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酒後吐真言
三更半夜,見到一個男子身形的黑影站在自己床頭,蘇淺淺頓時就嚇得清醒了。
可還沒待蘇淺淺有所反應,男子一個跨步,就從後面捂住了蘇淺淺的嘴巴,褪下頭上戴著的黑色斗篷的帽子,露出面容,道:「是我,趙碩。」
蘇淺淺驚魂未定,示意自己不會叫了,趙碩才鬆開她。對於趙碩的深夜闖入,蘇淺淺心中疑惑不已,恨不能立刻問明白怎麼回事。可是此時的思竹小竺被趙碩弄的已經亂成一團,若是不及時處理,怕用不了多久,就會驚動護院了。
白羅也瞪大眼睛,腦子完全不夠使的傻站在原地。蘇淺淺命令道:「白羅,你出去控制外面的局面,不管誰來了,只管說我睡著,這裡什麼事情都沒有出。封好那些小丫頭們的嘴,誰敢亂說一個字,就別想再留在王府!」
白羅也深知事態的嚴重,趕忙應聲之後退了下去。
這時蘇淺淺才有心思看向趙碩。趙碩身穿的還是晚宴時的那套衣服,只是在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可見是還沒睡下就跑過來了。
又見到趙碩是一臉的悲傷,眉頭緊鎖著。俗語講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此時的趙碩,眼淚分明就是含在眼眶裡的,眼眶紅腫,是已經痛哭過的模樣。只是在蘇淺淺面前,卻在強忍著。
蘇淺淺有些心慌,趙碩這樣深夜闖進來,分明就是不管不顧的,又看他這副表情,擺明是出了什麼事情,而且是大事!
「二公子,出什麼事情了嗎?」蘇淺淺柔著聲音,試探性的問道。
趙碩雙拳緊緊的握著,在搖曳的燭光下,蘇淺淺分明看到趙碩因強忍而爆出的青筋。蘇淺淺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又道:「你不想說,就算了。若只是來我這裡歇歇,那二公子就請便。」
趙碩只是雙眼死死的盯著蘇淺淺,半晌,才從這可怕的樣子中,緩回來,沙啞著嗓子,說道:「你還記得,用完晚膳回來時候,你我聽到的湖邊那一聲響嗎?」
蘇淺淺雖不明白那其中與這有什麼關係,但還是點點頭,道:「記得,難道是有什麼問題?」
趙碩咬了咬牙,一滴淚滾落了下來,道:「當時落水的是我母妃。」
蘇淺淺大驚,見到趙碩這副模樣,也知是趙碩所言屬實的。蘇淺淺忽然不知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蓮側王妃大仇得報該喜,可見趙碩這副落魄樣子,心裡又忍不住的難受。
「瑞王妃現在人呢?」蘇淺淺問道,「可救上來了?」
趙碩搖搖頭。他閉上眼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在蘇淺淺面前失態。
蘇淺淺又是一驚,說道:「人都還沒見到,二公子怎麼就咬定當時落水的是瑞王妃呢?也許不是的,二公子先別傷懷,瑞王妃若是不在瑞安苑,那許是出去了,王府這麼大,我陪二公子找找。」
「那就是我母妃。你不用寬慰我了,這個府里,我是什麼都看透了。」趙碩心灰意冷道。
蘇淺淺追問:「二公子怎麼這樣的確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若什麼都不想說,那半夜闖來我這裡,我也不能幫到你任何的忙。」
趙碩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我分開之後,我便回了世子府。就在兩個時辰之前,管家忽然急匆匆的跑來告訴我,說是瓏郡主來了。」
蘇淺淺驚訝道:「瓏郡主?瓏郡主自太公主府回來,就被晉王爺盛怒之下禁足了,她怎麼可能去找你?而且就算真的是她,瓏郡主雙目已失,她又如何從晉王府走到世子府的。」
趙碩嘴角扯動一下,想要苦笑都做不出一個笑的表情來,說道:「起初我也想不明白,可後來我見到她之後,我明白了。她雙手趴在地上,手埋在雪裡已經凍傷,她就是一步一步的摸索著爬過來的。至於她怎麼出的府,她說是她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了看守瑞安苑的下人,還央求下人給她準備馬車。死奴才在沒拿到東西之前是答應的,可東西一拿到就翻了臉。靈兒不敢吵,不敢鬧,她擔心自己連出都出不來,就在奴才們沒有後悔之前,雙手趴在地上,一路爬到了世子府。」
蘇淺淺聞言垂下頭不語,若是趙碩此次來是為趙靈兒而向自己報仇,那她不會求情,同時她也不後悔,她對趙靈兒的所為,有因才有果。
趙碩繼續道:「靈兒告訴我,快回晉王府,夢側王妃帶了一群侍妾去看了母妃,之後就把母妃帶走了。」
「帶去哪裡?」蘇淺淺疑惑道,「人是夢側王妃帶走的,料想夢側王妃也沒那麼大的膽子,敢在後花園對瑞王妃下手啊。」
趙碩說道:「是靈兒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夢側王妃帶眾人佯裝去探望母妃,見到母妃瘋癲。夢側王妃說要帶著母妃去做遊戲。母妃痴痴傻傻,立刻就同意了。夢側王妃就說,那就去玩捉迷藏,地點就在後花園湖邊。後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父王設晚宴,夢側王妃作陪,而我母妃早早就丟在了結冰的湖面上,還蒙著雙眼痴痴傻傻的找著人。」
蘇淺淺想了想,赴宴的時候,晉王爺是派人在王府大門候著的,然後帶路到後花園,中途還故意走了遠路,繞開了湖邊的小徑。難道,這只是巧合?
