遠，遠離了我的初衷。
喬琛，如果沒有多餘的一顆心愛我，又為什麼讓我愛上你呢。
「喬琛，你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
他不假思索，「我要你。」
「你為什麼不能帶著我離開，你知道我害怕。」
「我現在都能要，我不想舍掉一個，又為什麼要舍掉？」
他很不理解我，我能理解他，於是這就是我們之間愛的失衡的緣故。
我不再糾結了，那一刻我的預感里，我陪不了他多久了，因為我熬不住了，李靚是個大疙瘩，就在我心頭長著，隨著每天的時光，變得更大更無法拔除，而喬琛對李哥的話，不管是否真假，都是我的陰影，我分辨不出真假，我只能說，喬琛的確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我想走進他的心，除了我付出那麼多他於心不忍，還有什麼呢，如果是因為憐憫而產生的愛，不如不愛。
「你說江山美么，你現在快樂么？」
他沒有說話。
那好，我繼續說。
「江山很美，你們男人，胸有大志，都想要成為王者，運動員都想當冠軍，老闆都想上福布斯，明星都想做國際巨星，可是你知道女人么，我這樣沒有遠大抱負不想擁有一切的女人，我只想做個最簡單最平凡的女人，安安靜靜貌美如花，等著那個男人陪我過一輩子，沒有錢，有愛就夠了，你不在乎這些，所以你不理解我，李哥說，那些為了女人死去活來的，在你們眼裡都是傻子，是人渣，可是恰恰相反，我最想遇到那樣一個男人，如果我愛錢，我早就不是現在的暖暖了。」
夜怎麼這麼深沉冷靜呢，我覺得我的聲音很小啊，可是怎麼聽上去那麼大，整條走廊都能聽見一樣，我想等李靚走出來，我想當面問問她和他，可是她沒有，房門緊閉，安靜得像是裡面根本就沒住著人一樣。
「喬琛，我想問你個問題，我不喜歡你逃避，你告訴我好不好？」
他可能猜到我問什麼了，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靚的房門上，他沒有說話。
「當初，你是不是對李靚一見鍾情？」
「不算是，只是有點好感。」
「你覺得她出淤泥而不染對不對，你肯定打聽過了，她在豪歌很正經，沒有出過台，你就覺得她是個好女人，所以在我看見她照片調查她的時候，你告訴我，她比我乾淨很多，我是個婊子，對不對？」
他好像很自責，他再次用力把我摟得很緊，「不是，我只是氣話，我討厭別人挖出來她的事，因為她背叛我了，我不想提起來。」
「可你又放不下，不然為什麼留著她的照片，為什麼每年都送生日禮物，你第一年送的是你們的照片，瞧，那麼美好的回憶，喬琛，你和她的故事，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你信么？」
我穿著白色襯衣，外面披著風衣，他把衣服給我裹了一下，我這才感覺到，又來了一陣風。
「我忘了，都過去了，我和她的事都過去了，我們之前的也過去了，重新開始不行么？」
我點頭，好，重新開始吧，我不記得了，白天李靚跟我說的話，我在時代霓虹聽到的那些，都過去了，喬琛，我不再跟你提起了，但是我會一直記著，正如你告訴我，你忘了你和李靚的過去，其實你也記在心裡，我們一起騙騙彼此吧。
我會一點一點把我對你的愛收回來，這樣你下一次對不起我，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我會守著你給我的婚姻和囚牢，陪你一生，再無喜怒哀樂。
我和他陷入了又一場沉默，他很久才開口，嚇了我一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暖暖，你對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是。」
「你還是不信我。」
他好像笑了一聲，很輕，很嘲諷。
「算了，你累了，我還不累，以後換我來做吧。」
他手抓著我的風衣扣子，輕輕撥弄著，像是在玩兒一樣，可我知道，他心裡也很沉。
「我不累，喬琛，我只是不想那樣了，沒有意義。」
「有意義，為什麼沒有？我們結婚以後就是夫妻，還有幾十年要過。」
我點頭，他可能以為要說動我了，他又開始說。
「如果你不願意像以前那麼對我，沒關係，我不怪你，我會好好對你，你不是最善良的么，時間久了，你會給我點回應的。」
我還在點頭。
我說你累么，那樣你不累么？
他好像又笑了一聲，「你累了那麼久，也該換我累了。」
其實，喬琛，你出來這一個多月，你陪我回家，陪我瘋，你縱容我，我覺得時光真美好，我活了二十一年，再有幾個月我就二十二歲了，但是加起來的美好，都不如這段時光多，我感激你如此對我，可是現在我不明白了，也許吧，都是假的。
