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死灰之氣

108、死灰之氣

宮門緊閉,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神色匆匆而過,見到迎面而來的王寶林卻充耳不聞,直直的從她身旁擦身而過,險些將她撞到,這若換做平時,可是大不敬之罪,必定會送去暴室治罪,可這烏雲密布的氣氛下,任何人更像是司空見慣一樣,就連王寶林自己也見怪不怪了。

王寶林來到傾雲宮門前,正要差人通傳,卻瞥見一個宮女摸樣的人鬼鬼祟祟從宮牆腳竄出來,腰間鼓鼓的,像是夾帶著什麼。宮女一見王寶林先是嚇得面如土色,緊張之下懷中的珠寶竟然全部滾落下來,有一顆拇指那麼粗的黑珍珠滾到了王寶林腳邊。

她蹲下來撿起,望著宮女不發一言,小宮女或許是第一次做這樣偷雞摸狗的事情,還是年紀小的原因,竟然哭著跪在王寶林腳邊不住求饒。

只哭著說:「求寶林不要將此事告知貴妃娘娘,奴婢也是無法,家中還有年邁父母……」

王寶林微笑著把珠子遞給宮女,說:「難得你還能夠跪下來叫我一聲寶林,這珠子和那些珠寶便當做是賞給你的,快些拿了逃命去吧。」

宮女獃獃接過珠子,抬頭看王寶林一聲輕盈羽衣,顯得整個人盈盈不餘一握,清秀中略顯單薄。還未起身,王寶林便繞過她進了傾雲宮正殿,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匆忙撿起離開。

殿內同樣是一片狼藉,跟以前歌舞昇平的日子完全沒法相比,王寶林找了好一會子才在偏殿的一處暗房找到姚貴妃,屋內一陣酒氣,姚貴妃披頭散髮一臉醉醺醺的摸樣。

王寶林遣開貼身宮女,走到姚貴妃身邊坐下。姚貴妃睜開眼瞥了王寶林,百無聊賴的開口說道:「我爹爹可有話讓你帶給我?」

王寶林低頭想了一會,說:「丞相說,若貴妃再不聽從丞相出宮回府去,就……」

姚貴妃笑道:「爹爹一定說,若我再不聽從他,便只當沒生這個女兒,是不是?」

王寶林沉默不語,姚貴妃苦笑起來,湊近王寶林,說:「我告訴你吧,我爹爹他就只會來這一招,到頭來還是會順著我。」

「貴妃!」王寶林嘗試著去說服她,「丞相說的未必就是危言聳聽,如今宮內宮外的局勢越發嚴峻,別的宮妃奴婢都想方設法的逃竄出宮,就是未免格格爾大軍壓境,逼宮蒙塵,難得貴妃的父親位高權重,能夠為貴妃籌謀,若貴妃一意孤行未把握住機會,那時可真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王寶林話只出口了一半,姚貴妃便已經不耐煩的起身,蹣跚著往門外走去,王寶林自然是不死心,忙跟了過來。門外來來往往的人不停傳說期間,見了姚貴妃也只是遠遠繞開,並沒有人上前來行禮問安,姚貴妃也不上前追究至氣,而是往寢殿的方向走去。

王寶林一路嘰嘰喳喳個不停,重複著那幾句局勢不穩的話,聽得姚貴妃忍不可忍的停步橫臉過來,說:「你不就是擔心自己逃不出去么,我可以跟爹爹傳話,讓你在我丞相府里躲避就是,其他的你不必再多言。」

「娘娘……」

話音剛落,後面有腳步聲傳來,王寶林回頭一看,是楚梅,便先低頭下來躲到姚貴妃的身後。姚貴妃也回過頭來,見是楚梅,先是皎潔一笑,停在那裡等她過來。

楚梅一臉陰沉的走來,身後跟著兩名宮女,其中一個就是她的妹妹芬桔,芬桔經過王寶林身邊的時候,還刻意停下來小聲咒罵一句,王寶林聽得真切,卻是敢怒不敢言,只將臉別過一邊裝作無動於衷的樣子。

楚梅和姚貴妃兩人面對面而立,楚梅面上陰冷,姚貴妃卻是十分坦然,笑著說道:「妹妹既然專程而來,那就進屋再說吧。」

芬桔在一旁勸道:「姐姐,不要聽信這毒婦,她許是在屋內設計好要暗害你的。」楚梅鼻子一哼,豪不以為意,說:「我看她到底有什麼手段,又不是沒領教過!」

說完自己搶在姚貴妃的前頭進了殿,姚貴妃卻並不以為意,像是一切都看開了的摸樣,跟著走了進去。

兩人各找了椅子坐下,姚貴妃正要吩咐宮女上茶,楚梅先說道:「你不要再假惺惺了,我今天來就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實話告訴了我便好,若還是顧左右言他,就不要怪我不顧念姐妹情分了。」

