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喬琛和李靚的野男人
喬琛抱著我睡過去了,五點半左右的樣子,天還沒完全大亮,可是碼頭的動靜早就開始了。
喬琛抱我抱得不是很緊,他也想不到我一大早就要起也不睡,我哪裡睡得著呢,我又不是沒心沒肺的女人,我面對的又不是我不愛的男人,短短一天,出了兩件事,李靚刺激我,他和李哥刺激我,我沒瘋了就是好事。
我很輕很慢的從他懷裡躲出去,輕輕的下床,他沒醒,眼皮動了一下,我去衛生間洗澡,為了別吵他特意被門關嚴了,把花灑開得很稀,我很快就洗完了,然後換好了衣服,進廚房熬粥,熬好了盛了一個保溫壺的,另外的放在小鍋里端進了房間,喬琛翻了個身,可是沒醒,我把粥放在床頭,然後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了便利貼,寫下一句話,「我去看你父親,中午前回來。」
我沒穿外套,因為確實不涼,我穿了一個稍微厚點的打底衫,下面是牛仔褲,我把頭髮紮起來,看著要多清純有多清純,我也沒化妝,素顏,雖然一夜沒睡快天亮又累得要命導致氣色不太好,可是好在我年輕平時保養也不太差,也不至於太丑。
我走出房間的時候,那兩個看著我的人也不在旁邊的房間里,好像喬琛說他們在隔壁不方便,畢竟隔音不好,所以就讓他們在碼頭忙,他每天都在碼頭,我也出不了事,要是出去的話叫上人跟著就行了,我只是想去養老院待會兒,所以我也沒叫人,出門打車,當然,我沒忘帶著那一保溫壺的粥。
這次食材更從簡了,因為我沒買什麼,只是肉和米,還有點玉米粒,玉米粒還是小孫買的熟玉米沒吃完扔在廚房的,我把粒兒摳下來放進鍋里的。
不過我熬得火候很好,聞者很香很糯,我走在出租里,沒忘了給顧明澤打一個電話,我要落實一件事。
顧明澤可能還沒起,我打了一個他沒接,打第二個的時候,他才接,很不可置信的語氣,「暖暖?」
我被他這個語氣逗得撲哧就笑出來了,我說是,起了么?
他好像打了一個哈欠,「沒,你是找我有事么,我立刻穿衣服。」
我說不用,就是隨便聊兩句,我不找你,我在外面忙呢。
他哦了一聲,我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我打趣他說是不是溫香軟玉的起不來床了?
他只是尷尬的笑了笑,「我沒有女人啊,你以為我是喬琛?」
這話,倒是讓氣氛更尷尬了,我只好乾笑幾聲。
「你都知道了?」
顧明澤「嗯」了一聲,「道兒上都知道。」
他這麼一說,我反而不知道了,我感覺他的回答和我問的不是一個問題。
「知道什麼?」
「你們不要結婚了么?」
「不是這個。」
我怎麼一聽結婚覺得那麼諷刺呢,和前兩天我的甜蜜完全是個大落差。
「別的,關於女人的,你知道么?」
顧明澤沉默了一會兒,「我倒是聽了點風聲。」
我倒是覺得很平靜了,「聽到的什麼?」
「他們說喬琛碼頭養了兩個女人,一個是嫩的小模特,一個是舊情人豪歌的頭牌,說喬琛夜場口碑好,可是金屋藏嬌的全都是夜場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我靠著車玻璃覺得腦袋特別疼,我和李靚被並列成為不是好東西,我覺得太侮辱我了。
「還怎麼說了?」
「沒什麼了吧。」
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下床穿鞋的聲音,「說喬琛要娶你了,最後栽在了一個嫩妞兒身上,還說他身子板兒挺好,一個嫩的就能玩兒虛了,還有箇舊情人,說他痴情。」
我沒再接下去問,我覺得他們這種人,說話都挺輕浮的,肯定傳不了好話,我問了也沒什麼意義了。
我主要想落實在那件事。
「我想問你一下,你別騙我,你是不是給喬琛發過信息,要拿你的碼頭換我?」
顧明澤那邊開始沉默。
我又問了一遍,語氣急促了很多,他這才理我。
「是,就在他跟我說結婚之前,上個禮拜吧,我中午給他發過去的,我以為他會來見我,沒想到他都沒理我,等我們為了生意再見的時候,他都沒提這件事,直接把你們要結婚的消息告訴我了,還跟我說不該打的主意別打。」
