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命
誅熹的聲音傳來之後，很快我就看到他漫不經心地推門走了進來。我看著他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沈崇黎把目光轉到誅熹的身上，有些不耐煩地說：「等你好久了，總算來了。」
誅熹靠在門邊的牆壁上，一臉壞笑的說：「我也找了你很久啊，只能說是緣分剛剛好吧，嗯，對，就是這樣。」
他一邊說一邊把剛剛的喇叭扔在了地上，然後轉頭看著我，說：「還好，情況沒我想象的那麼惡劣。」
他的話音剛落下，沈崇黎就開口說：「你想太多了吧？」
誅熹撇著嘴搖搖頭，說：「的確啊，有你這麼個能占卜命運軌跡的變態在幕後操控著一切，確實讓我很是苦惱。不過，你也知道的吧，你的占卜，也有失敗的時候。」
沈崇黎冷笑了一下，說：「至少這一次，不會失敗。」
「是嗎？這麼肯定？」誅熹一邊說一邊很隨意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十三年前，仙眉第一次見到小寧寧，就覺得他可能是容器，於是，他就跑去轉告你，接著你就計劃了這一場精妙絕倫的好戲，是吧？」
沈崇黎沒有講話，誅熹繼續說：「從他和恩慈接手的第一個委託開始，你就在驗證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那個被選中的容器。其實也真是難為你了，這麼機關算盡處心積慮的注意著每一個小細節。」
聽到這裡我好像有點明白了，按照誅熹話里的意思，也就是說沈崇黎就是那個一直在我們背後算計我們的幕後黑手么？竟然會是這樣？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妖嬈的女人，我知道她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我卻從沒有想過，一次次差點害死我和恩慈的人，竟然就是她。
誅熹的聲音還在繼續著，他說：「當初你把我弄進精神病院也實在是太小看我了，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吧。怎麼可能呢？我也是有計劃的啊。畢竟，就我個人而言，並不希望那件事情真的發生。」
沈崇黎還是枕著手臂的姿勢，她眨了眨眼，有些憐惜地看著誅熹，說：「這樣的話，那就真是有點遺憾了呢。」
「不會啊，我覺得完全可以有另一種劇本。」誅熹打斷她，然後站直身體朝著我們這邊走了過來。我注意到，仙眉在同一個瞬間似乎整個人一下子進入了緊繃的狀態。他看了沈崇黎一眼，接著沈崇黎朝他輕輕點了下頭。然後仙眉就對著誅熹出手了。
原本我看著仙眉那種身材，以為著他也就是懂點邪魔外道。結果萬萬沒想到，那傢伙出手的速度讓我再次對人類身體的速度極限產生了嚴重的懷疑。我感覺他的肚子在空氣中上下浮動了一下，然後他的拳頭就已經擦著誅熹的側臉打了過去。
幾秒之中，兩人已經一人幾下來來回回好幾次了。我靠著浴缸的邊緣，抻著脖子緊盯著眼前的戰況。我不由得奇怪，為什麼這些懂點道行的人，身手一個個都這麼好呢？就在我胡思亂想的功夫，仙眉的手上已經多出了一把小巧而鋒利的匕首。
寒光乍現的同時，誅熹的右臉已經出現了一道暗紅色的血痕。誅熹抬手推開仙眉的手腕，接著一腳踢在了他的大腿上，兩個人稍稍分離了片刻，很快便又再度廝打在了一起。誅熹伸手抹掉臉上的血痕，很不耐煩地碎了一口，「好好的空手肉搏，現在卻突然拿出把匕首，你也真是好意思啊。」
他邊說邊用腳把地上的那個喇叭挑了起來，接著拿在手中和仙眉形成對峙。沈崇黎抬手看了看時間，漫不經心地對著仙眉說：「快點吧，時間差不多了。」
她的聲音和仙眉的動作融合在了一起，轉眼間仙眉的匕首就一刀刺破了誅熹的上衣。誅熹側身一閃，舉手往下猛地一砸，喇叭便穩穩地擊中了仙眉右手的虎口。泛著寒光的匕首應聲掉落，誅熹抬腿又是一腳，仙眉就踉蹌了幾步，差點朝後面倒了下去。
時間在這一刻像是被減緩了速度，誅熹兩步跨過去，對準仙眉的面門便飛起一拳。仙眉的下盤還沒有站穩，他沒辦法躲閃，所以只能用雙手在身前一擋，以此來減緩誅熹的攻勢。然而他卻沒有料到，誅熹的拳頭在即將打在他手臂上的時候，突然間變化成了手刀。
他借著巨大的慣性，一下子猛地從仙眉兩個手臂間的細小縫隙中穿了進去。我只聽到仙眉喉嚨間發出了一聲悶哼，他的戰鬥力便瞬間喪失了大半，整個人都捂著喉嚨痛苦的呻吟起來。誅熹沒有再給他任何機會，側身一腿橫劈，直接就把仙眉踢昏在了地上。
緊接著，有零碎的掌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沈崇黎一邊拍著掌，一邊含情脈脈的看著誅熹。她說：「不愧是我的帶刀侍衛，真是好身手呢，小女子想不佩服都不可以呀。」沈崇黎故意拉長音調，像是在譏諷。
