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心魔心緣
當我們把粥熬好，足足等了有半個鐘頭的時候，朵朵終於醒來了。
此前，在楊九天的建議下，夢離和她，呆在了另外一間屋子，而我，則一直坐在朵朵的床邊。
朵朵，你醒了？
看到我，朵朵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悄悄把手上的日記，塞進了被子里……
嗯……陳汐，你怎麼在這裡？
你發燒了，我來看你了。我給你熬了神仙粥，保著溫呢……我端給你吧。
本以為朵朵可能會有一絲感動甚至梨花帶雨，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撐著身體緩緩坐直了身子，淡定地對我說，陳汐，我沒事的，你走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和它的……
說完最後一個「它」字的時候，朵朵低頭看了看自己隔著棉被，依然隆起的肚子，並輕輕地撫摸起它來……
你還發著燒呢，喝完粥，我再走。我的話，不容置喙。
當我轉身走進廚房，我的心裡，有響起了小惡魔的勸誡：
陳汐，你果然是生得偉大，死在花下啊。在那間屋裡的夢離，一個有可能是你未來另一半的女人，正欣賞著你詩情畫意，濃情似水的表演，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了么……
靠，我能有什麼辦法？朵朵都這個樣子了，你叫我怎麼辦？
陳汐，俗話說，顧頭顧不了腚，這完全是話糙理不糙！你對朵朵獻殷勤，就必然會傷害夢離！朵朵就算對你有千般不舍，萬般不棄，可你們已經是註定是過期的雙色球--沒有結果了！她的悲傷，即使如同大海般一望無邊，她也必然要堅強地挺過這一關！現在你到好，又想讓人家的心死灰復燃？你這種白痴行為，不僅傷了夢離，其實也害了朵朵！
夠了，小惡魔，你TM眼瞎么？朵朵這樣子，還怎麼挺？說不定今晚就流產了！我覺得，朵朵極力保住這個孩子，甚至從頭至尾不惜如此大的代價，設套引我入瓮，一定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
陳汐，你又來了……小惡魔終於忍不住現身了，只見他滿身怒火指著我說到，陳汐啊陳汐，你這個傻子，難得糊塗才是福，你為啥如此執拗，非要事事都想弄個明明白白呢？！就算她真有隱情，國事家事天下事，關你屁事！孩子又不是你的，孩子爹恨不得把它都給掐了，你到是在這一身的騷勁！有本事你就娶她啊！喜當爹，讓我也沾沾光住豪宅，開豪車！
小惡魔，我知道這幾年大學，我已經把自己混成個渣男一樣了。以前，我沒有多少朋友，沒有什麼兄弟，每每鬱悶難填，欲吐真言的時候，只能上網，加人聊天……和情人說謊話，和陌生人說真話……這些日子，我謝謝你，一路陪著我，雖然不停地爭執和惡搞，但卻幫我出謀劃策，視我如兄弟。你知道么，和朵朵的相處，讓我開始了一段禁慾，禁貪，禁懶，受虐，苦心志，勞筋骨的一段苦修。我也開始明白，父母曾經對我的諄諄教誨：處人，要以心換心，做人，要光明磊落。我終於開始漸漸改變，終於開始有人，對我好，和我做朋友，做兄弟了……
然而當我知道，我和朵朵，所謂地久天長，原來只是騙局一場。我也很痛，很難過……但時至今日，我寧願相信，我是在為自己的謊言與欺騙贖罪，是上天派來朵朵，讓我嘗盡自己造下的冤孽，去改變我那早已經不堪卒讀的人生。小惡魔，就讓我陪著她，走完最後一段吧，好不好？
哎，陳汐……當小惡魔在我心裡讀完這麼大一段長評，它終於平靜下來。只聽它語重心長地說，陳汐，不是說，你真不能陪她走這一段，但你要明白，有得必有失，良禽擇木而棲，士為知己者博，你現在的舉動，無異於為芝麻而丟西瓜……我真心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對你好的人。
小惡魔，你覺得，朵朵以前對我不好么？正是因為我經常說謊，才越發渴望真相。當你看到夢離，你不覺得很奇怪么？為什麼一個小小的女生，精通各種醫術？她的父母，究竟是何方醫聖？但為何她的家庭，卻是在經營著網吧？為什麼她同樣也是沒人管沒人問的野孩子？其實，她的身上，有著和朵朵相似的影子……即使我喜歡她，我已經不敢再輕易地去嘗試了……
哎，唉，愛……愛究竟是什麼呢？陳汐，隨你吧……你先去陪朵朵吧，晚些時候，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不能現在說？別吊胃口好不？
吊的就是你！
愛究竟是神馬東東呢？說完，小惡魔又遁形了……