我「嗯」了一聲,「那就掛了吧。」
「等會兒!」
他喊住我,語氣有點吞吞吐吐的。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換么?」
我猜我已經知道了,直白挑明大家只能更尷尬。
「不問了。」
他那邊又開始沉默,我很討厭男人沉默,喬琛就已經讓我煩透了,他還跟我來,在我打算要掛斷的時候,他又說話了。
「喬琛跟我說,就算你們不行,也不允許這邊跟他一樣的人碰你,因為他丟不起人,誰打你主意就是跟他過不去,他絕對不放過。」
我笑了一下,「你想告訴我什麼?」
「你覺得,他是因為愛你這麼說,還是因為別的?」
我沒有猶豫,「別的。」
他也在笑,「那你挺聰明,既然沒有傻到連腦子都沒有了,我也不擔心了,你能分辨,掛吧。」
我們幾乎同時掛斷的,說實話,如果剛才說,顧明澤因為什麼要拿碼頭換我我知道的話,現在我反而不知道了,喜歡么?我不認為一個被喬琛用過的二手貨有什麼值得他那樣人物喜歡的,顧老叱詫風雲二三十年,他的長子再不成器再仁慈不成熟,畢竟也是公子哥,我從來不會幻想我能得到這樣人的真心和好感,不過就是各取所需,還沒取上,那麼因為什麼呢,難道也是利用我么,我這麼值錢?都想把我抓過去,可是到底要用我幹什麼呢。
這下我落實了,喬琛和李哥說的話,至少有一半是真的,那一半假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假的,可我已經不在乎了,我早該想到,他那樣的人,如果能輕易愛上一個女人,他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了,床伴照樣可以寵,那種寵只是身體的契合和喜歡,而非愛情,是我要的太多了。
到養老院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手機,正好八點,差兩三分鐘吧。
我看了一眼喬琛父親房間的窗戶,窗帘拉開了,窗戶也打開了,估計都起來了,我趕緊跑上去,果然,護工正好端著早點進去,我也笑呵呵進去,他看見我特別高興,但是還有點意外,「丫頭來了,你前兩天跑哪兒去了?」
我愣了一下,「哪兩天?」
「忘了哪天了,喬琛晚上給我打電話,剛吃完晚飯吧,問我你來了么,我說沒有,他就要掛,我問他你說清楚了怎麼回事,他說你跟他鬧彆扭走了,我就罵了他一通。」
我想了一下,應該是我看見他和李靚車震那天,我沒說話,把粥放在桌子上,回身接過護工送進來的,是紅豆粥和牛奶麥片還有兩個小棗卷,一個雞蛋和一碟鹹菜,我問了一下中午的伙食,護工說中晚飯都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還有水果和營養品,早晨是要清淡點的,所以比較簡單。
我笑著說你去忙吧,她點頭,「大爺您兒媳婦兒真孝順,兒子怎麼沒來啊?」
他看著我,「喬琛呢?」
「沒起。」
他愣了一下,「什麼?」
我撓撓頭,「還沒起,就是可能有點累。」
我說完就在想我都在說什麼啊,護工笑著轉身出去了,喬琛父親倒是沒說什麼,估計這個歲數了,也不會多想。
「別喝這個粥了,總喝都膩了吧,我熬了點肉粥,很好喝,我熬了一個小時呢,就點棗卷鹹菜吃吧。」
我把端著紅豆粥倒進麥片牛奶的杯子里,然後把肉粥從保溫壺裡倒進去,遞給他。
「丫頭你自己跑來,是不是又鬧彆扭了?」
我沒說話。
「你跑了那天,轉天早晨我就把電話打過去了,喬琛上午回我的,我問他了,到底怎麼回事,他也不跟我說,就說過段時間就結婚,你是樂意的還是他強迫的?」
「……」
我覺得我心情再不好,只要見了老爺子,我就忍不住想笑,他的思維方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了的緣故,很奇特,這種事,我連他父親都來看了好幾趟了,能是被強迫的么?喬琛到底多厲害讓他父親有這麼個想法?
