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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和清歡一露面,大家頓時就離開自己的座位圍了過來,女生圍著柳梢男生圍著清歡久別的寒暄。
蘇落揚跟他們本來就不熟,倒也沒覺得被冷落,就跟陸大鵬站在一邊看。
以前見到梢梢姐一定最早一個撲上去的嚶顏這回倒磨磨蹭蹭蹭到柳梢身邊,「梢梢姐……你真的要說出來啊……?」
她知道柳梢是因為她才會自揭身份的,這種事說出來總是不好,一旦公開了多影響形象啊……說不定,嚶顏對梢梢姐的形象比她自己看得還重呢。
「哎你們兩個說什麼呢,不帶說悄悄話的啊,梢梢姐要說什麼事啊?」
「是不是說梢梢姐怎麼跟清歡一起來的事?是小梢把清歡叫來的嗎?那梢梢姐又怎麼跟清歡在一塊兒?」
「我猜梢梢姐一定是來宣布訂婚的!不然怎麼會穿這麼正式?」
「訂婚?跟誰啊?這清歡和她男朋友都來了……」
柳梢可不打算讓她們繼續自由發揮想象力,她對幫里全部的人說:「你們都先坐下。」
「幹嘛還要這麼正經啊?」
柳梢重複:「坐下!」
梢梢姐餘威猶在,尤其今天一身禮服的冷艷模樣更讓人抗拒不能。所有人都乖乖回自己座位坐好,只剩下他們四個站在這裡。
柳梢緩緩深吸一口氣,平靜的說:「今天是我請大家來的。」
立刻有聲音反駁,「不對啊,今天是風煙和小梢叫我們來的啊……」
「——我就是柳小梢。抱歉瞞了大家這麼久。」
……
……
一桌人一個個張著嘴巴盯著柳梢……梢梢姐你逗我們玩呢?
柳梢看看他們,預想中的驚訝大爆發呢?
「喂,我說了,你們給點反應啊?」
於是大家瞪著她,瞪著她,瞪著她……
「梢梢姐,可小梢是個軟妹子……」
——你們妹!!
柳梢把包往桌子上一拍——「老子不軟嗎!?」
「……」
「……」
沒人敢說不軟……
「梢梢姐你給我們點時間緩緩……」——這是平和接受型的。
「梢梢姐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這是拒絕現實型的。
「梢梢姐這麼說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們?」——這是幡然醒悟型的。
柳梢很鄭重的低頭致歉,「是的我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我只是那時玩的太累了,想要換個方式重新開始。可是因為這樣騙了大家這麼久,很抱歉。」
柳梢這麼鄭重的道歉反而讓大家不好意思說什麼了,更是連繼續懷疑的理由都沒有。
——梢梢姐為什麼會累,她那時候為什麼會AFK,理由大家不是不知道的啊……見過了「柳小梢」,也總該明白梢梢姐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也許並不是大家心目中被不斷堆疊而變得高大強悍的女漢子……
「梢梢姐你別這麼說,那也怪我們不好……」
「對對——不對不對——都怪清歡!有錯也是清歡的錯!梢梢姐沒錯!」
「可是說梢梢姐是小梢這還是有點……」說這話的人立刻被旁邊座位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腳。
大家能夠這麼平和的就接受柳小梢=梢梢姐這一點太好了,虧她還特地把清歡拉來證明,結果似乎根本沒有派上什麼用場。雖然目前這還只是一個鋪墊,可以說只是柳小梢=白骨碎雲的一個佐證。
誰讓她在遊戲里精分得太厲害,柳小梢=白骨碎雲這個等式看起來怎麼都不可能成立,只能柳小梢=梢梢姐=白骨碎雲,好歹她以前的形象還是很彪悍的,至少在操作上只要跟她交過手或者並肩作戰過的都立刻就能把這個等號劃上……
只是此時柳小梢=月上梢既然揭露了,那麼大家的目光自然也就投向了梢梢姐的男盆友……
「啊!!那麼暴力男友就是風煙大神!?」
雖然蘇落揚一直對這個「暴力男友」的來歷很不解,但還是客氣地上前對大家微笑一下——「我是風煙俱凈。」
「啊啊啊風煙大神!」
「卧槽竟然是風煙!!」
「風煙大神我們以前誤會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風煙大神快來坐啊!」
柳梢看著本來端坐好的眾人又紛紛起身去拉蘇落揚入座倒酒……等等啊!你們的驚訝和熱情是不是爆發的時機不太對!??
