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如何可以不愛他(六)
平日到許宥謙的公寓,他們通常都是窩在客廳。他的卧室,鍾美芝也只是進過幾次,很粗略地掃過幾眼。今晚他把自己安置在這裡,她還沒來得及問他拿衣服和洗漱用具,他已經轉身往客房走去。
鍾美芝明白這是讓她自便的意思。她從柜子里翻到新的毛巾和牙刷,到衣帽間里翻出他的襯衣,接著進浴室洗了個澡。
看著鏡子的自己,鍾美芝第一次不自信。親吻和擁抱已經不足以表達她對許宥謙的愛意,她願意把自己的所有都交付與他。可惜他一點想碰自己的意思都沒有,她不由得懷疑自己究竟沒有吸引男人的魅力。
躺到許宥謙的床上,鍾美芝將絲被拉到脖子以下,她能嗅到專屬於他的味道。心跳亂了,滿腦子都是他的影子,她一點睡意都沒有。
最終鍾美芝還是摸索著走到客房,她雙手摸著微微發燙的臉蛋,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輕輕旋開了門鎖。
許宥謙正鋪著床單,他應該剛洗完澡,連上衣都沒穿,只在下面套了一條長褲。聽見門邊有聲響,他連頭也沒抬,只說:「還不睡覺?」
「我怕黑。」鍾美芝在門邊站著,看他彎著腰耐心地將床單鋪平。
「你居然怕黑?」許宥謙像聽了一個笑話,他抬眼看向她,就這麼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凝住了。鍾美芝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衣,她沒有把所有的紐扣扣緊,精緻的鎖骨和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膚露在眼前。袖子挽起手肘處,襯衣下擺堪堪遮住大腿,她赤著腳朝自己走來,他覺得有幾分口乾舌燥。
比她妖嬈、比她性-感的女人,許宥謙見得不少,但卻沒有一個能讓他這般的心癢難耐,彷彿瞬間就回到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去把窗帘拉好,正要轉身,一雙軟若無骨的雙就纏到他的腰間。
胸口貼在他結實的後背,體溫隔著兩層衣料傳遞,鍾美芝感覺到自己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
房間里靜得能聽見他們一呼一吸的細微聲響,許宥謙拉開她的手,轉身面對著她。她垂下眼帘,未撫平的長發稍稍凌亂,那模樣有種說不出的可愛。他替她將頭髮繞回而後,隨後才開口:「怕黑就別關燈。」
聽見他的聲音,鍾美芝慢慢抬頭。她抿著唇,他的手指碰到臉頰,溫柔得不可思議。對上他深邃的眼睛,她整個心都顫抖起來,接著竟鬼神使差地拉下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
這個親吻太突然,許宥謙難免地獃滯了三兩秒。她胡亂地在自己唇上輾轉,像個野蠻的小女孩在撒嬌,那觸感太讓人著迷,他無法自控,摟著她的腰便開始回吻。
意亂情迷之際,他們雙雙倒在鬆軟的大床上。耳際迴響著粗重的喘息聲,鍾美芝仍舊將雙手環在他的脖子上,腦袋因缺氧而無法思考。許宥謙將她壓在身下,結實的胸膛堵住她的去路,她只猶豫了一下,隨後就把腿勾到他的腰間。
如此具有挑逗性的動作讓許宥謙的身體猛地僵住,理智與慾望激烈的撕扯,他最終還是退開身體,伸手將一旁的絲被蓋到她半裸半露的嬌軀上。
突然失去了他的體溫,鍾美芝的心涼了一半。她把絲被扯開,很固執地想把許宥謙拉回來。
