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位郡主
馬車又行進了五日的光景,進了東城門,便是進了京了。前去通報的人早已將消息帶到了京里,剛進城門,兩側就排開了一隊的軍隊,代替了一路保護而來的士兵。
路兩旁也越發的熱鬧起來,叫賣聲不斷,還時不時能聽到街里議論小王爺婚事的事情,說的都是吉利話兒,官府也就由著去了。
蘇淺淺在進東城門之前就被趙碩警告不許探頭,現在也只能乖乖的坐在軟榻上,恨不得將耳朵豎起來聽外界的動靜。
第一次來京城,聽這個動靜就能想象它的繁華,真想快點知道,電視上演的到底有多像,現在這裡又有些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好玩意兒。
越想,心就越痒痒,像是被一隻小貓爪輕輕撓著。蘇淺淺悄摸的蹭到了馬車窗邊。碧兒眼尖,還是被逮了個正著。
「小姐!」碧兒喚了一聲,將蘇淺淺又扶回軟榻上。
蘇淺淺吐吐舌頭,「好,好,我不看就是了。你不要生氣。」
碧兒對蘇淺淺關心自己感受這一點很是動容,但同時又是揪心,為蘇淺淺蓋上一層的毯子之後,屈膝跪在了蘇淺淺面前。
蘇淺淺一怔,不知這是出了什麼事,只能瞪大了眼睛問道:「碧兒,你這是做什麼?」
「碧兒求小姐賜一死。」
蘇淺淺聞言心就是一顫,趕忙從軟榻上爬了下來,同是跪在了碧兒跟前,雙手扶起碧兒的雙肩,「碧兒,你這說什麼傻話,我哪裡有權利要你死了。你的命是自己的,只要你不做害人的人,沒有能拿走它的。」
「小姐又說傻話了,」碧兒眼眸含著淚水,像是嬌嫩的荷葉上的一滴的露珠,「小姐關心碧兒,碧兒開心,但碧兒知道,小姐這樣的性情若到了王府,無主無仆,碧兒定會被定一個欺上的罪名,碧兒擔不起。現在小姐賜死,碧兒尚且能得一具全屍,不至於做一個屍骨不全的遊魂。」
蘇淺淺徹底頓悟了,雙手鬆開了碧兒的雙肩,就由她俯身跪著。蘇淺淺起身獨自上了軟榻,半倚在軟枕之上,「碧兒,你起來吧。你的話我都記下了。」
碧兒沒有起身,依舊說:「小姐永遠是小姐,進了王府就是小王妃,小姐對下人,錯是對的,對更是對的。下人的話小姐聽著順耳就賞,聽著不順耳就罰,小姐對下人的規矩,由著小姐定。這樣,小姐才能完全,碧兒才得保命。」
蘇淺淺只是靜靜的垂了一下眼帘,「你快起來吧,難道還要我親自去扶你不成?剛進了京里,若是這事傳了出去,害得我擔個脾氣暴躁不體恤下人的罪名,這可是你想的?」
「碧兒不敢!」蘇淺淺聲音平淡,但卻有著十分的分量,碧兒扣了頭,才敢起身。偷摸瞄了蘇淺淺一眼,蘇淺淺半倚在軟枕之上,閉上了雙眼。雖然這一個月拼了命的給蘇淺淺進補,但畢竟是在路上,又能好到哪裡去,蘇淺淺依舊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只是身上派頭卻是十足了。
還和小王爺交情那樣的好……
碧兒想到這,越發覺得蘇淺淺不簡單了。
馬車停下,馬車門扣了兩聲。
「小姐該下車了。」一個清脆的女聲。
碧兒打開了車門,蘇淺淺借勢看了一眼。面前是高宅大門,門口兩具蹲坐的白玉石獅子,雕刻的栩栩如生,像是要將一切煞氣的東西都咬在外面。硃紅色釘著金色鉚釘的厚重大門敞開著,一眼能望到院里。灑進的牌匾上,卻是用硃色的大字寫著世子苑。
不是應該去王府的么?