為什麼同樣是扒馬曝光,兩個人的待遇相差怎麼這麼大!??
柳梢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柳梢目光環視掃過這群熱情過頭的傢伙提醒他們:「我們似乎還有問題沒有解決完。」
大家這才訕訕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還有問題嗎……艾瑪!對啊!今天請他們來的不只是柳小梢和風煙俱凈!還特么有個白骨碎雲啊!!
現在柳小梢和風煙俱凈現身了,清歡又是他們認識的,那還有一個人——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投向沒有見過的陸大鵬,一臉莫名的陸大鵬頓時被他們盯得白毛直豎。
——他就是白骨碎雲吧?
——一副惡人相肯定就是他!
——卧槽太特么彪悍了!混黑|社會的嗎??
——怎麼辦打不打得過啊?
——我們人多不用怕他!他三小梢我們不能不管,三梢梢姐更得往死里揍!!
尼瑪竟然敢覬覦風煙的菊花!!是兄弟的往上沖!!
陸大鵬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幾乎是下一刻就見幫會裡的男生們拍桌而起握起拳頭想他撲過去——「白骨碎雲!你小子有膽來就別想走!!」
卧槽啊!!什麼情況!?
陸大鵬慌忙躲閃,蘇落揚和清歡趕忙上去阻攔,屋裡頓時亂成一團——
「我不是白骨碎雲啊!!」
「放屁!你不是白骨碎雲誰是!?」
「別打!他不是——」
「——都特么別吵了!我才是白骨碎雲!!」
柳梢一腳踩椅子一腳踏桌子,高大的被人愕然仰望——
「梢,梢梢姐,內內內內內褲!」
女生們沒有參與到打架中還都站在自己的座位旁,離柳梢最近的嚶顏慌忙拉了拉她的裙子,柳梢倏地把腳從桌上拿下來,站在椅子上。
男生們也因為嚶顏的話尷尬了一瞬間,但他們實際他們視線的高度貌似也看不到什麼。
靜默只持續了一瞬間,他們就轉回頭去繼續要跟陸大鵬干架——
「梢梢姐怎麼可能是白骨碎雲!一定是你這小子!!」
「艹!敢讓梢梢姐給你頂包!!沒種!!」
「你要不是白骨碎雲你個外人來幹什麼!?」
陸大鵬好歹仗著自己魁梧的身材才沒有太吃虧,衣服卻已經被扯得凌亂,用他的大嗓門吼:「我的真不是白骨碎雲!我是朕是馬甲!!「
——朕是馬甲是誰啊?不認識!
男生不認識,可女生們認識啊!
「啊!?他是馬甲!?」
「怎麼可能啊!?」
——那個從風間花到風雷怒再到各個附屬幫會,只要有八卦黨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有富婆的地方就能看到他在賣萌的馬甲!??
「真的是認識的?」男生們遲疑地停手了。
陸大鵬忙向女生們喊:「是我啊!你們應該聽得出我的聲音啊!!」
「……」
「……」
「真的……是……馬甲的聲音……」
「啊……」
誰能來告訴她們為什麼萌萌的馬甲君竟然不是個身嬌體軟的小受……眼前這個魁梧的漢子算怎麼回事……
以後還讓她們怎麼直視馬甲君賣萌?
麻麻,網游的世界太可怕了……〒▽〒
看著女生們的反應,男生終於相信他們搞錯人了。
剛剛還氣勢十足地揪著陸大鵬領子的男生默默放開手,抹了抹他領子上的摺痕。
於是大家的目光再一次投向高高站在椅子上的梢梢姐,嗓子里乾咽了一下,「梢梢姐,你真是……?」
柳梢單手叉腰高高在上——「有誰不信的現在就可以跟我去網吧,單挑群毆隨便你們!」
「……」
「還不信就打電話問雷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柳小梢和白骨碎雲這兩個號!」
——要掉節操也不能她一個人掉,一定得拉一個人作陪!
