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誰都有軟弱的時候

第二百零五章:誰都有軟弱的時候

便想到未發生這許多事情之前,在他以為他的父親就單單是他歐陽進的父親,與其他人的父親沒有任何不同之前,他們一家人的生活,想到他如今遠在新加坡的母親,再想到明月,想到段叔叔與關阿姨。所有情緒一齊湧上心來,他將車子在路邊一停,轉過身來就對著歐陽東說起來。

他說:「爸!我喊你一聲爸爸,並不代表你做的所有事,說的所有話我都認可。你之前究竟怎麼對明月,我不是不知道,我也已經說過,是不是你非要在我面前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你依然可以理直氣壯的指責任何人?」

歐陽東皺緊了眉頭,有些愣住。他忽然有些晃神,他說他不是沒有跟他說過,說過什麼?歐陽東努力想了想,卻沒有任何頭緒。他有點兒慌。這情況並不是第一次,事實上這個星期有很多次他都忘記早上起來他究竟是在哪裡。新加坡還是溫哥華,或者,是在這座城市內部。他會記不清楚他跟兒子的關係,他會搞不明白他們是不是已經決裂。他手邊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專業的經理人在替他處理,外表看起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循序進行,只有歐陽東自己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歐陽進仍在說,情緒越來越激動,他說:「我不可能會認同你的做法,更不可能會對明月不聞不問。如果你看不下去,那麼,我們兩個人就只能留一個了。」

他拉開門出去,將車子留給了歐陽東,頭也不回的走了。

歐陽東坐在暖氣融融的車廂內,忽然也會有悲哀。他看著玻璃窗上因為開門的片刻而導致的氣霧,朦朧的一層,正好擋住歐陽進離開的身影。歐陽東不知道自己這麼久以來的堅持究竟是什麼。他這麼做,無非是為了替自己的兒子留下更多財富。他是有自己的私心,他承認,可歸根結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誰?難道不是為了兒子不必像他一樣總處在忙碌擔心之中?他的商業王國終於沒有建成,他便想要積累更多的財富,想著兒子將來不必如他一樣,為了錢而走上險路。可現在,他又得到了些什麼?

歐陽東往後靠坐在椅背上,總無法攻克的面部終於也透露出疲憊無奈來。如果是在一個月之前,他斷不會這樣的想法,連一丁點兒都不會有。他只需要依照自己的計劃往前走,無論是誰都不能夠阻止他。如是而已,只是今天,他沒有辦法不想,他今天早上起得很早,經理人替他接待了從溫哥華過來的,他的家庭醫生,他的家庭醫生告訴他,他正在往所有老年人會走的那條路上走去。他的腦子在急劇衰退,在過不久,也許他會連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是誰。這個答案對於歐陽東這樣叱吒了一生的人來說無異於致命的打擊,他也想過不服輸,想過與之抗爭。他甚至將他雇傭了幾十年的家庭醫生給開除了。可是他還是沒有辦法躲避。這個病已經來了,並且明白果斷的以實際行動告訴他,他躲不了也逃不掉,他很快會成為一個連決策書都看不明白的老人,更罔論將現如今的所有想法付諸於現實。歐陽東只能想到他的兒子,想到依靠他唯一的子嗣。可是……

他抬手覆蓋在眼睛上,嘴微微張著,面孔向上靠坐在椅子上。他贏不了,贏不了了。

歐陽進全然沒有想到他一向以為無堅不摧的父親已經開始從內至外的衰老,他的心裡除了憤怒跟不堪之外,便只有一個段明月。走到路邊打了車,他才剛坐下,顧小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歐陽進告之已經在路上,便掛斷了電話。

一路過來,他都很小心。與歐陽東單獨上車的時候他就時時觀察,唯恐歐陽東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安插了人跟蹤他。每次出行,歐陽東身邊都缺不了層層的保鏢,今天他卻讓那些人都先回去,自己要求與歐陽進開車回公司,這實在不能不讓歐陽進警惕。要知道他們如今的關係,父子那一層反而是最淺薄的。歐陽進知道他想要奪得鎮遠主導權的心從未死絕過,更知道他與高邑必定還有聯繫。否則秦時的消息怎麼可能會傳不過來?高邑那邊消息的封鎖自然也有可能,但是他們也並非沒有人在新加坡跟進,無論如何,蛛絲馬跡總還是可以找到的。如此說來便只有一個原因,他在他們這邊布防設鎮之外,高邑那邊高牆圍堵,兩相夾擊之下。許之南的設備與邱尊的人員再怎麼安排得當,也是沒有辦法的了。