蘇淺淺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被碧兒攙著下了馬車。趙碩走在最前面,剛邁進大院,院內由一位身穿褐色衣衫的老先生帶著一眾的丫鬟僕人跪在了地上,高聲喊著:「參見世子,參見蘇姑娘。」
蘇淺淺著實嚇了一條,抬眼大概的掃了一下,這裡竟有不下百人。碧兒在蘇淺淺身旁,扶著蘇淺淺的手臂微微用力。蘇淺淺感受這力道,暗自長出了一口氣,讓心也靜下來。她哪裡見過這陣勢,簡直比電視上演的皇帝登基都要來的龐大,怪不得人人都要當皇帝,這一個人跪著,是沒什麼感覺,但被這一群人跪著,那就有感覺了,而且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爽!
蘇淺淺的靈魂早已經手舞足蹈的無處安放了,像是白痴一樣的在大笑著。蘇淺淺面上卻還要表現出一幅大家閨秀,波瀾不驚的樣子,只是嘴角強忍的那抹笑,卻是印在了趙碩的眼角。
「周管家,帶他們都下去吧。在大喜日來臨之前,蘇姑娘都會住在這裡,你們好生伺候著,若是有了差池,仔細你們的腦袋。」趙碩目如星子,射出的光芒讓人不敢正視。
「是。」
眾人散了去。蘇淺淺這才注意到,迎她下車的那個丫頭一直跟在趙碩的身後,丫頭身穿淺粉色的秀裙,衣領袖口裙角都用顏色明亮的絲線點綴著細珠綉著各式的花紋。丫頭微微垂頭,謙卑又不失禮儀,一看就知道是大宅里一等一的丫頭。
蘇淺淺在蘇府三年,沒和主子打過什麼交道,全是和丫頭們拼嘴皮子了,看丫頭等級的功夫,自然也就練出來了。
趙碩見蘇淺淺看著身後的丫頭出神,淺笑道:「蓮心。」
「是。」蓮心側身。
「以後你就跟著蘇姑娘了,仔細伺候著。蘇姑娘剛來京,許多京里的規矩還不明白,你就用心教著。再有丟了身份的舉動,就定你不忠之罪。」
「是,世子。」蓮心行過禮就站在了蘇淺淺的身後,與碧兒左右一邊一個。
趙碩走後,蓮心帶著蘇淺淺到了主院的房間。蘇淺淺廊上走過,只覺得這庭院深深比得上參觀過的故宮的,雖然沒那個大,但格局、雕工、布置卻是完全不輸的。
想到趙碩說的丟了身份的舉動,蘇淺淺一路還回想了下自己的言行舉止,下了馬車自己就沒再說過話,哪裡丟了身份了?
蓮心打來了溫水,伺候著蘇淺淺洗漱,碧兒收拾著床鋪,都是低等的丫頭打掃過的,也是乾淨,碧兒還不放心,一一又擦拭了一遍,打掃中又像是在提防著什麼,每個角落都仔細的看著。
兩人忙,蘇淺淺就落的清閑,透過窗子,看到庭院里爭先盛開的花,被人刻意放在這裡的花,就沒了在原野上的那股子靈氣,同樣的顏色,卻再開不出那樣驚心動魄的美。
蓮心將窗欞關了一半,柔聲道:「小姐,仔細風涼。」
蘇淺淺沒有應聲。
「小姐,可是喜歡這庭院的花?」
「嗯。」
「小姐,再喜愛的事物只能言三分,再鐘意的東西只能看三分。小姐若是被人太容易看出喜好,那就是丟了身份。」
原來意思在這!
蘇淺淺收回目光,蓮心側身站在蘇淺淺的身側,恰到好處的距離,絲毫不讓蘇淺淺感覺到半分的不舒服,垂著手,謙卑溫順的樣子,聲音也淡淡的,沒有教導之意,能讓人聽進耳朵里。
蘇淺淺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你是府里一等一的丫頭,我初來京里,好多不懂的地方,還望你教導一二。」
「蓮心不敢,小姐天資聰穎,蓮心奉了世子之命,定然會全力保小姐周全的。」
又是世子?