許宥謙輕易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然後按在她的身側。她張著微紅的眼睛看著他,那模樣很委屈。他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說話時連氣息都是不穩的:「你真要玩得這麼大嗎?」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鍾美芝聽得耳根也酥軟不已。她吸了下鼻子,說:「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她不再亂動,許宥謙便鬆開手。他像脫力一般,懶洋洋地靠著床頭的軟包,「美芝,你不需要這樣試探我,我對你沒有半點虛情假意。我不是什麼好人,現在你可能還沒有完全將我看清楚。當你真正了解我的時候,你可能會害怕,可能會逃避,也有可能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喜歡我。我之所以不碰你,是不想你日後後悔,你明白嗎?」
鍾美芝挪到他身旁,她正想說話,他卻將手伏在她的手背上,先一步開口:「我們的家境相似,但成長的環境是完全不一樣的。家對於你來說,是個溫暖的港灣。你做事可以隨心所欲,因為你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的家人也會為你打點好一切。但家對於我來說,不是港灣,而是戰場。」
她扣住他的手指,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許宥謙思索了一下,接著說:「我跟家人的關係不怎麼好,或許你會不理解,甚至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很不該。但我是一個男人,我有我的追求,有我的慾望,更有我的尊嚴,我不可能一輩子都活在我哥的陰影下。人總要失去某些東西,才能獲得更多的東西。我的生活很複雜,善良和正直已經被利益和權力所打敗。也許某天,我會做出一些讓你難以接受的事情。」
「我不怕。」鍾美芝打斷他的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很堅定,很勇敢。不過,就算你再堅定、再勇敢也好,我也希望能擋在你前面,好好地保護你、愛惜你。」他親了親她的手,突然語氣輕快地說,「你的膽子這麼大,應該不怕黑才對呀。」
鍾美芝還沒有從那滿腔柔情里抽離,片刻以後才知道許宥謙正取笑自己。她一拳就捶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發出沉沉的一聲悶響。他笑得身體都在發抖,她怒羞成怒,整個人撲到他身上打鬧。
任許宥謙的自制力再好,他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那位衣冠不整的佳人這樣放肆,他很快就不淡定了。他制住她的手腳,軟著聲線跟她說:「別鬧了,再鬧就要出事了。」
鍾美芝安定了下來,她問他:「今晚我要睡你這裡,你不許把我趕走。」
「你給我乖乖地睡覺。」他將絲被蓋在他倆身上,「要是你動壞心思,我就把你綁起來。」
躲在被窩裡的鐘美芝偷偷地笑了。
許宥謙把燈關了,鍾美芝還很興奮,睜著眼睛不想睡覺。她將腦袋倚在他的肩上,半眯著眼睛跟他算起了舊賬:「如果那時候我滿了十八歲,你是不是真的要我跟你上-床?」
聽聞她提起這件往事,許宥謙心裡倏地泛起了一股不祥預感。他知道自己說什麼答案都是死路一條,於是閉著眼睛裝睡。
他不說話,鍾美芝便自顧自地說下去:「以前你肯定經常掀女孩子的裙子吧?你這麼猥瑣,現在怎麼變得像柳下惠一樣呢?」
在黑暗裡,鍾美芝沒有發現許宥謙手背上的青筋正不可抑止地抽了兩下。她趴到他身上,湊在他耳邊問:「你是不是遭遇了一些特別不愉快的事情?還是說,你那裡已經壞了?」
那語氣里滿滿都是幸災樂禍的意味,許宥謙忍無可忍,他往她臀上不輕不重地甩了一巴掌,咬牙切齒地說:「你再說一遍試試!」
鍾美芝越來越覺得自己中了許宥謙的毒,超過半天沒有看到他,她就會想毒癮發作一樣,渾身難受。漸漸地,她的心思全不在學習上,個人作業和小組作業也完成得很馬虎,最後還被某位脾氣火爆的任課老師批評教育了一番。
鍾美芝原以為身在異地,就算怎樣胡鬧也不會被家人發現。而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這件小事居然會驚動自己最親愛的大哥。