「叔叔,我樂意的,我不樂意我能跟喬琛在一起么,您是不是經常看見他發火啊?」
「敢!跟我發火,我抽不死他!」
喬琛他爸特別傲嬌一老爺子,我看了一眼他那個所謂抽死喬琛的秘密武器拐杖,真心覺得這老爺子逗,刀他兒子都不怕,這個真就是撓痒痒了。
「他從來沒發火過,什麼事他都不急,他就自己琢磨,不說話,然後琢磨明白了,解決去,不會發火,很少著急,他上初中就這樣,十二三歲,他就不像個孩子。」
喬琛的父親一邊喝粥一邊跟我回憶,「他媽走了之後,他就不怎麼愛說話了,其實他從小就比一般孩子沉穩,他也不愛玩兒,後來他媽走了,他一邊打工一邊上學,他考上高中了沒上,還是挺好的高中,他就去酒吧幹活了,我記得有一天晚上,都後半夜了,他回來進屋就叫我,我跟他坐在桌子旁邊,他把錢掏出來,足足三萬塊,然後我就看見他後背好大一條口子,我趕緊送他去醫院,他一聲沒吭,我還以為這小子不知道疼呢,其實都流汗了,那年,十九歲吧,之後他每個月都拿家裡兩三萬,很快就買房買車了,那時候房子便宜,才二三十萬一套,地方偏僻點的,才幾萬,他一年的錢就買房了,我跟著他從X京到SZ,他的錢是大把的往家放,我有時候怕他出事,他跟我說沒事,他不常在家,回來就給我買東西,衣服都是好的,我一輩子都沒享受過,我也不捨得穿,他就跟我急,也不讓,不理我,我就只好穿上。」
喬琛父親似乎對他這個兒子愛之入骨,肯定啊,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何況喬琛還這麼孝順,可是他的教育方式不一樣,他是很嚴厲的那種,從小又打又罵的,我一直不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覺得反而把孝子逼急了,但是喬琛和他爸真是個例外,估計也是相依為命那麼多年,是要比一般父子更親密些。
「喬琛結婚我都不知道,一點都沒透露,直接來了就告訴我,爸我下個月結婚,當時給我嚇一跳,我說他給我弄養老院來幹嘛啊,敢情是結婚不管我了,我當時那頓抽啊,劈頭蓋臉的,他也不說話,就那麼站著,我那雞毛撣子抽的,毛兒都抽掉了,抽完了他給我撲通就跪下了,說他不孝,但是沒辦法,他沒法接我一起住,他外面事兒多,怕我跟著他不安全,我當時讓他把衣服脫了,他就脫了,我看他後背全都是紅印,都是抽出來的,我說讓他走,他二話不說就走了,給我留了好多錢,還找了倆護工伺候我,他走了我就哭了,你說這兒子,什麼都不跟你說,我要是不抽他不罵他,他還不跟我說!」
我終於知道喬琛到底多倔了,人家那孩子被父母打先跑,趕緊解釋,他是先挨打,挨完了再說,不逼急了說都不說,這要是發展得偏點,就是自閉症。
我心裡很難受,我覺得我還不夠了解喬琛,他需要被溫暖的太多了,一時半會都來不及,非得一輩子才行,他這三十幾年活得真壓抑。
「喬琛可能是受他母親影響吧,知道您養他不容易,所以竭盡全力讓您過得好,他現在在外面做碼頭生意,還有酒吧和洗浴中心,SH那邊有個房產公司,賺得多也安全,其實都算正經生意。」
我故意把事情說得簡單了,也沒提他年底開張的那個賭場,不然我猜他爸肯定讓我帶著找他去,非得拿拐杖抽他抽折了不可。
「我知道,你不用幫他遮掩著,這混蛋多有本事啊,什麼下三濫大老闆沒有不知道他的,我聽也聽說了。」
我吐吐舌頭,這大概就是往槍口上撞的典型。
「安全么?丫頭你跟我說句實話,他做這些生意,會出事么?」
我咬著嘴唇,我時至今日都想不清楚到底他知不知道喬琛進去調查好幾個月的事,知道吧,他那麼久沒來看,估計清楚,而且當時我來了兩趟,他幾乎都不說話,整個人都屬於消沉得要命的時期,很蒼老,我猜他清楚,但是他不問,我就裝作不知道。
「沒事,他有分寸,他都多少年了,沒人不買他的面子,也沒人對他不利,怎麼會出事,您安心吧,我在他旁邊,我會時刻留意的,到時候我勸勸他,總之,絕對不讓他出事。」
我心虛的想找點事兒做躲開這個讓我緊張的氛圍,畢竟說錯一句話,喬琛那麼敏感多疑的人,他爸爸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別再多想,我低頭伸手去剝雞蛋皮兒的時候,口袋裡的電話響了,我知道肯定是喬琛,果不其然,來電顯就是他。
「你在我爸那兒么?」
我說嗯,我跟叔叔吃飯呢,他氣色很好,精神也好,我熬得粥你喝了么?
