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二樓斗曲

第117章 二樓斗曲

蘇淺淺是在渾渾噩噩中被趙宇擁著上的二樓。趙宇身上獨有的薄荷香味,包圍著蘇淺淺。男子大多帶香囊,只因趙宇身子的原因,身上帶的是能順氣提神的葯袋。

在這樣的場所,蘇淺淺的聰慧機智一下子就傳揚開了。彷彿一下子成了名人,被眾人前呼後擁著,趙宇環著她又一一與人打過招呼才邁向二樓。

二樓是琴室。上了樓忽然之間就變得安靜了,只聞聽琴聲怡人,令人陶醉。

房間左右各設一把古琴,中央放一鼎龍泉青瓷香爐,香煙裊裊升起。碧綠色的香爐,更為房間增添優雅之氣。

此時左側正坐著一位女子,紅衣玉帶,十指纖纖,面罩薄紗,只露出柳葉彎眉下一雙迷人心神的眼眸。若說有人的眼睛能有攝人心魂的力量,那這位女子就當之無愧。未看全五官就已然要人怦然心動。

女子對面坐著一位身穿天藍色錦袍上用金絲銀線勾勒秋風楓葉之景的公子,公子面似冠玉,劍眉虎目,薄唇微微揚著,長相隨不及趙宇,但也是位翩翩的公子。

但卻是坐無坐相,本該是琴前端坐,他卻是不以為然的斜靠著,再加上一臉的隨意笑容,渾身上下就都透著紈絝子弟的輕薄之氣。

蘇淺淺看到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不是秦然么?他來這裡做什麼!

蘇淺淺被趙宇環著,走一路就吸引著一路的目光,尤其是女子的目光。蘇淺淺這一路過來,不可謂不辛苦啊,若是目光可以殺人,她都要被這些個女子凌遲了。

秦然也注意到了蘇淺淺,臉上的笑更是濃了一分。

看到秦然表現出一副完全不認識的樣子,蘇淺淺心裡鬆了口氣。

一路跟上來的花公子是天生自來熟,馬上就拉了一個一旁看熱鬧的公子,問道:「這煙雨姑娘比的是誰呀?」

看熱鬧的公子搖頭,「都沒報名號。極為張狂,說是煙雨姑娘若能贏了他,他自會報上名號並磕頭拜師,若是煙雨姑娘輸了,煙雨姑娘就要摘下面紗。」

「嚯!這麼狂啊!」花公子多看了秦然幾眼,「開始比了么?」

「都兩曲了。」公子講的興高采烈,「看來煙雨姑娘是遇到對手了。我們做了庄,這位公子要不要賭一賭啊?」

「那是自然。」花公子從懷裡掏出一張百兩銀票拍在他手裡,道,「我賭煙雨姑娘勝。」

他這下完了注,又來找趙宇,攛掇道:「小王爺,不下注?」

趙宇看了看蘇淺淺,和氣的問道:「娘子,你覺得我該賭誰?」

「煙雨姑娘被講的那樣厲害,當然是煙雨姑娘了。」蘇淺淺不上心的隨口道。

「好,」趙宇掏出一疊銀票,「這是一千兩,就賭煙雨姑娘。」

「一千兩?」蘇淺淺瞪大眼睛,想想自己在府里,雖然趙宇趙碩也會送東西過來,但大多都是不實用的擺設,手裡能用的銀子一直很拮据,連打賞下人的閑錢都沒有。這主倒是闊綽,一出手就是一千兩?

趙宇笑顏不變,道:「這是娘子要押的,若是輸了,娘子就要原數奉還哦。」

蘇淺淺一聽就要炸了,「憑什麼?」

趙宇一臉無辜,「我明明不想賭的,娘子要押,我這才掏了銀子出來。娘子,相公我也很窮的。」

窮你丫一拿拿一千兩!但不得不承認,趙宇裝無辜的一張臉實在太要人無法抗拒了。

蘇淺淺心裡狠狠鄙視了一下自己的花痴,同時嘴裡也不讓步,道:「那贏了也算我的嘍。」

趙宇一笑,「只要娘子高興,相公的都是娘子的。」

太子爺在一旁都要聽不下去了,清咳了兩聲,尷尬道:「趙宇,你倆在這裡你儂我儂,要我這個孤家寡人該作何感想啊!」

「龍公子莫要笑我了,」趙宇道,「我為人沒什麼大的志向,能得一人心,白首不離足矣。」

太子笑笑,「男兒該志在四方,沉迷美色,只怕會耽誤了你大好的前程。」

趙宇呵呵一笑,從容道:「我這副身子,想為國效力馳騁沙場,怕是沿路風沙,我就要折戟沉沙了。想為國社稷獻力,我這熬不得夜,吃不得苦的身子,怕也是成事不足。我已然想開了,歸隱山林,一生一世一雙人,最大願已。」

太子聞言笑道:「怕你是想偷懶尋的借口吧。」

「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

簡單的對話,蘇淺淺卻聽出其中蘊含的誘惑和智慧。一顆心不由得緩緩沉下,如沉入冰冷的海底,跟著整個身子都泛起了寒意。

趙宇對自己的好,不過是海市蜃樓,是表面的,是演出來的。自己於他不過是個能遮擋太子疑心的幌子。太子的多疑是能要人命的,自己該是他的保護傘?一切的一切終不過一場戲,可笑自己還演的這樣認真。

該為這戲里的人哭泣么,該為這戲里的人傷心么……

「娘子。」趙宇關切的叫聲,拉回蘇淺淺的思緒。

蘇淺淺仰頭看著他,「怎麼?」

趙宇溫柔的笑著,帶了絲心疼,「你怎麼了?哭了?」

這時,蘇淺淺還意識到,原來淚已經不知不覺中滑落了臉頰。慌忙的抹掉眼淚,蘇淺淺擠出一個微笑,她想這笑一定很難看,一定很假。心在疼,在哭,臉上又能笑出幸福呢?