蘇淺淺一時不知該不該講這個細節。
趙碩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繼續道:「我聽完靈兒所講,就帶著靈兒駕駛馬車,趕回了王府。求見父王的時候,父王已經在夢苑歇下了。我在外面跪了一個半時辰,都未能見到父王一面。之後,我心如死灰,只想去湖邊將母妃的屍首打撈上來,靈兒拚死的攔著我,我一氣之下就跑來了你這裡,沒有想到後果,倒是給你添了麻煩。」
「天氣這樣冷,你若貿然跳下湖水,怕也是性命不保。瓏郡主也是為了你好。」蘇淺淺勸道,「而晉王爺,許是真的睡了,你也知道的,奴才們向來都有瞞上不報的行為。」
蘇淺淺並不是想要為晉王爺說好話,只是她能看出趙碩是個十分孝順的孩子。瑞王妃一死,他都近乎要發狂了,若是在知道是晉王爺的心思,那豈不是雪上加霜。蘇淺淺真怕他會受不了。
趙碩冷哼一聲,道:「你不用為父王說好話,更不用瞞著我什麼。赴宴時候,我也是被人帶著,繞了遠路,故意的避開了湖邊。故此回去的時候,我才一定要走湖邊。只是,只是我沒用!走了又如何!還不是什麼忙都幫不到,什麼人都救不了!」
趙碩越說越激動,雙手抱著手,蹲在了地上,歇斯底里。
蘇淺淺緊了緊身上的胞衣,下了地。張開手臂,抱住趙碩,安撫道:「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這個地方,怪這個世道,肯定是有什麼地方錯了。千錯萬錯,瑞王妃的死,不是你的錯。」
「不,就是我,我無能,連自己的母妃都保護不了!」趙碩哭了起來,如一個無助的孩子。
距離如此的近,蘇淺淺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想是晚宴時候,他也喝了不少的酒。蘇淺淺輕拍拍趙碩的肩膀,安慰道:「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不要什麼都一個人扛著。」
「我以為我什麼都可以的,從小母妃就教導我,要我文武雙全,要我懂得權謀之道。我一直以來都做的很好,父王喜歡我,母妃喜歡我,就連皇上也喜歡我。於是我自大,我以為我無所不能,可是,」趙碩頓了一下,「可是遇到你之後,我發現有一樣東西,我控制不了,那就是我自己的心。我想靠近你,我向趙宇提出了協議,他反悔我並不害怕。可我害怕的是母妃和靈兒害你。我不想她們傷害你,也不想你傷害她們。我不知該如何,於是我懦弱了,我做了逃兵,我以為我只要遠離你,她們就不會再害你了。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自負造成的,若當年我不請旨要皇上賜婚,若當年蘇墨蓮跑的時候,我不帶你回京,若我帶你回京之後沒把你安頓在世子府……都是我的錯,一切……」
蘇淺淺也忍不住的落淚,酒後吐真言,此時他說的都是真的嗎?可無論真假,自己不是都信了么?
「當年我在地牢,你為何不救我?」蘇淺淺流著淚,問道。
趙碩搖搖頭,口吃有些不清的說道:「我救了,不過是做的壞人。」
蘇淺淺頓時明白過來,趙碩從小熟讀兵書,年少時又曾在舅舅鎮國侯的軍隊歷練,民間疾苦,他也有所感觸。當時自己所出的主意,恐怕他早就看出了弊端,卻依舊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上報了皇上。只為一朝東窗事發,他入天牢,而自己出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