收到鍾厲銘的簡訊時,鍾美芝正跟許宥謙在南丫島吃海鮮。簡訊里只寫了三個字:在哪裡。她一手接過許宥謙遞過來的海蝦,一手拿著手機回簡訊,說自己在學校。她沒有說實話,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跟大哥說,她逃了一整天的課就是為了跟男朋友去看海和吃海鮮。
鍾厲銘抵達學校的時候正是周一,他看過鍾美芝的課表,知道她今天是滿課的。他不意外看到這樣的答覆,他看了下腕錶,回復:放學以後出來,我在學校正門等你。
再次查閱簡訊,鍾美芝嚇得連手機都拿不穩。許宥謙發現了她的異樣,問她:「怎麼了?」
鍾美芝苦著一張臉:「我哥來了。」
許宥謙無所謂地說:「來了就來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鍾美芝將手機遞到他面前,他看了以後,給了她一記你好自為之的眼神。
午餐還沒有吃完,他們就急急忙忙地趕回了學校。
鍾美芝遲了那麼多才出現,鍾厲銘肯定知道她撒了謊。他在學校對面的一家餐廳里等她,一直留心外面的境況,當鍾美芝從一輛黑色的跑車下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走進餐廳以後,鍾美芝就知道自家大哥什麼都看見了。他所在的地方靠近玻璃外牆,那位置正好是許宥謙剛才停車的地方。她忐忑地坐到他對面,輕輕地叫了他一聲,然後問他:「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最近做事都很出格,」鍾厲銘給她倒了杯熱茶,「我能不來嗎?」
在這批交換生里,有一位大三的師兄是鍾厲銘的直系師弟,他們曾經在一個國家級的比賽里有過合作。鍾厲銘曾托他幫忙留意自家妹妹,因而聽聞鍾美芝這邊出了點小意外,他便馬上聯繫了身在國外的鐘厲銘。
鍾美芝唯唯諾諾地聽著大哥的訓話,腦袋埋得低低的。等鍾厲銘說累了,她便貼心地將茶杯捧到他面前,並保證以後會認真學習和不再逃課。
看她的態度還算誠懇,鍾厲銘暫且不追究。他將話鋒一轉,問她:「剛才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在鍾厲銘的威逼下,鍾美芝老老實實地交代她跟許宥謙的事情。鍾厲銘執意要見見許宥謙,她不敢說不,最後只能應承下來。
他們約在一家茶館碰面。在許宥謙抵達之前,鍾厲銘已經大概了解他的背景。雖然鍾美芝在很多地方都含糊其辭,但他知道這個許宥謙肯定不是簡單人物。
這兩個男人的氣場都很強盛,寬敞的房間似乎因他們的來臨而變得擁擠。聽著他們聊著最尋常的話題,鍾美芝卻覺得惴惴不安,擔心他們下一秒就會大吵起來。
而事實證明,鍾美芝的擔心是多餘的。鍾厲銘修養極佳,向來不屑爭一時的口舌之快。而許宥謙已經修鍊成精,要應付鍾厲銘根本不是難事。他們雖對對方都沒有什麼好感,但看在鍾美芝的面子上,他們還是將各自的情緒掩飾得滴水不漏。
離開之前,鍾厲銘特地找鍾美芝談了一次話。把她約到自己下榻的酒店房間里,他也不轉彎抹角,直接把筆記本推向她,說:「我不太贊同你們在一起。沒錯,他的出身確實不差,可惜他有正途不走,偏偏要走歪門邪道。這種利慾攻心、不擇手段的男人你要來做什麼!」
與許宥謙有關的信息映入眼帘,鍾美芝快速滑動滑鼠,象徵式地看完。鍾厲銘向來作風正派,她知道大哥對許宥謙那些不光彩的手段肯定萬分反感。她猶豫了一下,小聲地說:「哥,我知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我愛他,他很想很想跟他在一起。」
鍾厲銘的臉沉了下來,他的語氣也不再溫和:「別任性了,你不適合跟這種人在一起。許宥謙崛起得這麼快,肯定已經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都不是好對付的,但他卻一點事都沒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那些人狠,他就比他們更狠。他上個月才惹了官司,如果不是他的律師團鑽空子,你以為他打得掉嗎?這次能讓他躲過去,是運氣好,但沒有人會一輩子都走運的。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跟著他,你會幸福嗎?」