喬琛鬆了口氣,他一定以為我又離家出走了,寫個條也是騙他的。
他說喝了,我「嗯」了一聲,然後一起沉默了幾秒鐘,我發現我們真的沒什麼話可說了,他對我小心翼翼,我對他一半信任一半不信,我儘力去讓自己完全信任他,可我就是死活找不到那種對他完全依賴的感覺了。
他在那邊說,「你回來么?」
我哭笑不得,「不回去我去哪兒啊。」
他好像吐了口氣,「回來就好,我讓小孫接你去。」
我其實不喜歡我和他現在這樣,我喜歡那個對我偶爾帶著怒意罵兩句「顏暖暖你他媽找死啊,信不信我上死你!」我也喜歡他對我發自內心的笑,不要太遷就我太小心謹慎,也不要無所適從,昨天夜裡我們在走廊上說了那麼多,我覺得我不但沒痛快反而更壓抑,他大概也是,如果不是我們之後親密兩次,我覺得可能我們還要更無話可說。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吧,錢帶著呢。」
他沉默了幾秒鐘,「我這邊有點事,見個人,我不過去了,你把電話給我爸,我跟他說兩句。」
我把手機遞給老爺子,他一接又是開罵,我覺得喬琛就是完全隨了他父親的脾氣和語調,真一模一樣。
「你他媽又欺負這丫頭了?她多大,你多大,你跟誰學的?大早晨跑我這兒來,你他媽蒙著被子睡大覺,誰教你欺負女人?別給老子打電話!」
「……」
我下意識的去扶著那個桌子,怕被他喊塌了,喬琛那邊估計又開始沉默,因為他父親喊了一嗓子,「又他媽不說,臭毛病,給我說話!」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反正看著老爺子臉色倒是緩了不少,然後喬琛父親就把手機又遞給了我。
「你趕緊回來吧,我爸脾氣不好。」
「沒有啊,叔叔對我很溫和。」
喬琛喘了口氣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快點回來,我跟他說了,過兩天看他去,把婚紗照拍了帶去。」
我「嗯」了一聲,然後掛了。
他爸爸拿著雞蛋往嘴裡塞,但是眼睛看著我,「喬琛脾氣悶,要不就不說話,要不就嚷,臭毛病也是他在外面養成的,這麼多年他幹了什麼具體的我不清楚,但是我也有數,前幾年我還經常出去溜達溜達,護工陪著,有時候喬琛也安排兩個人跟著,我也大概其知道點,他膽子大,骨頭硬,小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平時多擔待吧。」
我點頭,感覺心裡都窩得慌。
「他倒是對你挺誠懇,我不知道你上次問我喬琛之前那個女孩是什麼意思,要是你覺得困擾,小倆口踏實下來好好談談,別憋在心裡,老話說床頭打架床尾和,越憋著距離越遠,喬琛脾氣悶人也倔,我看你也是,都遷就一下,別往心裡去,耳朵聽的眼睛看的,都未必就是真的,自己用腦子琢磨一下,年輕人愛衝動,記得意氣用事不可取。」
不知道喬琛到底說了什麼,老爺子好像都明白似的,我低著頭「嗯』了一聲,又從保溫壺裡倒了一碗粥,他看著我倒完,「行了,電話都催來了,你趕緊回去吧,等月初我等著你們來看我。」
我笑了一下答應著,然後轉身出去,下樓的時候看了一眼從旁邊屋子出來的護工,不是早晨送早點的那個了,那個好像是喬琛父親自己一個人的護理,我想去打個招呼,可是也不知道去哪兒找,我就直接離開了。
回到碼頭的時候,門口停了一輛紅色的奧迪,很眨眼,因為都是清一色的黑灰白,突然來個這麼炫的,我一眼就打上了,我走進大門,看見小孫穿著花襯衣站在碼頭上,風給後背都兜起來好大一個鼓包。
我喊了一嗓子,他沒聽見,我又往前走了兩步,很大聲音的喊,他隱隱約約聽見了,往走廊那邊看了一眼,我就使勁招手,他這才看見我,然後往這邊跑過來,我迎上去。
「你回來了,喬哥在辦公室,跟人說話呢,你回屋吧。」
「跟誰啊?紅色奧迪的車主么?」
他「嗯」了一聲,「是,一個男的。」