姚貴妃笑著上下打量她,楚梅今日一聲暗紅色的長裙,上面雖然也有精細絲線雕花,卻跟她以往的華美衣服相去甚遠,而且腳上分明穿著一雙平底布鞋。

她笑道:「妹妹這身打扮,可是要出遠門嗎?」

芬桔輕按楚梅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亂講話,楚梅卻冷笑道:「是又怎麼樣,你別告訴我,你爹爹打算把你扔在這宮中等死?」

姚貴妃搖搖頭,突然一反常態,問:「你可有算過,自那日御駕親征,皇上一共離開了多少天?」

楚梅顯然被問道了,或者說她完全沒有料到姚貴妃對皇上的關心遠遠超出了自己想象的程度,似乎為了說服自己,反問道:「你這麼關心這個做什麼?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狠毒婦人,你不配愛他。」

姚貴妃別過臉去,臉上仍是隱隱笑意,這樣側面顯得她往日富態的臉龐已纖薄消瘦了,「那日的事情,確實是我對不起你,可你不必為著這個而記恨皇上,皇上沒有任何過錯。」

這結果雖然和心中想得一樣,可陡然聽她如此坦白承認,楚梅還是大吃一驚,半響才反應過來,盛怒站起,說:「皇上當然有錯,他錯在不該相信你,你這個始作俑者,我今天非要討回公道不可!」

姚貴妃眼神無懼,淺笑著看著楚梅,任由她拉扯自己的衣襟而伸手叫身後的宮女不必過來。

「你同我家世相當,應該明白很多事情自己也是身不由己,那日的下毒事件,確實是我冤枉了你,可我也徹底失去了皇上的心,比起你來,我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卻多了一份終日折磨著我的內疚。」

楚梅聽了稍稍心軟,逐步放開姚貴妃,冷冷笑道:「你這樣的人還會有內疚?你根本就沒有心!」

王寶林在一旁聽不下去了,站出來說道:「貴儀娘娘,貴妃娘娘如今對你萬般隱忍,就是因為對當日事件的內疚,若不是如此,不論如今是個什麼情形,就憑貴妃娘娘是姚丞相的嫡女這一點,娘娘便可安然無恙,不必在此受你的折辱,臣妾奉勸貴儀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芬桔見到姐姐受辱,也站出來同王寶林對罵,互相為了維護自家主子儘可能的把自己能夠想到的最惡毒的詞語都用在對方身上,而此刻姚貴妃卻站起來輕輕拉住楚梅的手,柔聲說:「皇上離開我們,到今天已經整整一百三十七天了,你也一定很想念她吧。」

這席話確實觸動了楚梅的心思,可如今她對蕭逸哲確實是又愛又恨,愛他往日的柔情蜜意,恨他在關鍵的時候不相信自己。

姚貴妃的聲音幾乎在隱隱哀求,「我的好妹妹,你就留在這裡,跟我一起等他回來吧,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保護我們的。」

說著便伸出手來,楚梅猶豫片刻,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在芬桔和王寶林的詫異之中,同姚貴妃的手牢牢緊握在一起。

太後宮中,戰敗的消息一節一節傳來,聽得太后臉上越來越陰沉,起初她還氣急敗壞的將手中奏摺朝臣下臉上紛紛砸去,怒罵幾句,後來消息漸多,也就慢慢認命了。

言秋抱著香爐輕輕放到太後身邊的桌腳上,太后正撥弄手中念珠理佛,閉眼感覺言秋走進,輕聲問她:「姚獻府中可有消息傳來?他願意帶兵出征嗎?」

言秋環顧左右,四下無人,便小聲說道:「回太后,姚丞相派人入宮傳話,說姚大人身患重疾無暇作戰,如今門庭緊閉著呢。」

太后猛然睜眼,將手中念珠用力拍打在桌腳,念珠的線隨即被綳斷,葡萄大小的佛珠不住的滾落下地來,「這個白眼狼!無事的時候只會開口問哀家要這個要那個,如今國難當頭卻躲得連人影子都看不到了,哀家真是瞎了眼才會重用了他這麼多年。」

言秋聽了,趕緊將宮內的其他人都支開,然後湊到太後跟前小聲說著:「太后息怒,若想要姚丞相出兵卻也不是什麼難事,太后可別忘記,姚丞相的兒子生著病,好歹這兒子還在身邊,可他的女兒如今卻還在宮裡待著呢,太后何不從這方面著手?」

太后眼前突然一亮,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說道:「哼,你做初一我必做十五,如今是你不仁義在先,可別怪我心狠手辣在後。」

吩咐言秋,說:「你即刻命人去丞相府中再做通傳,限他即刻整裝出兵對抗格格爾的大軍壓境,若沒有合適的將領帶兵,便要他親自出征,否則便以玩忽職守之罪將他查辦。再有,你派人去傾雲宮請姚貴妃到哀家宮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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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隼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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