於是，我端起保溫箱里的神仙粥。在走出廚房門的瞬間，不禁在心裡回答：
也許，愛不過是一場浩劫。
……
當我回到客廳，瞥了一眼卧室門的時候，只見，夢離和楊九天，正獃獃地坐著，就好像是欣賞話劇的看客一般。
哎，管不了那麼多了，本吊炫邁已磕，你倆，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吧。我把粥端到了朵朵面前。
陳汐，不用了，謝謝你……朵朵突然拿出一隻體溫計，說，我已經退燒了。
我看了看，果然，真就退燒了。
於是，我伸手想去試一試她的額頭，沒想到，她竟然向後一個閃身，躲開了……
哎？
陳汐，你回去吧，我沒事了。你昨晚，住在哪裡？
就這麼著急送客么？我說這話的時候，低頭看著粥，把我的無奈，都留在了裡面。
陳汐，不要同情，可憐我，好么？
朵朵的話，震顫了我的心，我，我是在可憐她么？？？
我自己都沒有答案。
陳汐，我很想，很想回到最初和你認識的地方，我很想告訴你，告訴你我是一個懷孕的准媽媽，我想找的，不是男朋友，而是一個好朋友。陳汐，我有一輛寬敞的大車子，我家還有寬敞的大房子，我喜歡西餐，我喜歡旅遊……你願意和女土豪做朋友么？
我沒有說話，朵朵，你的這個笑話，好冷，好冷……我只感到滿心的痛，在胸膛劇烈翻湧。
親愛的，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時至今日，我多麼想和你平等的，有尊嚴的一起說話，聊天，而不是帶著無可挽回的愧疚，去接受你的憐憫……親愛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們，回不到過去了……
說完，朵朵終於泣不成聲……
此時此刻，我多麼想，多麼想像以前一樣，給她我的肩膀。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已經再也做不到……我明明已經原諒了這場荒唐的欺騙，明明已經在心中淚流成河，然而，我卻如同一個冷血的劊子手，宛若靈魂出竅，一直冷眼旁觀……
……
我想說的是，土豪，如果沒有那一夜的春風，也許，我們真的可以一笑泯恩仇，繼續好朋友……然而，我們已經深深交換了彼此的靈魂，超越了本不該越過的界限，我們就再也無法回到純白無暇的那片雪地了……
你錯了動機，我錯了開頭，我們還如何，可以看到彼岸花開？
……
半個月後。
陽春三月。
光陰似箭。這段日子，我終於又重新回到了學校，久違的宿舍，久違的損友，還有久違的圖書館，久違的學霸，我大學時光最後的尾巴，一切都還是那麼的美好……
偶爾，我會去看看朵朵，偶爾，夢離會來看看我，偶而，楊九天會督促我跑步和做題，偶爾，我也會和楊天池一起自習……也許各自分清了原本混淆的角色，生活最終就會風平浪靜。
而我的第一站考試，本市事業單位招考，城管職位，終於如約而至了。
子曾經曰過，中午不睡，下午崩潰。
哎，真不知道考試怎麼安排的，一上午，兩門考完回家不就得了么？本來我就沒怎麼好好複習，像我這種醬油男，這一中午的時間，該怎麼熬？
於是，我和楊天池開了個房間，好基友，一起睡下了。
楊天池，雖說是個好兄弟，但是，咱倆似乎還有點不太熟啊……現在這年月，越是和男人在一起，越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於是，我放棄了一貫的睡姿，採用仰面的方法，把菊花，偷偷藏在了身下。
然而，這非一般的睡姿，卻給我帶來了非一般的夢。
水簾洞，尼瑪，能不能換個場景？我聽著周圍潺潺的水聲，幾乎要抓狂了！睜眼一看，果然，又在這破洞里！
於是我也不管什麼無字天書了，直接對著觀音畫就說，觀音姐姐，我究竟是不是文曲星托世？要真是的我就不看書了，你保佑我考上城管，我天天收小攤販的東西孝敬你！
本以為這畫又要燒起來，沒想到這次，畫中仙卻開口說，陳汐，我早已道破天機，你沒有變成文曲星托世，是沒有遇到對你說三個字的人！
那人是誰？男人女人？活人死人？求大濕別逗，為我指點迷津啊！
陳汐，你要明白生之可貴，但不可苟且偷生；要明白死不足惜，但不可輕易言死。生死方寸間，自有大義者，與你有緣……
誰和我有緣？你說了半天，跟沒說有個毛的區別？觀音姐姐，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不要走！
然而，劇本根本無法被我控制，觀音姐姐又開始自焚了……
「擲地劉郎玉斗，掛帆西子扁舟」……周圍竟然傳來了話外音。
還念詩，念你妹啊！快把下午考試答案發我手機里啊！！！
伴著窗外縷縷春風，我猝然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