這場談話最終還是不歡而散,鍾厲銘晚上就乘坐夜機離開,他對鍾美芝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勸她離開許宥謙,並好好保護自己。
第一次跟大哥吵架,鍾美芝不止覺得筋疲力盡,還倍感抑鬱和失落。在以前,全世界的人不理解自己,他也會站在自己這邊,而現在,他卻率先出來反對她跟許宥謙。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讓她難受至極。
鍾厲銘不需要鍾美芝去送機。離開酒店以後,鍾美芝就一聲不響地跑到許宥謙的公寓找他。她按了許久的門鈴,那扇大門仍舊是緊緊閉鎖。拿出手機給他撥電話,她突然記起他今晚需要應酬,於是又急急忙忙地切斷了。
鍾美芝倚著牆壁滑坐到地上,她剛把臉埋在膝蓋,捏在手裡的手機就響了。
昏暗的走廊里,手機屏幕的亮光刺痛了鍾美芝的眼,她看著他的名字發獃,直到鈴聲消失也沒有動作。
看見鍾美芝在自己家門前可憐兮兮地坐著,許宥謙一點也不驚訝。在這個鐘點接到她的來電,他就猜到她肯定又跑到自己的公寓來了。他蹲在她跟前,抬起她的腦袋,柔聲問她:「哭了?」
這話不說還好,但許宥謙這樣一說,鍾美芝真有種想哭的衝動。他連原因都不需要多問,他那樣聰明的人,不可能不明白。許宥謙背著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伸手去摸他的臉。指尖滑過他的眉目,然後順著往下,最終停在他的唇上。她雙手捧著他的臉,慢慢地湊過去,試探性地吻著。
鍾美芝吻得很纏綿,許宥謙方寸大亂,他把手撐在門板上,牢牢地將她圈在自己懷裡。想起走廊裝有攝像頭,他退開了一點,耳語道:「好了,我們先回家。」
最後的兩個字像一股暖流,無聲無息地溫暖著她的心房。鍾美芝抱著他不肯撤手,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告訴他:「我的腿麻了。」
許宥謙無聲地笑著,托起她的臀將她抱進屋裡。鍾美芝將腦袋擱在他的肩上,他身上有股很淡煙酒的氣味,一點也不難聞。
洗完澡以後,他們都躺到床上休息。許宥謙用手指繞著她的頭髮,她不說話,他也不主動發問。他想,她應該被鍾厲銘訓了一頓。
像鍾家這樣富過三代的大家族,對夫婿的挑選一定嚴格至極。許宥謙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裡,他連鍾厲銘這關也過不了,其他長輩那邊就更不好說話了。
鍾美芝窩在他懷裡,他的心跳穩而有力,隱隱間給她心安的感覺。只是,她最最親愛的大哥居然說他不能給自己幸福,她聽完以後就懵了。從小到大,她也沒有細想過是什麼東西,身在福中,她根本不覺得幸福難求。
「你為什麼不問我?」鍾美芝從他身上爬起來,跪坐在床上看著他。
許宥謙枕著自己的右臂,語氣淡淡地說:「你哥哥反對我們在一起,你不高興。」
鍾美芝咬著唇,似乎正等著他表態。不過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安撫性地揉了揉她的頭髮。
眼見她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許宥謙嘆了口氣,說:「要是你怕傷了家人的和氣,那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我不要。」鍾美芝一把抱著他的腰,只有用力地抱緊他,她才能有幾分安全感。
「傻丫頭。」許宥謙笑了笑,「這也沒什麼,我早就料到了,也提醒過你,當時你還不明白而已。」
鍾美芝揪著他的睡衣,悶聲說:「你一點都不介意嗎?」
許宥謙很認真地說:「我在乎的只有你。」
鍾美芝心裡甜蜜得不行,但那張小臉仍舊皺得厲害。她不說話,一直仰著臉看著他。