「啊?男的?」
我很不理解,一個男的開紅車,我的想法就是不太喜歡,不是很莊重,雖然拉風吧,可也有點娘,畢竟男人的氣質還是暗色系要穩當成熟一些,當然了,也是我自己的感覺。
「找他幹什麼?李哥的人還是哪個老闆的,是敵是友?」
小孫嘿嘿笑,「都算不上,本身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但是不是有李靚么,就有點關係了。」
我忽然想起來27號早晨成放來過,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就來了?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李靚孩子父親?」
「對,就是那個野男人。」
小孫點頭,「可是你怎麼知道的?」
我沒好意思說我聽見的,我可不想被小孫理解為我是偷聽狂,雖然我一直在偷聽吧,但我只是因為喬琛的緣故,我本身沒有這個嗜好。
「在辦公室么?」
「對,剛來一會兒,喬哥當時還在船艙里,我給帶進去的,他們剛見面也就十幾分鐘吧。」
我拉著小孫的手往那邊跑,他一直在喊,「幹什麼啊?」
「聽聽去。」
「暖暖你現在這臭毛病跟誰學的!」
「跟你啊雷叔。」
「……」
我們倆來到辦公室門口,辦公室是個裡外間,喬琛和那個男人在裡面,門半開著,外面有沙發和電視,還有茶几和空調,我跟小孫很輕的走進去,然後坐下,他朝我比劃噤聲的手勢,我點頭,看不見喬琛,但是欠起身子往門口瞄一眼,能看到那個男人,穿灰色的襯衣,下面是卡其色的褲子,這個打扮,顏色有點不合理,男人腦袋看不見,如果看見的話,裡面人也該看見我了。
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我們開門進來還聽見說話呢,不過好像是那個男人在說,喬琛沒出聲,等我們坐下,就沒音兒了。
小孫一度按捺不住,「裡面有人么?跳窗戶跑了?」
「……」
「喬老闆直說吧,您剛才說的,我沒聽明白。」
男人的聲音響起來了,出乎意料,竟然不是那種流里流氣的,相反,有點成放那個文質彬彬的意思。
「我不信你聽不懂,那你還混什麼?」
帶著點冷言冷語的味道,也對,真難為喬琛了,看著自己摯愛出軌的對象,還不能急不能罵,因為自己本來就因為戴了綠帽子很尷尬,這滋味兒,我都替他難受。
「我聽不懂的原因,是這件事當初我和李靚直接談的,我們說好了各取所需,她不應該要求我負責,因為我本身就沒法算負責,而喬老闆,更不應該干涉,我不懂您和李靚是什麼關係?」
這話簡直擊在了喬琛的痛處,他沉默了一會兒,「在你之前,她跟我,跟你要那個野種的同時,她背叛了我,但是現在,她在我的碼頭上,我沒法留她,因為她,我的個人生活已經亂了,我希望在我結婚之前,能安排好她的去處。」
男人沒說話,裡面霎那間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太和諧了,這一幕不是我想象的,我還以為喬琛會衝過去揪著男人的領子一通暴揍,打罵「你他媽竟然敢搶我的女人?我他媽廢了你!」
這不像喬琛的作風啊,我估計憋著比發泄出來更難受。
「喬老闆要結婚了?那要恭喜您了,可是這和李靚有什麼關係?確切的說,和我接不接走李靚對她和孩子負不負責有什麼關係?」
「她沒地方去,我念著舊情留她在碼頭,雖然我會搬出去,可是在我結婚之前,她太折騰了,而且我總不能留她一輩子,任何女人都接受不了男人總掛著舊情,我對她仁至義盡,孩子是你的,你不帶走誰帶走?」
「可是李靚沒告訴您,我和她只是一夜的問題么?她找我,想要個孩子,我們做了,然後她懷孕了,之後的事情跟我無關,我沒有必要帶走她,我有妻子,外面也有兩個女人,我沒有多餘的精力養她,孩子更不要說,我自己有兒有女,我不可能為了她把我現在的生活大亂,李靚不是個溫順的女人,我想她也不會和我的女人和諧共處。」
