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切都會好的
慕淇君走下城牆的時候，正碰到魏公公準備去請溫蘇心，兩人迎面遇上了。
薇公公看著慕淇君，看他臉色很是有些蒼白，有些擔憂地道：「司空大人，您最近臉色不大好，要注意身體啊！不要太過操勞了。」
慕淇君淡淡一笑，如月華曳曳漾開，「謝公公，淇會的。」
「那奴才去請皇上了，司空大人請！」
兩人頷首示意，就這樣錯身而過。只是魏公公卻還是回首看了一眼，看到慕淇君穩步行走在青色的石面上，如筆挺的竹子一般的背影，溢滿幽然之意。
魏公公輕輕嘆息一聲，便繼續邁步上了台階，走到溫蘇心身後行禮，「皇上，左相求見。」
瑞孫懷明如今已經是左相了，這個男子成為了溫蘇心的得力助手。
「好。」溫蘇心啟步回乾明宮。
習慣上，魏公公和侍衛宮人都是遠遠跟在溫蘇心身後的，所以看起來，到總像是溫蘇心一人獨行。
溫蘇心一個人靜靜地走在皇宮裡，一路上宮人遠遠看到她都紛紛跪下請安行禮，叩拜在她腳下，所到之處，無人敢仰視她。
女帝，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九五之尊，卻也是最孤獨的人了。
一些在宮裡待了多年的人，都是一聲嘆息，今日的女帝像極了當年的公冶翊哲。溫蘇心三年不出天璇宮的時候，公冶翊哲便也是一個人走在偌大的皇宮裡，像是走在孤城裡。
溫蘇心回到乾明宮的時候，雲陽公主站在廊下，她手扶著廊柱，微微仰頭看著天空，那個樣子看起來很憂傷。
溫蘇心緩步走了過去，驚動了雲陽公主。
她回首的時候，看到溫蘇心就笑了。雲陽公主的神色變化得太快，一臉落寂瞬間被燦爛的笑代替，像是陽光穿過烏雲將陰霾的驅散，像是剛剛那個憂傷的少女根本就不是她。
雲陽公主俯身行禮，「皇上！」
「雲陽，你喜歡誰？」溫蘇心輕聲問道。
雲陽公主笑了，帶一點點天真，像是不懂悲傷的孩子，「皇上猜。」
溫蘇心淡淡地笑了，「他的性子很倔，朕是不能勉強他的，但朕儘力而為吧。」
「雲陽曾經問過他，何以到現在都不成親。他說富貴榮華雖然耀眼，但從來位置越高就越危險，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說不定就倒下了，不願意連累別人。」
那個曾經飛揚跋扈的少年，那個曾經肆意縱馬的少年，終究是長成了這樣可靠的男子了。
「他還說，皇上沒有幸福之前，他是不會娶親的。他說他的妹妹太辛苦了，他要幫她，他說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險，沒有精力照顧妻兒，莫若就這樣好了。」
溫蘇心面色不變，但冷了的心卻有暖流流過。
瑞孫懷靖是個倔脾氣，這些年他不肯成親，溫蘇心也不敢逼他。瑞孫家看著這個兒子越來越有出息，也一時找不到合意的姑娘，又知道他的脾氣的，加上嘉寧帝和思順帝國喪就是六年，便就這麼拖著了。
雲陽公主暖暖笑著，「他還說，他和雲陽是不可能的，按年歲和輩分，雲陽可以叫他一聲叔叔了。他那樣的人，不喜歡小孩子，喜歡成熟嫵媚的女子，像皇上這樣的吧。」
溫蘇心雖然嫁了公冶燁胤，但因為溫蘇心和公冶翊哲相愛，瑞孫懷靖和雲陽公主終究算是隔了輩分了。所以說，瑞孫懷靖一直都在為了能讓公冶翊哲和溫蘇心在一起而努力。
這世上，除了公冶翊哲，原來還有瑞孫懷靖在一直努力。
「他這樣說的嗎？」溫蘇心淺淺一笑，「過些日子，朕找個時間為你們賜婚吧。」
雲陽公主一驚，她直直地盯著溫蘇心，有些回不過神來，「可是……可是他不會願意的……他不喜歡我……」
溫蘇心和雲陽公主錯開目光，望向了遠處，目光淺淡，「別忘了朕是他妹妹，朕比你清楚。他若是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是不會同你說這樣多的話的。」
「真的嗎？」雲陽公主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溫蘇心，又是歡喜又是擔憂。
「這件事，朕心裡有數了，只是……」溫蘇心沉吟片刻，才又道：「他曾經許諾過，會納銀杏為妾，這件事是不能改的。」
銀杏這些年忠心耿耿地跟在溫蘇心身邊，本早該送她出宮的，只是她自己堅持要留在溫蘇心身邊，到底是耽誤了這許多年了。
雲陽公主微微有落寞的神色，但很快又笑了，「那個男子沒有三妻四妾的，只要能嫁他，我不介意，我只怕他不願意娶。」說著，她低下頭，手搓著衣角。
天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動了少女情懷，終究也是要低頭的。
「委屈你了，」溫蘇心語聲里有一絲悵然，「銀杏對朕來說，便跟自己妹妹一樣，你和她都是好模樣好脾氣的，能娶到你們兩人是瑞孫家的福氣，是二哥的福氣。」
雲陽公主彎起嘴角一笑，「哪裡算得委屈？我愛他，知他是什麼樣的人，人人都說他是紈絝，但我知曉，他許了的承諾必定是會做到的。」
「小小年紀，像你這樣看得透徹，實是不容易。」
「那皇上您呢？您還這樣年輕，難道就這樣了嗎？」
溫蘇心眉眼一彎，只是一笑一顰間都是帝王威懾的氣勢了，「很多時候，朕都會覺得他死了，但沒有離開朕。夜深人靜的時候，朕總覺得他在身邊，朕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雲陽公主眼神一黯，「皇上……」
溫蘇心神色溫和，不再有從前那樣悲痛得崩潰的樣子，也不再有恨得咬牙切齒的憤怒，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她做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於是不再悲傷，不再憎恨，只是此後餘生，如果她微笑，那一定是她想起了他。
「皇上，所有的悲傷都會過去的，時間會讓憶一切都好起來的。」
溫蘇心笑笑，轉身，「朕很好，你不必擔心。」
雲陽公主看著女帝的背影，覺得無限哀傷在心底蔓延開，卻無能為力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