在被窩裡握住她亂揪亂摸的手,許宥謙提議說:「別苦著臉,周六我帶你出海好不好?」
「去你們那些淫-亂派對?」鍾美芝有點好笑地問他。
許宥謙出海並不是什麼出奇的事,她知道他平均每個月都出幾次。她之所以這麼了解,完全是八卦雜誌的功勞。
很多富家子弟喜歡在遊艇上辦派對,不少躋身於二、三線的演員和模特會被邀請。為搏出位的女星會事先放料給狗仔隊,而敬業的狗仔隊會不為餘力地偷拍和製造勁爆的桃色緋聞。許宥謙也為此而見過幾次報,他跟鍾美芝解釋過,這是工作需要。
最近兩年,有一家名不經傳的娛樂經紀公司迅速壯大。很多人不了解這家經紀公司何故能在行業低潮時期仍舊風生水起,但鍾美芝卻很清楚,這家公司不過是一個幌子,真正能賺錢的是這個幌子延伸出來的一條產業鏈。從這經紀公司出來的女星,說白了都是當外圍的,她們不僅明碼實價地為富商土豪服務,還長時間駐守在某些特定的會所。許宥謙正是這條產業鏈的幕後操縱者,他的條件本來就得天獨厚,他身處上流社會,各樣人脈應有盡有,而他的父親也算是娛樂圈的半個教父,悉知遊戲規則的他在圈內更是橫行無忌。
當時的外圍產業尚未成行,許宥謙穩穩妥妥地挖到了第一桶金。在前期的資金積累,他基本上要得益於這條低投入、高收益的產業鏈。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難以掩藏的酸味,許宥謙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笑了笑,只說:「睡吧,什麼都不要想了。」
周五晚上,鍾美芝還努力地在學校趕著作業的進度。小組的大部分組員已經完成任務,她平日不用功,到最後期限只能瘋狂地奮鬥。
許宥謙抵達學校的時候,鍾美芝才剛剛起床。昨夜很晚才睡,她忘記調鬧鐘,今天醒來已經很遲了。在車上等了大半個小時,他才看到身穿白襯衣牛仔短褲的鐘美芝款款步來。下車替她拉開車門,他笑著說:「我們真有默契。」
今天他恰好也穿了一件短袖襯衣和深色長褲,鍾美芝往他身上掃了一眼,抿著唇笑了起來。
大大小小的遊艇已經停泊在碼頭,許宥謙帶著她走過去。她挽著他的手臂,問他:「哪只遊艇是你的?」
頂了下鼻樑上的太陽眼鏡,許宥謙說:「你猜。」
鍾美芝還真把遊艇逐艘逐艘地研究起來,最終停在一艘嶄新的遊艇前。她回頭看向許宥謙,而他勾著唇角,摟住她的肩說:「這你也能猜對,真聰明。還有,那遊艇不是我的,是我們的。」
「真俗!」鍾美芝倚在他身上,嬌聲抱怨。那艘遊艇艇身的右前方寫著三個字——美芝號,她怎麼可能猜不對。幸好太陽眼鏡能把她半張臉都擋住,不然他肯定又要取笑她那張紅撲撲的臉了。
許宥謙微微側過臉,笑著說:「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點回禮呢?」
她笑得很燦爛,用力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上了遊艇以後,鍾美芝發現裡面空無一人,連駕駛員都沒有。看著許宥謙走進了駕駛室,她有點詫異:「你還會開遊艇?」
「你能不能別這樣小瞧我。」許宥謙往她額頭敲了一下,隨後將她環在身前,「我來教你,很簡單的。」
六月初已經正式地步入炎熱的夏季,迎面而來的海風也夾雜著一絲悶熱的氣息。蔚藍的海面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點點金光,遊艇前行時帶出的圈圈白色泡沫劃成一道弧度優美的軌跡。
許宥謙手把手地教她操控。遊艇一路無阻地飛馳,鍾美芝既興奮又激動,等她玩夠以後,他才帶著她到甲板上休息。
放眼望去儘是一片海藍,鍾美芝倚在欄杆上,不由自主地伸開雙臂,享受著大自然的美妙恩賜。
「喜歡嗎?」許宥謙從後方抱著她,與她一同眺望這片茫茫美景。
「我喜歡你多一點。」鍾美芝用自己的頭頂蹭他的臉,像一隻正在撒嬌的小寵物。「以後,誰敢要我們分開,我們就躲到天涯海角,永遠不要回來好不好?」
許宥謙明顯不能理解她的少女情懷,他說:「我們為什麼要躲?」
「因為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呀。」她說。