然而今天倒的確是奇怪,歐陽進不敢說自己的反偵察能力有多好,也不至於到毫無察覺的地步。為防萬一,他一路上換了好幾輛計程車,愣是沒有發現一丁點兒可疑的車輛,可疑的人。到後來,他只能聯絡小陸,讓他調出區段監控查看有沒有可疑的情況,他再確定好是不是就可以上樓去見段明月了。

歐陽東因病的關係,對原定計劃的實施,對林老二等人提出的斂財計劃已開始動搖,身體的虛弱導致他意志的削弱。他到底只有歐陽進一個兒子,如果落到兒子再不認他的下場,他就是有再多的錢財也無用。這些原絕不可能有的念頭,在一夕之間,都助長了起來。再加上他在新加坡的夫人每每打電話過來也總是長於短嘆,更是讓他心念動搖。對歐陽進沒有看得那樣緊也是自然的。只歐陽進不曉得,還以為歐陽東有別的念頭,心中一邊揣測一邊擔心著去見了顧小白等。

他上去的時候段明月已經被送到病房,醫生的意思也沒有大礙,不過是低血糖,營養不良之類。但顧小白以為既然喊了歐陽進過來,好好說上兩句是必須的了。因此抓住他先是一通臭罵,后又痛心疾首的表示她將段明月交給他照顧,他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之類的話。說得歐陽進本心裡有愧,被她這麼一說,也不去管她話里有多少的謬論,先一一低頭認下來悔過先。倒把一旁真正照顧段明月的秦芬芬搞得很不好意思,連忙搶過去替歐陽進說了兩句,算是把這一茬給揭過了。

秦芬芬借口給明月打開水,將歐陽進拉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問:「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顧小白的電話你就接,我的電話你就不接。」

很嚴重的質問。只是歐陽進在想著別的事情,沒有留心她說的什麼,走了好一會兒,秦芬芬發現他並沒有回答,將腳一跺,攔在他面前,將他給擋住了。歐陽進差點兒撞到她鼻尖上,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滿臉怒氣沖沖的,不曉得哪裡又得罪了她。正要問,秦芬芬先開口指控:「歐陽進,你是不是就看著我好欺負,專門欺負我了?」

歐陽進真是一頭的霧水,完全不知道自己來了這短短的幾十分鐘,哪裡又得罪大小姐她了啊!正要問,她手指頭一指,戳到他鼻樑骨上又指控:「我那麼好說話的一個人,你還要欺負我,你有沒有良心了?你忘了那天晚上沒人理你,是誰陪你喝酒來著?你是喝過就忘,一點兒人性都沒有的啊!」說著說著,張嘴閉著眼睛,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哇」一聲大哭起來的架勢。倒把歐陽進給嚇到了,趕忙解釋:「我剛剛在想事情,確實沒有聽到你說什麼,有什麼怠慢你了你說啊,可千萬別哭。」

這裡是醫院的走廊,她要「哇啦」一聲嚎起來,他還要不要四肢健全的走了?光是圍觀的目光就能把他戳成篩子吧?歐陽進頭疼得很,左右看了看兩邊,所幸才開年不久,急診室那邊人多了點兒,像這邊通醫護人員辦公室的走廊人還是沒多少的。

歐陽進忙拉了她到邊上去,問:「你剛剛說什麼了?我是確實沒聽到,你再說一遍,我一定好好聽,好好回答。」

認錯態度良好,秦芬芬閉嘴,睜著眼睛上下左右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忽然吐口氣,把水瓶晃了晃,說道:「沒事兒了,我逗你玩兒呢。」

登時讓歐陽進胸口便憋悶了一股悶氣,他在原地站了會兒,秦芬芬走了兩步看他沒有跟上來,回去過要喊他。就見他一張臉陰沉沉的嚇人。她被唬了一跳,猶猶豫豫的說:「你幹什麼?我就說了句玩笑話,你不會,不會要打我吧?」

說著把脖子縮了縮,腳下步子還往後退了兩步。歐陽進本來還真是有氣憋在胸口的,一來是因為明月的事,他著實擔心,再一個就是他的父親,他無論如何都覺得哪裡不對勁。只是眼見秦芬芬那見了他像見了鬼似的模樣,又覺得不該,不該對一個不是太稔熟的人表露這些負面情緒來。便將神色都收了一收,走過去接了她手裡的水壺,走在她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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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戀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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