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蟲屍棺-4
可是張祭的臉色的變化卻只是瞬間的事,馬上他就恢復了平靜,他卻沒有再回答我,對於我的疑惑和追問完全置若罔聞。
我疑惑地看著他,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驚訝地看著他,或許是因為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又或許是因為他到現在還隱藏著許多秘密,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然後我聽見張祭說:「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吧,估計一會兒這兒就會變得十分危險。」
我於是也只能對剛剛的問題作罷,點點頭,和他小心地往上面爬上去,這一路倒也順利,我們出來之後為了躲避人臉蝠,於是藏身到了無面石像之後,我和他坐在沙土之中,誰都沒有說話,張祭似乎顯得很失落,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是能讓他失落的,換句話說,我壓根就不知道他在失落什麼。
這回倒是我還沒開口問,他就先自己說了,他說:「我們沒有路了。」
我不解他為何忽然這樣說,於是說道:「等人臉蝠散了我們就可以繼續前進了。」
我本以為是張祭擔心人臉蝠阻攔的事,但是當看見他聽了我的話的表情的時候才知道不是。
他說:「我以為這是去往廢墟的路,但不是,這是一條死路。」
聽到張祭這句話的時候,有兩個念頭幾乎是同時在腦海里冒出來,第一個是張祭在這裡這麼久,他自己也說他在等繼承他記憶的人出現,但是他自己卻不知道去廢墟的路,準確地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廢墟在哪。第二,剛剛的經歷一定有什麼是我沒有留意的,因為之前張祭還堅信這就是去往廢墟的路,可是人臉蝠出現之後,或者經過了蟲屍之事之後,他就完全改變了主意,那麼我忽略了什麼?
我沒有將腦海里的年頭宣之於口,而是問道:「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在這裡等著嗎?」
張祭這回回答的很快,他說:「等人臉蝠先散了再說。」
很快,我就再次聽見呼啦啦的人臉蝠飛走的聲音,起初我的確認為這是人臉蝠飛走的聲音,可是漸漸地我發現有些不對勁,人臉蝠飛走的聲音似乎不像來時的那樣,更像是一哄四散的那種,而且,很久很久,我都沒有感到巨大的守陵獸飛起的聲音和陰影。
我開始有些不安起來,於是試著從石像後面探出頭來往外面看,看向天空的時候,多少有些印證了我的猜測,因為我的確看到天空中四散而去的人臉蝠,最關鍵的是,這些人臉蝠的數量非常少,比起之前來時的模樣,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我說:「下面出事了!」
張祭卻只是看著我,卻並沒有說任何話,甚至就連天空中這樣的奇怪景象他都絲毫沒有關心,好像他早已經知道會是這樣一樣。
我看他的樣子不對勁,這才變了聲音問他:「你知道會這樣?」
張祭依舊臉色不變,我於是再追問一遍,但是這回語氣顯然已經帶著被欺瞞之後的憤怒:「你知道會這樣是不是?」
大約是張祭見我動怒了,又大約是本來就要告訴我的,只是他還沒有想好後面的說辭,我聽見他說:「那些蟲屍只是誘餌,我聽見那個人的聲音了。」
我屏氣聽張祭說的每一個字,生怕錯過了什麼,聽到張祭這句話之後,我才反應過來,他是被蟲屍,或者說被我拷問的人,那麼在那個過程中,他能夠與蟲屍進行簡短的融合,甚至能夠知道蟲屍想要幹什麼,只是唯一讓我不解的是他說的後面這句話,他說他聽見那個人的聲音了,言下之意似乎說的並不是七具一模一樣的蟲屍,而是另有其人。
我問:「誰?」
張祭看著我,瞳孔猛地縮緊:「庚。」
這簡單的一個字像是一聲炸雷在我耳邊轟然響起,自從在井底我和庚走失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我一直在猜測他是否遇到了什麼不測,又或者被困在了什麼地方,可現在張祭卻說在蟲屍拷問他的過程當中,他聽見了庚的聲音,也就是說,庚也在這裡。
可讓我不解的是,庚為什麼會在這裡,而張祭竟然就如此流利地喊出了庚的名字,就像他們十分熟悉一樣。
我顯然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張祭,張祭則一副與他毫不相干的表情,我緩過來之後稍稍理了理頭緒,馬上就發現張祭說的這話的一個漏洞,那就是庚身上種的也是陰蠱,按理來說他也應該是怕守陵獸的,那麼他又怎麼能獵捕這些人臉蝠?