今天的心情實在是好,許宥謙鮮見地跟她開起了玩笑:「這代價有點大,我得回去好好權衡一下再回答。」
儘管鍾厲銘已經走了幾天,但是鍾美芝還是走不出那團陰霾。雖然她心如磐石,但大哥所說的話也一直困擾著自己。許宥謙的話說得一點也不認真,可是她卻莫名地感到焦慮和恐慌。從他的懷裡逃出來,她氣鼓鼓地說:「你怎麼能這樣!」
鍾美芝生氣的時候很可愛,她的臉紅得像盛極的玫瑰,眉梢眼角間潛藏著一股讓人難以忽視的傲氣。許宥謙有意戲弄她,他露出一記惡作劇般的笑容,說:「我就是的了,你還能怎麼著?」
聽他這樣說,鍾美芝的脾氣就上來了。她轉身就走,邊走還邊說:「我討厭你!」
許宥謙慢吞吞地追上去,他語帶笑意地說:「我錯了,彆氣。」
那條細窄的樓梯很難走,鍾美芝聽見他的聲音還回頭吼道:「我不要理你!」
「美芝,下來。」許宥謙以為鍾美芝會躲進船艙里,沒料到她卻跑上了二層。看見她搖搖擺擺地走上樓梯,他嚇得心臟也開始顫抖,疾步上前想護著她。
那把略帶焦慮的聲音漸近,鍾美芝一次就邁了兩級樓梯。
許宥謙腿長,很快就趕上了她。她正氣在頭上,於是狠狠地將他甩開。
「別在這裡鬧,危險。」他說。
在這種地方不好發力,許宥謙不能亂動,只能盡量讓她站穩。他的腰抵在護欄上,大半個身體都往外傾斜了一點,但鍾美芝絲毫未覺,她一個不留心,居然將他推了下去。
原本平靜的海面躍起巨大的浪花,鍾美芝目定口呆地看著他沉下去,大腦一片空白。這種時候簡直是度秒如年,等了三兩秒也不見他的蹤影,她便甩掉拖鞋跟著跳進海里。
最後還是許宥謙把鍾美芝給撈了上來,他的水性極好,剛才不過是嚇一嚇她,好讓她消氣。他沒預料到她居然那麼大膽,回到船艙還在很嚴厲地批評著她。
鍾美芝也知道自己鬧大了,她沒有反駁一句,由頭到尾都低著頭受訓。
他倆全身都濕透,鍾美芝的長發凌亂地貼在臉上,看上去實在狼狽。她將襯衣的下擺綁了起來,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蠻腰,白色的衣料已經變得透明,裡面那件黑色的抹胸毫無遮掩地顯露人前。
許宥謙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是怒火剛下,欲-火又起。他將鍾美芝帶進了房間。在衣櫥里翻出兩件浴袍,他將其中一件塞到她手裡:「你先洗,快點。」
鍾美芝攥緊浴袍,怯生生地看向他說:「你別生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許宥謙指著浴室,連話也不願意跟她說。
鍾美芝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然後自動地做好了午餐。其實廚房裡的食材已經腌制好了,她只需要直接下鍋就可以了。待許宥謙從浴室里出來,她做的牛排已經可以上碟。
午餐吃得還算愉快,可是他一直不說話,鍾美芝也不敢吭聲。她有點無聊,於是自顧自地斟了好幾杯紅酒,悶悶地喝下。
醒酒器里的紅酒都被倒完,鍾美芝又去開了一瓶。當她將半瓶紅酒灌進了醒酒器,許宥謙才說:「別喝了。」
他終於肯跟自己說話,鍾美芝馬上擠到他身旁,抱怨道:「你都不理我。」
這是許宥謙第一次生她的氣。她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他又綳不住臉,只得說:「去把衣服吹乾再說。」
鍾美芝歡快地跑進房裡吹衣服。他的長褲不容易干,她拿著吹風機的手都酸了,但褲子只幹了幾成。
在外面曬了一會太陽,許宥謙才回到房間。看見她正拿著自己的長褲認真細緻地吹著,他僅存的那點怒氣全消了。他坐到床上:「我是讓你把自己的吹乾。」
她扔掉吹風機,黏在他身上撒嬌:「煩死了,我不穿衣服算了。」
許宥謙被她逗笑,他扣著她的腰,聲音有點含糊不清:「不穿衣服可是要被大灰狼吃掉的。」
鍾美芝愣了一下,隨後貼在他耳際說:「大海茫茫,我是不是怎麼叫也不會有人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