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勁
我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
睜開眼的那一秒,我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抹了把臉,才發現臉上濕濕的,原來自己在夢裡哭出來了。
「喂,誰呀?」大晚上的,我火氣挺大的,摸到手機就跟人嗆聲。
「你哭了?」對面似乎遲疑了一下。
是容城。
我沉默了幾秒。
我哭沒哭他肯定聽的出來,索性避開這個話題:「這麼晚了找我什麼事?」
「真哭了?」他不死心地繼續問。
「跟你有關係么?」我癟了癟嘴,不想讓他笑話我。
容城似乎被我無理的態度搞生氣了,也就有點不高興,惡聲惡氣地說:「我在望天這邊,你快過來。」
望天是H城的一家酒樓,檔次很高,我只跟在乾爹屁股後頭去過兩次。後來他把我轉手給容城以後,再也沒進去過。
這還是容城第一次讓我去這種地方,我有點疑惑。
看了眼手機屏幕,已經快過零點了,我就不太想出門,何況外面還下著雨。望著雨水在窗玻璃上打下的痕迹,我就犯懶了。
「我說趙小憐,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勁呢。」容城沖我發牢騷,哪怕沒看到他,我也能想到他蹙著眉不屑的樣子,「之前在床上的時候不還挺硬氣的么,現在就孬種了?你是不是怕我?」
趙露露的哭泣聲從門縫裡傳過來,我沒來由地心煩,沖著門吼了一句:「煩不煩吶,大晚上的。」
容城估計以為我在吼他,更生氣了。
我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馬上給我過來,要不然後果自負!還有,別忘了把我身份證帶過來。」
不等我再次反對,容城就掛了電話。
我翻出他的錢包看了看,裡面確實有他的身份證,只好認命地換衣服準備出門。我跟自己強調,我只是給他送東西而已,實際上根本就是想見這個人。
說實話,當時他跟一個女人從賓館離開的時候,我心裡都發酸。但是這麼晚了他卻在酒樓里吃飯,應該沒跟那個女的睡在一塊。
不過酒樓里也有房間,誰知道呢。
何況容城這個人,他要是真想要了,哪兒都能下得去手,根本不必非得找個能睡覺的地方。況且從他離開賓館到現在已經隔了好幾個小時,也足夠他做幾次了。
一想到這兒,我又有點泄氣。
剛拉開卧室的門,一個黑影就沖著我倒了過來。我嚇得差點尖叫,一腳就踢了過去。等看清那個黑影是露露,連忙收腳,才沒有踢到她身上。
露露眼睛腫的跟個桃子一樣,本來是靠在門上的,現在整個人朝我倒了過來。我趕緊扶住她,她可憐兮兮的望著我,連話都不敢說了。
我咬著牙望著她,剛才的夢境一遍一遍在我腦子裡翻騰。
我想起我媽佝僂的背,想起她無力地塞進口袋的手,甚至想起口袋邊緣露出來的一截紅色。那是錢。我們最缺的東西!
她有兒有女有丈夫,唯獨沒有錢。
可她的兒子女兒還有丈夫,全都需要錢!所以她不知羞恥地去求老鄭,哪怕是答應他那麼無恥的要求。
許多年前我隱隱約約的懷疑,猜測,卻一直不明白,一直不肯原諒。
然而當我也走到了這一步,我才明白,當初她心裡到底吞進去多少苦水。當年我爸到底要怎麼硬撐著,才能無視掉這麼一頂綠帽子。
露露小心翼翼的眼神,就像當初我甩開我媽的手,她那麼恐懼地望著我。怕我嫌棄她,怕我恨她。
「你要多少?」我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
到最後,我還是心軟了,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向絕路。
哪怕我再恨趙露露將我帶到H城,可我依舊不能坐視不管。因為她是我的老鄉,因為她那麼絕望的眼神,我也曾經在我媽眼睛里瞧見過。
走出出租屋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
我把銀行卡留給了露露,裡面有兩萬塊,是我最後的存款。我一直把卡帶在身上,就是想有點安全感。
露露說她一定會想辦法儘快還給我。我知道她的辦法是什麼,無非就是接更多的客人,卯足了勁從客人身上榨取更多的錢。反正李陽她是指望不上了。
我沒辦法勸她別去做這個,連我自己都是幹這一行的,有什麼資格說她。我也不敢說不用她還,我自己也需要錢,越多越好。
很快攔到了車,我跟師傅說了地址,車子直接發動。
靠在靠背上,我從自己的包里摸出容城的錢包。那是個皮夾,現金已經被我拿了,現在就剩各家銀行的信用卡和一張身份證。
我摩挲著身份證上他的臉,辦證日期還是零幾年,那時候他才十八,轉眼間都快十年了。再過不久,他就該去換新的身份證了吧。
仔細打量著照片,我不得不感嘆,有些人生來就是要帥的人神共憤,讓廣大女同胞恨不得集體流鼻血。同時又用他的家庭條件,讓大部分男同胞嫉妒到心裡冒酸水。
十八歲的容城臉上還透著青澀,看著鏡頭的眼神有點彆扭,似乎在害羞。
很難想象他也有這麼嫩的時候,可惜我沒有見到過。就算見到了又能怎樣,他十八的時候我還在讀初中。
想了想,原來我們之間已經整整差了三年。人都說三年就有代溝了,我嘆氣。
容城他們在包廂里,我剛剛把門推到一半,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恨不得逃走。乾爹竟然也在這裡!
可還沒等我抬腳,他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都到門口了,怎麼還不進來?」
本來根本沒人注意到我,只是剛好容城正對著門坐而已。他一開口,大家目光全都移了過來。
最讓我不自在的,是我乾爹的目光。
想想不久之前我還發簡訊跟他胡謅,說我過兩天才回H城。結果現在就碰上了。真是出門之前忘了看黃曆,太他媽衰了。
「乾爹,你也在啊。」我舔著臉傻笑,跟他打了招呼。然後迅速移到容城身邊,把錢包塞他懷裡。
乾爹朝我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那種。他對我跟容城的關係一清二楚,所以當著容城的面也不會對我太親熱,免得讓容城覺得尊嚴受辱。
當然,多虧了這個老狐狸,要不然我跟容城也勾搭不到一塊。
容城旁邊坐了個漂亮女人,我忍不住瞟了一眼桌子下面,高跟鞋,大白腿,就是今天晚上碰到的那個。
我心裡不停地涌酸水,這兩個人怎麼還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