只是無論有什麼疑問張祭都沒有再回答我,我終於按耐不住,於是站起身來說:「不行,我要下去重新看看。」
張祭沒有阻止我,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也沒有要和我一起下去的意思,依舊坐在原地,我於是對他說:「你在這裡等我。」
張祭只是看著我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說了句:「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始終覺得張祭的這個表情很怪異,但就是沒有什麼想法,於是也只好將這種不安刻意地忽略掉,然後轉身從石像之後出了來。
我重新來到塌陷的屍陣邊上,我才來到邊上,只見一個龐然大物幾乎填滿了整個塌陷的沙坑,不用說,這個龐然大物,自然就是所謂的守陵獸。
而在守陵獸身旁,還有更多的人臉蝠屍體,我看見在守陵獸的頭部那裡站著一個小得幾乎是一個黑點的人,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人就是庚。
我就站在沙坑邊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而他也站在守陵獸的屍體之上,抬著頭看著我。
我覺得有一句話,或者有一個問題卡在嗓子眼上,卻怎麼也問不出來,我張了幾次嘴,卻吐不出來一個字,我只覺得整個人有一種異常無力的感覺,因為庚能夠獵殺守陵獸,已經證明他欺騙了我,太多太多的事。
而這每一件事我現在都不願去想,張祭說過,能夠進入到這裡的人,我是第一個,卻不是唯一一個。
然後我看見庚從守陵獸的屍體上滑落下來,一點點爬上來,他的身影和臉龐逐漸清晰起來,只是熟悉的面龐上卻是異常陌生的氣息,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庚徹底來到了我面前,我認為已經完全不一樣的庚。
我看著他,用變了樣的聲音問他:「它是你殺死的?」
說到「它」的時候我看向了守陵獸的屍體,庚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他就看著我,我被他看得不自然,似乎內心所有的想法都已經被他洞穿,不過轉念一想,我在他面前還有什麼是可以隱瞞的,從一開始或許他就知道我在想什麼,想做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問:「我記得你說你身上種的是陰蠱,你懼怕守陵獸。」
庚說:「這種懼怕是會轉變的,就像你身上的蠱毒,現在已經是十日金烏蠱。」
我問他:「所以你身上現在也是一模一樣的蠱毒?」
庚沒有回答我,他看向了我身後,似乎那裡有什麼吸引了他的目光,然後我聽見了一個聲音,知道是張祭到了我的身後,是他引起了庚的注意。
張祭說:「庚,好久不見了。」
庚沒有任何錶情,我覺得在他看見張祭之後,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沒有焦距起來,然後我聽見他說:「張無,那我們只有在葬地再見面了。」
說完他轉身就離開,朝著廢墟的方向徐徐走遠,我呆在原地,只覺得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和庚這樣說話了。
張祭則在我身後說:「從一開始,他想要的就是進入葬地,這就是他要的報酬,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所以想進入葬地的人不計其數,卻沒有人能輕易進來,你的到來,讓許多人看到了希望。」
我無言以對,但是我卻絕對不相信這是庚的最終目的,因為一路上他救我幫我,絕對不是虛情假意,是無法假裝出來的,我不相信他會害我。
想到這裡,我轉頭看著張祭,說出了讓我自己都驚訝的話:「那你又如何確定我就會相信你?」
張祭卻說:「在這裡,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我說:「我記得你之前告訴我這裡只是廢墟,葬地應該還在更裡面的地方吧,既然庚是要通過我進入到葬地,那麼就說明他還沒有達到目的,同樣的,你也還沒有。」
我看著張祭說:「你沒有去過葬地,去過葬地的只有張忌一個人,你只是來到了廢墟就再也無法前行是不是。」
張祭說:「你還是猜到了。」
對於這點我早就已經在懷疑了,只是一直不確定而已,張祭倒也沒有否認,爽快地就承認了,我想到張忌的那模樣,不禁更加奇怪起來,為什麼他會變成那樣,而張祭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地要去到葬地,他倒底想在那裡找到什麼?
難道即便張忌已經進去過,但也失敗了,還需要他們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