「你他媽放的什麼狗屁!」
對了,這才是喬琛。
「你不負責你上她,你讓她懷你孩子?」
「是她找我來的,喬老闆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沾了女人就方寸大亂了?我們屬於契約一夜情,她要個孩子的種,我給她這個種,然後各不相欠互不干擾,我為什麼要負責?喬老闆就沒玩兒過一夜情么?」
「這種禽獸做的事,我當然沒幹過。」
男人很驚訝,竟然笑了兩聲,「我在豪歌也做了幾年經理,李靚生了孩子進監獄我才離開的SZ,不是因為她,是李靚很多客人都在豪歌鬧場子,我不想留下解決,我到哪兒都一樣做,夜場不就那麼點事么,可我聽說喬老闆在夜場可是常客,沒玩兒過一夜情,說不過去吧?」
裡面傳來噠噠的聲音,似乎是手指關節敲擊桌面的聲音。
「我他媽玩兒沒玩兒過你知道?我自己乾沒干過的事我還不清楚么。你他媽算什麼東西問我?我讓你來接她走,我不喜歡把話說第二遍,你要是知道我,就該清楚我脾氣。」
「喬老闆夜場口碑好,您的脾氣,我覺得應該也是講理的。」
「跟你沒必要講理,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做了不敢負責的,和不願意負責的,男人下面多長出來的那嘟嚕東西不是禍害女人的,你插進去你就得對這個女人負責,別他媽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成不了大事。」
這話說的,我聽著有點太糙了,小孫好像很激動,抓著沙發,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喬哥說話就是痛快!」我的腦海中瞬間湧現出了他父親的光輝形象,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對父子,簡直絕了。
「喬老闆為什麼這麼激動?我能理解為,喬老闆和李靚」
男人沒說下去,最後結尾的時候帶著點笑音,「喬老闆,她和她的孩子,都和我無關,當初也是她主動找我的,到任何地方去說,我都沒有義務照顧她以後,我也不可能娶她,更不能承認那個孩子。」
「錢我出,養她和養她孩子的錢,我出。」
喬琛財大氣粗,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死死摳著沙發,他是打算養活李靚和那個孩子一輩子么?即使人被帶走了,他心裡還牽挂著,藕斷絲連有什麼用?我不要一個軀殼,我要一個原原本本連骨頭和肉帶著心的喬琛。小孫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最後他拍了拍我肩膀,「喬哥就是仁義,沒別的意思。」
我沒有理他。
「那喬老闆既然這麼慷慨,為什麼非要我把她接走?」
「因為你是孩子父親。」
男人沉默了。
他大概是無言以對了,喬琛太執著了。
「我很抱歉,我做不到,不完全是錢的問題,我沒法留下她,以什麼身份呢?情人?我不缺情人,老婆?我更不缺。」
「你他媽別再讓我廢話了!我告訴你,我看你很不痛快,我已經耐著脾氣跟你說,你別給臉不要,在SZ地盤上,我喬琛說一不二,你別惹我發火。」
就在吵得裡面最激烈並且很有可能喬琛要動手的時候,李靚忽然從外面沖了進來,我和小孫看到她進來都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很驚訝,她怎麼會知道的呢,除非門口那輛車,那個男人一直在開,當初也開,李靚是認識車才闖進來的,再或者就是她聽誰說了。