「我沒事。」蘇淺淺垂下頭,低聲道,「我只是想,如果輸了,我可沒一千兩還你。」

「傻丫頭。」太子爺都被蘇淺淺逗樂了,「你輸了算我的。」

蘇淺淺破涕為笑,眨眨大眼睛,道:「那要是贏了呢?」

太子爺指指蘇淺淺,笑道:「這貪心的丫頭,贏了歸你,我一分不拿。」

「謝龍公子。」蘇淺淺道謝之後跑到押注的桌前,問道,「我方才押了煙雨姑娘一千兩,現在局還未開,我可否換做那位公子?」

莊家是巴不得要人換的,絕大部分的人都賭煙雨姑娘,莊家掙的都少,聽到有人要押無名公子一千兩,立刻就點頭,殷勤的笑道:「局還未開,自然可以換。小的這就為姑娘換。」

蘇淺淺這頭剛換完,就聽傳來一聲青銅編鐘的響聲,音色清亮悠長,剛剛還糟亂不安的房間,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

一位老者走到房間中央,清了清喉嚨,道:「方才公子與煙雨姑娘已比了兩曲,都未定輸贏。可見這位公子琴技造詣也是極高的。尋常的曲子,老夫也就不出題目了。第三曲的曲目《文王操》,此曲為周文王所做,共八段,每一段與每一段的旋律都截然不同,故此極考演奏者的手法。相信這一曲終罷,定能決出輸贏。兩位,請!」

一個「請」字剛落音,就聽房間傳來猶如撞擊的磬鐘之聲,碩大無朋的磬鐘、厚重的音響、色彩……

蘇淺淺閉上雙眼傾聽,眼前彷彿出現了高山,峻岭,遠古圖騰……龐大浩瀚的氣勢,莊嚴肅穆的氛圍。

趙宇聲音輕輕傳來,道:「第一段以古琴的空弦低音一字一音奏出,能彈到此者,已為絕妙。」

蘇淺淺睜雙眼,趙宇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她仰頭看著趙宇陶醉的側臉,心道:果然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緊接著,音調變得飽滿了起來,如在黑白的畫紙上塗上了色彩,整個曲風也歡快起來。

蘇淺淺看著趙宇,等待趙宇的解釋。趙宇心領神會的一笑,道:「第二段表達了儒家仁愛思想,樂感也變得歡快起來。這曲子不但考演奏者的技藝,還要考體力,這首曲子較長,若無事先準備,是極傷手的。你看,煙雨姑娘的手已經發抖了,這才剛剛第二段。」

蘇淺淺聞言看過去,果然,煙雨姑娘額上已經溢出了細密的汗珠,纖纖玉手撫在琴弦上也是略帶了微微顫抖。再看秦然,一臉的春風得意,紈絝子弟氣焰絲毫不減。

蘇淺淺暗暗搖頭,這人就這樣了,再高貴的藝術,也挽救不了他屌絲的靈魂。想著,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道:「煙雨姑娘是萬福居的人,他們又怎麼會選擇傷煙雨姑娘手的曲目呢?」

趙宇的笑容在臉上頓了一下,語氣也冷了幾分,「爾虞我詐,哪裡沒有。你不懂么?」

最後四個字,彷彿是一雙大手狠狠的抽了蘇淺淺一個耳光。蘇淺淺向後退了幾步。

果然,他果然是恨自己的!既然恨,幹嘛還要裝的那樣溫柔呢!

「娘子,你膽子不該這樣小的吧。」趙宇環住蘇淺淺雙肩。

該是溫暖的懷抱,蘇淺淺只感覺到陣陣發寒。

她張開了嘴,聲音嘶啞道:「原來,我於你不過只有利用的關係。」

趙宇沒有回應她的話,只是道:「你方才看到賭局了?坐莊的是四方賭坊,若是煙雨姑娘輸了,莊家輸死。一個藝妓的一雙手而已,抵一個賭坊,夠本的生意。」

蘇淺淺難掩心裡的震驚,自己還有心思關心別人?自己何嘗不是那藝妓的一雙手,該被捨棄的時候,就會被毫無留情的拋掉。

還以為自己在晉王府站穩了腳,還以為慢慢著來,自己總有自由之日。卻不知道,原來自己不過是別人養在籠中的金絲雀,翅膀早已剪斷,再也飛不了了!

可笑之極!

淚流到嘴裡,鹹鹹的,澀澀的。

「到了第五段了,」趙宇說道,「你聽,音色抑鬱凝重,富有沉思。這是周文王再問,他在疑惑。他是一位偉大的君王,他偉岸、目光深遠、心胸博大。他是一朝天子,但他終究還是在疑問,他在問人世間的人心為何如此不足,他在問為何想相濡以沫的人卻心毒如蛇蠍,他在問他的心該不該狠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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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心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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