柳梢不打算把嚶顏和妖妖姐拉出來被人責怪,那自然就拉雷神了,反正沒有人敢說雷神什麼。
於是真的有人拿出手機打電話了……打完之後面如死灰。
——竟然真的是梢梢姐!
——那個被幫會圍截堵殺了一個月,各種追殺仇殺屠殺懸賞的不死男三!
——他們追殺了一個月的人是梢梢姐!!
而且這麼一想這一個月以來他們把梢梢姐追殺得四處逃亡,人家卻根本沒有主動對他們動過手!!
「梢梢姐我們對不起你!!」
「梢梢姐你打我們一頓吧!!」
「梢梢姐你是真豪傑!!」
「梢梢姐你幹嘛沒事自己三自己啊!!」——最後一句終於吼出了大家的心聲!
椅子周圍頓時匍匐了一群痛哭流涕的漢子,柳梢連個可以下去的空隙都沒有。
「惜舊夢!」
「有!」
被柳梢點名的惜舊夢立刻立正站直,柳梢單手叉腰指著他問:「你個臭禿瓢以後還敢亂吃飛醋跟嚶顏鬧脾氣嗎?」
「不敢!」
「告訴你再有下次姐就直接把嚶顏收了沒你什麼事兒了知道嗎?」
「知道!」
嚶顏卻蕩漾地嗷一聲擠到柳梢跟前抱大腿~~「梢梢姐你收了我吧~收了我吧~~」
柳梢大腿上頓時一片寒毛,惜舊夢忙把開啟了痴女狀態的嚶顏扯走。
事情總算解決了,大家一個個回自己座位,清歡看到柳梢的包掉在地上就幫她撿起來,卻從沒有拉好的拉鏈里掉出一個藥瓶。
他只是順便瞥了一眼標籤,愕然地抬頭去看柳梢,只是她正被幫會的人拉著說話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裡。
他沒有馬上把藥瓶放回去,而是趁席間蘇落揚去洗手間時跟了出去。
蘇落揚剛從洗手間里出來就看見清歡等在外面,顯然他可不是在這裡排隊的——「有話說?」
清歡把手裡的藥瓶遞過去,「這是從小梢包里掉出來的,她生什麼病了?為什麼需要隨身帶這個?」
蘇落揚從他手上把藥瓶拿過來看了一眼,然後他平靜的抬頭,看著清歡臉上隱隱的擔憂——
然後他開口,聲音像是緩慢的流淌……
「你不知道,女生每個月都有幾天可能會需要用到鎮痛片嗎?」
「——」清歡頓時愣住了,片刻之後一臉窘態,假咳了一聲,「麻煩你還給她,我先回去了。」隨即就慌忙走了。
蘇落揚看了看手裡的藥瓶,但他知道柳梢並不是那幾天。而且她的包是今天新換的,所以這瓶葯,是她特地帶在身上的。
…………………………………………
一晚上玩得很盡興,幫會的男生一度對今晚誤會陸大鵬心懷愧疚想要跟他拉好關係,結果終究道不同,陸大鵬還是坐到女生中間聊八卦去了。
而柳梢蘇落揚和清歡三人自然是不拘男女都一樣的受到歡迎,那一場烏龍和混亂局面之後,也就天下大同萬物和諧了。
晚上回到公寓柳梢頓時覺得身上一輕,很難說是卸下了一個擔子又或是失去了另一個自我,輕鬆的同時又有些茫然空洞。
她坐在沙發上不想起來,不想去洗漱也不想睡覺。
蘇落揚去把她拉起來,「累了就早點洗洗睡。」
「嗯……」
柳梢像個空殼子似的向洗手間飄過去,站在洗手台前卸完妝洗完臉,抬起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時才意識到——時裝展結束了。
因為幫會的聚會,她遲遲才意識到這一點。
她已經在蘇落揚這裡住了一個月了,蘇落揚的手雖然還沒有痊癒但日常生活已經沒有什麼問題,時裝周的作品順利完成,開幕展也結束,她好像沒有繼續住在這裡的理由了吧。
是不是應該搬回宿舍了?