誅熹笑了笑，蹲在地上看著她，說：「何必呢，其實人類本就應該遵循生老病死的命運，你這樣做，也只是在逆天而行。我們都已經害過那麼多人命了，七百年，難道你覺得還不夠么？」
我貼著浴缸邊緣朝誅熹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能看到沈崇黎的背影，她的身體像是輕微抽動了一下。然後她說：「畢竟，我們的身份不同，立場也不同。」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腦海里也跟著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巨浪。七百年前，帶刀侍衛？這他媽都是什麼情況？難道是我穿越了？
誅熹在前方嘆了口氣，很無奈的樣子。他緩緩站起身，說：「七百年了，就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你放下這個執念么？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手？為什麼？因為我們而死去的無辜的人，已經數不盡了，真的已經夠了。現在你願意收手的話，那一切就都來得及。」
沈崇黎凄冷的笑了一聲，突然從腰間拔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槍。她將槍口對準誅熹，接著打開保險，說：「你阻止了我這麼多年，該放手的，應該是你吧？」
誅熹的臉色陰沉下來，「所以你打算殺了我，是么？」
沈崇黎的手臂一動不動，她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不光是你，我們所有人都一樣。不過沒有關係，去了那個世界，我就可以好好地陪在你身邊了。」
聽到這裡我又有點懵了，這他媽難道誅熹和沈崇黎他們有什麼曖昧關係么？怎麼說的話這麼像是生離死別。誅熹低著頭，像是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沈崇黎愣了一下，說：「好，那就讓我們看看，到底是我槍里的子彈快，還是你腦袋裡運算的速率快。」
誅熹抬起頭，臉上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陰冷神色。他說：「螭，你要記住，槍響的那一刻，我和你便恩斷義絕。」
我能明顯的感覺到，沈崇黎的身體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但她仍然努力抑制了下來，隨後說：「再見了，我的誅熹。」
刺耳的槍聲和沈崇黎最後的話語重疊在一起，畫面突然間模糊起來。一槍，兩槍，三槍。誅熹還在飛快的移動著，同時還有他的聲音也在空氣中飛馳，「七點六二毫米口徑的手槍，全長一五五毫米，五百六十克，初速三百米每秒，彈容量七發，零點五秒后瞄準我的左胸口，一秒后瞄準同樣的位置開第二槍……」
狂暴的槍聲就這樣一連響了五下，震得我腦骨欲裂，同時伴隨著誅熹陰冷的話語。我已經看的目瞪口呆了。誅熹這個傢伙，果然是一個如假包換的變態。他就那樣從容地在這個房間里翻滾躲閃，嘴上還不停地說出沈崇黎的下一步具體行動。
他們兩個的身位不停變換，誅熹在我的正前方猛地一滾，沈崇黎的槍口已經穩穩地鎖定在了他的身上。這一次他沒有再閃躲，而是一個大跨步朝著沈崇黎躍了過去。槍聲猛然間在空氣中炸裂，嚇得我渾身一個激靈，隨後是人體用力撞在牆壁上的聲音。
我咳嗽著朝右側看去，誅熹已經將沈崇黎按在了牆壁上，他一手掐著沈崇黎的脖子，一手拿著仙眉的匕首抵在了她的頸動脈上。沈崇黎看起來呼吸有些困難，但她手上的槍也貼在了誅熹的腹部。有一大片血跡從誅熹的背部快速擴散著，他到底還是中了一槍。
「你果然還是對我下不去手。」沈崇黎的聲音像是在哽咽，她很凄冷的笑了兩下，繼續說：「呵……不是說要和我恩斷義絕么，怎麼不刺下去？」
誅熹喘息著，握著匕首的手腕在發抖。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猶豫，也許，他真的是愛沈崇黎的？他沒有再開口，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冰冷的槍響。誅熹的身體明顯的震顫了一下，又一大塊血印從他的後背湧現出來。
他始終沒有將手上的匕首刺進沈崇黎的脖子，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軟軟地倒在她的身上。他貼著沈崇黎的耳朵說：「放手吧，好不好？」
我看到沈崇黎的眼角處緩緩淌出兩道透明的淚痕，她抬手抱了抱誅熹，說：「等我，這件事完了，我很快就下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