「喬琛，如果我還有能幫得到你，你用得上我的時候，你儘管開口，我不會拒絕。」
他吸了一下鼻子，嗤的一聲，我也笑了。
「以後我會珍惜你。」
「好。」
我們之間，只剩下這點話可說了。
喬琛。
當初我拚命想靠近你，可是你在疏遠我，你的生活里雖然有我，可是你的心裡還是李靚，而當你現在想靠近我的時候，我卻害怕你的虛情假意，我們永遠交錯在兩條路上，好不容易相近了，你再給我當頭一棒，讓我清醒過來，也好，人要清醒一輩子才是不枉費，難得糊塗都是自欺欺人。
19歲的最後幾天，我遇到了你。
20歲的中間，我愛上了你。
21歲的最後幾個月，我看清了你。
22歲的最開始，大概就是我嫁給你的時候。
那麼哪年哪月哪日，又將是我離開你的日子。
我不怪你不恨你，我只生氣，我在李靚之後遇到你，命運弄人。
喬琛，我說我想要逃，逃出去這個情網給我的枷鎖，逃出去你給我的假惺惺，我剩下空心，你還要不要。
「暖暖，你想聽我說幾句么？我什麼也不跟你解釋，讓時間相信我。但是我還想說幾句，你能聽么？」
我吸了口氣，沙子的味道。
「好。」
「你問我愛不愛李靚，我不知道，我說不清楚，你問我愛不愛你，我說愛，你不信，我從來沒想過，我的感情是這樣的，我最開始愛錯了人，最後我又和你錯過了，我不是會花言巧語的男人，我只會說實話和沉默，是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說，不代表我不敢面對你。」
我「嗯」了一聲，他真的很有力氣，我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他竟然還能巋然不動，我又想起來他打架的時候，真酷啊，以為只能在電視里看到，沒想到現實中的，真正的黑dao的人，比電視還酷，還驚險。
我終於知道了軍huo和槍長什麼樣子，雖然沒敢摸，但是我近距離看到了，我終於見識了血雨腥風的場面，我也被綁架了，這都是喬琛帶給我的歲月，我應該感激他豐富了我的人生。
我想到這兒忽然覺得我真應該感激他，愛不愛的還重要麼，不重要了，李哥說得對，喬琛這樣的人，能承諾娶我，就很難得了，縱然我想要的不是那些，可是得不到他的愛，退而求其次也好。
我轉身看著他，他好像在期待我說幾句，讓他寬心的話，可我就是張不開嘴，太多時候都是我安慰他，我陪伴他，我遷就他，現在我心都涼了，我就不想故作堅強。
「喬琛，幾點了？」
他想了一下，「大概三點多了吧。」
我呵呵笑，「你累么？」
他搖頭，「我陪你待著。」
我摟著他脖子，「我忽然很想你。」
他愣了一下，看著我，大概以為我說胡話了。
「你聽不懂么？」
我很頹廢很懊惱，我去解他的襯衣扣子，「這樣你還不懂么？」
他看著我蹙眉，我踮著腳，惦得很高很費力才能夠到他眉心，他不知道我做什麼，我親了他眉毛一下，然後咯咯笑，我把他的襯衣扣子全都解開了，然後繼續笑，「喬琛，你不是說我累了換你么，你為什麼還讓我主動？」
他笑了一下，這次的笑，是很真心的笑，他說，「喬太太，我懂了，樂意服務。」
他抱著我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想都不重要了，我已經毀在這個男人身上了，我拿他當仇人也好，當愛人也罷，我都毀了，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海闊天空的一天，也許沒有了，從我遇到喬琛被他帶走那一刻起，我就該知道，我這一生都淪陷了，這樣的男人，真的能讓女人發瘋，他深沉穩重聰明睿智成熟硬朗，他包涵了所有女人對英雄的幻想，正如李靚說的，難得的是他還長情，可惜他的深情給了李靚，而不是我。
我的衣服被褪下去的時候，我冷得抖了一下，他很快壓下來，我又熱得抖了一下，冰火兩重天那一刻，我眼前浮現了蘇拉和顧寒威，蕾蕾和小波，茜茜和那個沒見過臉的男人，還有李靚和喬琛，唯獨我自己，是一個形單影隻的女人。
是吧，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感覺到喬琛還是我的，哪怕他愛的只是身體，可那有什麼關係，我比李靚乾淨，他對我的時候，總要比對李靚珍惜很多。
很多人都說，尤其是夜場的女孩，放縱是最能貼合彼此的方法，我和喬琛，不也是從床上開始的感情么，不過真想說一句，這樣的感情，太脆弱了，可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延續這份脆弱。