李靚進來只看了我們一眼,沒說話,好像壓根兒就沒看出來我們是誰一樣,完全顧不上,她直接腳步飛快的沖了進去,她進去之後,裡面就是挪動椅子的聲音,我很想過去看看,但是我知道不行,人家的事兒,沒礙著我什麼,我湊什麼熱鬧。
男人出聲了,「小靚?」
我噁心了一把,喬琛以前不會叫她靚靚吧?他應該沒那麼噁心,估計就是全名。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廣Z么?」
「喬老闆請我來的,有關於你和孩子的問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住在喬老闆這裡,當然了,他說你以前是他的女人,但是這都跟我無關,我不想干涉,我只知道,不是我不負責,而是當初我們有言在先,你想要個孩子,需要我幫忙,沒有任何有關錢或者義務的問題需要我履行,我也從來沒要求看過孩子,我做到了,但是現在,為什麼要找我?」
這個男人把話說得真瀟洒,不過也是李靚的問題,這就是你借他個種,人家爽一次的問題,壓根兒無關感情和責任,一夜情每天都有很多例發生,全國各地大把抓,都玩兒不起,那社會早亂套了,你情我願,別搞出仁義道德來,除非你就別做,做了就別怨。
「你走吧。」
李靚說得很乾脆,我聽見皮鞋摩擦地面的腳步聲,接著喬琛出聲了,「等一下。」
腳步聲隨之戛然而止。
「你們之間有個孩子,不管當初怎麼談的,因為孩子也牽扯不斷,不要一個無所謂一個不負責,我這兒不是救濟院也不是賓館,李靚,我沒法擔負你一輩子,你趁著還年輕,你應該邁出去一步,跟孩子父親走是最好的結果,我都幫你找來了,別的我無能為力了。」
「喬琛你到底什麼意思?」
伴隨著李靚這聲質問,再度陷入沉默,我能聽到裡面的呼吸聲,但是分不出來誰對誰,小孫屏息靜氣,生怕被聽見外面有人似的。
李靚的聲音很急促,同樣語氣也不好,男人沒有說話,喬琛相對而言要冷靜平穩很多。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么?把你繼續留在碼頭攪合得不得安寧?」
「不得安寧?喬琛,你嘴裡的不得安寧,是我打擾了你和暖暖么?」
「你自己心裡清楚。」
「不清楚。」
李靚實在太咄咄逼人了。
「我沒有打擾你們,我有當著你們兩個人的面兒攪合么?我看著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確實恨不得扇她,可是我沒做。」
「你敢!你扇一下試試!」
喬琛拍了一下桌子,我和小孫被嚇得都彈了一下,確切的說是他彈了一下,把沙發彈起來,於是就也彈了我一下。
「我不是不敢,我是怕你生氣。我是女人,打女人有什麼不敢?暖暖是好姑娘,她不是那種女人,所以我沒必要對她怎麼樣,而且我很感謝她,在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替我照顧你,但是喬琛,照顧總也有個期限吧?」
「什麼期限?李靚,你自己說什麼你清楚么?我的感情問題,輪得上你插手?」
「你先走吧。」
李靚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忽然平和下來,她這句話好像是在跟男人說的,果然,腳步聲再次響起來,「喬老闆告辭,我想說句不太中聽的話,似乎您和小靚之間,才應該談一談,而不是我。」
男人說完話已經走出來了,他看見我們蹙了下眉頭,然後直接走了,沒有說話,長得,一般吧,倒是很成熟。
裡面再度陷入平靜,我聽見坐下的椅子動的聲音,但是李靚還在門口偏里的位置站著,所以肯定是喬琛坐下了,李靚大概也氣糊塗了,都忘了我們還在外面,上來就開始煽情。
「喬琛,你別讓我走,我不能失去你,我相信你也是。」
沉默。
小孫咬著牙,「賤女人!真他媽欠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