蘇淺淺微微皺眉,「他究竟是小王爺還是世子?」
蓮心稍稍愣了一下,聰慧如她,又馬上反應了過來,「接了小姐的是世子,世子是以小王爺的身份去迎親的。小王爺是端正王妃的獨子,也是晉王爺的嫡子,是將來繼承王位的。世子是瑞王妃的兒子,是晉王爺的二公子,只有世子之位。小姐要許配的正是小王爺。」
「那為何他不來迎親?」蘇淺淺隱隱感覺到,事情並非自己想象的那樣的簡單,同時也不由得揪心起來,好不容易才和趙碩站在了一條船上,現在才告訴我那條船不是自己該待的地,那另一條船在哪呢,不要踩錯了地方,摔一個萬劫不復!
「小王爺身體不適,不宜遠行。這才派了世子前去的。」
兩人說話間,碧兒已經從卧房走了出來,暗暗聽著兩人的對話,卻也不動聲色,手腳還在麻利的收拾著。
蓮心見了,趕緊走了過去,拿過碧兒手裡的絹子,「好姐姐,我來吧。你是小姐的陪嫁丫頭,身份可是一等一的高貴,哪能做這些活計。」
碧兒也笑著,「妹妹也是這府里一等一的丫頭,不嫌棄沒見過世面的姐姐也就罷了,這話還是姐姐來吧。」
兩人正在謙讓的功夫,從外宅傳來了一陣的雜亂,像是有人在攔著,有人在向里闖。
蓮心和碧兒都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一個小廝忙跑進來通報,「蓮心姐姐,是兩位小姑奶奶的郡主來了。」
這邊話音剛落,蓮心還未說話,那邊從前院邁過中庭就來了兩個女子。
「好大的派頭,我自家哥哥這裡,我倒是來不得了?還沒進門倒是先端起了架子,真怕這架子端不好,砸到了自己的腳面,自己疼著也就算了,還礙了別人的眼!」牙尖嘴利的這位,身穿了淺櫻色的秀裙,外罩著碧藍色的金絲銀線勾勒大朵花卉的金貂絨的斗篷,高貴的勁還透著一絲的盛氣凌人。
蓮心低聲說道:「這位是世子的親妹妹,瑞王妃的女兒,瓏郡主。旁邊那位沒講話的,是韶公主的女兒,婉郡主。」
蘇淺淺聽完就一個頭兩個大了,這複雜的關係,自己還未進入王府,倒就已經暗生了是非。
「不就是個賈商的賤坯子,還想嫁了表哥做正王妃,真是痴心說夢。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下賤丫頭,如今這裡可以來了兩位的郡主,還不出來跪拜!」婉郡主高聲叫著。說話的時候,眼神時不時的瞄一下瓏郡主,像是在察言觀色,見瓏郡主沒有任何的不悅之情,這才敢一口氣的講完。
兩位郡主身後各跟了一位的丫頭,主子如此破口大罵,也不攔著,只是雙雙痴痴的笑著。聽著婉郡主罵完了。
跟在瓏郡主身後的小丫頭不屑的笑著,「兩位主子,為了那什麼都不懂的下賤丫頭,空白廢了口舌,想必是口也燥了,蓮心,蓮心還不快泡茶,難道你也跟著沒有眼力見,變成了下賤的丫頭?」
俗語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來了自己的院子,平白罵了自己,還要使喚自己的丫頭!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蘇淺淺剛要上前,蓮心攔了一下,輕聲道:「小姐,進了府,您的身份就會比她們高了,蓮心沒什麼的。」
蘇淺淺目光掃向蓮心,蓮心緊咬著下唇,臉色也頗為難看。她是趙碩的貼身丫頭,在王府,雖沒名分,但地位卻同侍妾,早已不是丫頭能比的。平日里她對菱悅也算不錯,雖有責罰但也是她的確做錯了事情,如今自己倒要被菱悅這樣的使喚辱罵。
蓮心眼眶悄悄的蓄滿了淚滴,心底只告訴自己一個字忍!
蘇淺淺將蓮心的隱忍看在眼裡,手拉住蓮心的手臂,微微用力,「事因我起,我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