我摟著他的時候，忽然發現我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這個我心心念念愛了很久的男人，總是能輕易主宰我的喜怒哀樂，哪怕他笑一下，我就覺得春光燦爛十里風光，而他沉默一下，我就覺得世界都黑白顛倒讓我恐懼。
情是網，大概也是一堵牆，有的人能狠心掙扎出去，有的人只能墮落在其中無法自拔，我屬於後者，喬琛屬於前者，他只在床上才是後者，我也只能為了看到他墮落和沉淪，不停的用身體取悅他，直到他膩了，我就該滾了。
如果結了婚呢，是不是我也會和何優雅一樣，每天望穿秋水，明明是沒有什麼感情的婚姻，可是女人，一旦嫁給了一個男人，他恰好對自己不在意，那種油然而生的佔有慾，簡直能迷失心智，何優雅也愛喬琛，李靚也愛，那個招來的被他救過的女孩也愛，可能還有，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在喬琛對我徹底厭倦的時候，他對我只是舊情，只是責任，我就要重蹈何優雅的覆轍，每天坐在房間里，看著陽光，等著他，偶爾來吃頓飯，然後寒暄幾句讓我決定怎麼那麼陌生的話，再離開，去找另外一個女人，也許還是他自始至終都沒能完全佔有在生活里的李靚，她比我蒼老，卻還能抓住喬琛的心，那時候我只會問他一句，「明明你長情，為什麼只給了李靚而不是我。」
然後慢慢的，等待我的歲月到了盡頭，再死去。
我覺得我一定活不長，因為心情，因為我太壓抑了，我也太累了，這就會使我更容易蒼老，我覺得我到了三十歲的時候，一定更比不上李靚了。
我看著天花板，彷彿看到了我的未來。
我的預感很准，不知道是十年還是二十年，亦或是幾年就到了，總之，我真怕我的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是為情痴，但我不想為情死，可我又無法主宰。
他吻下來的時候，我閉上眼，唇齒間都是煙酒的味道，還有喬琛自己的，讓我很熟悉的味道，我忽然就哭了，但是他沒感覺到，他一點一點順著脖子吻下去，我咬著牙，想說話，可我記得他說，我不說話會更好，所以我就不說，我很想問他一句，如果天亮了，他就要走，能不能把窗帘拉上，再不拉開，就這麼一直天黑。
他撞進來的時候，我把眼睛睜開，我和他四目相視，他眼裡有火，我眼裡只有他，我覺得我這輩子想要把他放下來，是不可能的了，我要是那麼有骨氣，我也不至於當初做了那麼多蠢事，還樂此不疲。
在他還沒有瘋狂開始的時候，我還是說話了，「喬琛，其實我知道，你也不想我愛上你，我也以為當初我只是找了個救我的稻草，我沒想到，最後我還是死在你手裡。」
他貼下來，我疼的「嗯」了一聲，然後他摟著我，他可能忘了小心我的肚子，也可能他沒想到會真的是，因為我都不確定，他覺得我漫不經心，就一定不是，他很用力，我整個人都動起來，我感覺他就是在懲罰我，他每一下都要把我撞飛了一樣那麼使勁，我必須死死抓著他肩膀，我才不至於被上移。
他在耳朵旁邊聲音很急促，呼吸也斷斷續續的，他跟我說，「暖暖，我這三十多年，也在千算萬算，可我跟你一樣，還是錯算了一步，不對，兩步。」
呵呵，是么，你錯算了什麼，第一步，是你愛上李靚，第二步，是沒想到我會聽見了你跟李哥說的話。
我冷笑著，反正他趴在我肩膀上沉浸在情慾里根本看不到，我不記得時間又多漫長，只記得SZ這邊，在這個月份，如果是晴天的話，早晨五點左右天邊就能泛起魚肚白，蒙蒙亮的那種，而喬琛在天邊的魚肚白泛起來的時候，他才翻下去，我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了兩次熱流衝進來的時候，他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但他還是固執的摟著我，有氣無力的。
「對不起暖暖，沒控制住。」
我呵呵笑，「你真是有精力，怪不得李靚跟我說，你幾乎每夜都要。」
他摟著我，「你現在說話，也開始跟我陰陽怪氣了。」
我把頭轉到他面前，「沒有。」
「我跟李靚，她說什麼你信什麼，那時候我每天都忙，我有時候回去也就跟她待一兩個小時，我每天都要？你信她也不信我，暖暖，我沒想到我們還有這一天。」
我睜開眼看他，他閉著眼，眉頭蹙得很緊很緊。
「喬琛，你錯算了哪兩步？」
他睜開眼，嘴唇貼在我額頭上，「都在遇到你之後，第二步是我和李哥說這些你會聽到，讓你誤會我。」
我點頭，他胡茬長出來很多，蹭在我額頭上，於是我咯咯笑，「第一步呢，為什麼你要跳著說？」
「呵呵。」
他只是跟我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