為什麼一下子覺得好像再沒有什麼需要她做的事似的,整個人都變得很空。
趁她人在洗手間里,蘇落揚走進她住的房間。
她桌子的角落上一直有一個藥瓶,是一個月前圖騰醫護姐姐給她的助眠藥物,蘇落揚一直沒有在意過。
但此時細看才發覺那根本不是同一瓶,葯已經換了,而且吃過一大半。
看來自己最近的確是有點粗心了。
他跟個舍監似的盯著柳梢上床躺好,正要轉身回自己房間去,柳梢拉著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問他:「今晚不在這裡睡嗎?」
——他們還沒有那麼沒節操到天天睡一張床,那要是還不出事就該他有事了。
可是這姑娘怎麼就從來也不往那方面想似的,瞪著一雙無比純潔的大眼睛要抱抱睡覺覺。
蘇落揚走過去,略鬱悶的把她剩下露在外面的半顆腦袋也往被子里一按,「睡覺。」
關燈,走人。
——太君子也不是件好事,會被習以為常啊!
……
蘇落揚心裡也揣著心思,第二天一早趁柳梢去上課就聯繫了周纏。
他們受傷后就醫的是圖騰相熟的醫院,託了一下關係找到給柳梢診治的醫生——如果他自己就這麼跑去問,人家是一定不會告訴他的。
「——你是柳梢的男朋友?哦,柳梢出院的時候我們見過是吧。你們不是住在一起嗎?怎麼她都沒跟你說?她回來就過醫,安眠藥和鎮痛片都是我開給她的。她那段時間頭痛和失眠挺嚴重,現在應該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吧?」
「不,她好像還是沒有好轉,應該還在吃藥。」
醫生的眉頭皺了皺,「這已經一個月了——她上次來的時候也檢查過沒什麼大問題,照理說半個月之後應該就開始恢復了,雖然偶爾也會有拖著不好的情況……她近期有沒有什麼比較情緒化,易怒,或者性格上的變化?」
這個問題讓蘇落揚微微一怔,有片刻的遲疑——
柳梢的變化他的確有些察覺,太過刻意強打起來的精神也好,遊戲里過於精分的作風也好,對一些事也會格外的敏感,甚至偶爾的煩躁。
但是她把負面情緒掩蓋得很好,幾乎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來。而且前陣子面臨那麼多事,他一直覺得柳梢會有一點變化也是理所當然的……
「的確是有一點……這有什麼影響嗎?」
醫生抽過一張紙邊寫邊說,「總之現在她的檢查都還是正常的,也沒有發現明顯的顱內血腫。當然也不能保證就沒有難以檢查出來的問題,但是沒有明顯的病徵也不能做什麼。還是繼續觀察,另外如果覺得有必要,你帶她去這裡看看吧——」
醫生把那張紙遞過去,蘇落揚問:「這裡是?」
「——看她的情況,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她可能會有憂鬱症的傾向。」
蘇落揚一愣,「怎麼會?」
「不要把憂鬱症想得那麼少見,也別想得太極端。它其實就是一種機體功能失調,正常人的壓力,疲勞,精神緊張都可能引起,何況她剛剛撞了頭有明顯的腦震蕩。長時間失眠就可能引起焦慮症和神經衰弱,加上厭食,可能內分泌也會有些紊亂。我當然只是先提一個意見,究竟要不要去你們自己再觀察一下,多注意她的情緒。如果沒有明顯的抑鬱,那也可能就只是腦震蕩的後遺症。」
蘇落揚默默點頭,半晌道一聲:「好,謝謝醫生。」
……
柳梢會得抑鬱?這種事蘇落揚想都沒想過。
柳梢她是個那麼努力認真的女孩子,不矯情不多愁善感,踏踏實實的把每一件事情做好……
每一件……事情……
走出醫院的蘇落揚越想越覺得事情哪裡有點跟自己以前想的不太一樣……
她會認真做好每一件她該做的事情,不忍心辜負別人對她的期望而做更多努力,甚至有時即使不是別人對她提出的要求她也不懂得敷衍。總是讓自己做的好一點,再好一點——
這樣的人,不是最容易有壓力的嗎。不管是壓力,還是疲勞,都是現在的柳梢不缺的。
而他的存在,似乎就是柳梢現在最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