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是秦小欣
我叫秦小欣，小時候同學們常常笑話我，我的名字是「請小心！」。那時候，我還是個懵懂的嬌小姐，不懂這名字的寓意，後來，隨著秦耀掠奪和積攢的財富越來越多，我也就慢慢地領悟了他們給我取的這個名字是多麼的有深意。活在那樣的一個家庭中，我的確是應該時時刻刻都小心點！
秦耀是我的父親，只不過，他的言行舉止在我的眼裡看來，一直都不符合一個父親的所作所為。所以，我一直叫他秦耀，我覺得他也只配我這樣叫。
我媽去世的早，秦耀的身邊總是不停地轉換著各式各樣的女人，我已經習慣了。相對於這個像是風月場所的「家」，我更喜歡翻過圍牆到穆爸爸和穆媽媽的家裡。雖然穆池哥哥總是冷著那張臉，但是，我知道他是關心我的。每當有小男生攔住我不給走的時候，他總是會冷不丁地出現，赤手空拳地打的他們以後連說話都不敢跟我說。
穆爸爸和穆媽媽的感情也很好，我曾經很羨慕的跟穆池哥哥說以後我要是能夠嫁到他家裡，喊他的爸爸媽媽為爸爸媽媽就好了。我還記得穆池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喝湯喝嗆著了，難得的臉紅起來，接著，穆爸爸和穆媽媽也爽朗地笑了起來，摸著我的頭說，「好啊！」
我不明所以，但是，被他們的快樂所感染，我也跟著笑了起來。那時候，每次在穆家過周末，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總是從周一就開始期盼著周日的到來。因為家裡有我這個拖油瓶在，秦耀玩起來也不夠盡興，所以，他都會把我丟到穆家。
不過，一切罪惡的來臨都是那樣的悄無聲息，當穆爸爸和穆媽媽的噩耗傳來的時候，我傻了。那時候，可能我還不太能夠理解死亡的真正含義，我只知道我很喜歡穆爸爸和穆媽媽，以後沒有了穆爸爸的笑聲，沒有了穆媽媽做的好吃的，我會很不快樂。
而且，最重要的是，穆池哥哥他也會很不快樂。那件事情以後，我時常看到穆池一個人蹲在花園裡，在曾經他們一家三口，偶爾也會有我，坐著的餐桌上發獃，一發獃就是一天的時間，誰叫他他也不走。我嘗試著走近他，拉拉他的衣袖，他卻惡狠狠地瞪著我。
那種狠跟以前的那種凶還不一樣，是發自內心的嫌惡，我被嚇的哭了。但是，下一秒，擦乾了眼淚，我依然會勇敢地向他伸手，直到某一個早晨等我撲騰到隔壁的花園的時候，發現那裡再也沒有了我的穆池哥哥的身影。
秦耀大笑地告訴我穆池被親戚領養走了，那時候，我只是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麼穆家人都走了，我這麼傷心，他那麼快樂？後來，我終於懂了，那是一個狼子野心的快樂，他霸佔了本屬於秦家和穆家所共同擁有的公司，並且還恬不知恥地把它改為秦氏！
帶著這片愧疚心，我一直在尋找穆池，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像街邊的小混混一樣抽煙、喝酒、打架、紋身......我無法把眼前的那個頹廢的男孩跟我記憶中的那個王子一樣的穆池哥哥對上號，回到家，我第一次任性地破壞了秦耀正跟人玩的高興的興緻。
用家裡所謂的那些個古董把那些個衣著暴露的女人全部都砸出了家門，為此，我被秦耀整整鎖了一個月。等我再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找不到穆池了，我聽人說最近老是有人找他的麻煩，他跑路了。我知道這事情肯定跟秦耀脫不了干係，但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後來，聽說穆池回來了，我趕緊跑去找他，看到的卻是他抱著一個屍體的背影。那個冷漠又倔強的背影我太熟悉了，就像很多年以前，他安靜地跪在穆爸爸和穆媽媽的屍體前一樣。那一刻，我承認我懦弱了，我不敢上前，像小的時候那樣拍拍他的肩膀，牽起他的手，輕聲地說一句，「穆池哥哥，你別傷心！」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去安慰穆池，我只能一直躲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如何倔強地守著那個已經看不清容貌的女孩的屍體，固執地一個人跪在那裡，一鎚子一鎚子地敲擊下去，敲擊著一個讓我垂涎的封號----妻子！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穆池，我也不想再找了，於是，我心安理得地過起了屬於秦氏大小姐的紙醉金迷的生活。我以為，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見到穆池了，我會按照秦耀給我安排的奢靡的生活模式走下去，我會把這兩個字放在我內心深處最隱秘的褶皺里。
直到一次的舞會中，有一個人向我伸出手，優雅地說了句，「你好，我是穆池，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我看著那雙眼睛，沒有片刻的猶豫便把自己交了出去，卻沒有想到這一交就是萬劫不復。穆池還是那個冷冷的穆池，卻對我表現出來小時候都不曾有的耐心和關心，我不知道別人能不能看的出來。但是，至少我能夠看的出來，他是在表演，表演給秦耀看，表演給世人看，我卻從他的笑臉中看到了他內心的不屑。
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穆池的野心勃勃，但是，我依舊選擇了緘默。一來我覺得秦耀本就不該擁有今天，二來我是企圖用我的沉默來換取穆池的偶爾「真心」的回眸。一開始穆池會把我灌醉，然後營造我們發生過關係的假象。
後來，被我識破了，當我真的想要和他發生點什麼的時候，他卻恢復了我記憶深處的那個冷漠的樣子。直到我發現了那張泛黃的存款單的存在，我知道穆池其實不是沒有心，只是，他的心不在我的身上，我很好奇我的穆池哥哥愛上的女人到底會是什麼樣的。
我跟隨著穆池一起目睹了那個叫王藝的女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整個過程，我聽到他隔著牆壁呼喚她的名字，那是一種從心靈深處發出來的聲音，我很是羨慕。一年的時間內，我跟隨著他一次次地往返著S城，幾次還差點讓秦耀發現了異樣，還是我撒謊替他遮掩了過去。
我想如果不是到秦耀死後，穆池就提出了要跟我離婚，我也許還會那樣自欺欺人地傻下去。因為我總覺得，穆池本該是王子，卻因為秦耀而淪為乞丐，我覺得秦家欠他的，所以，上帝派我來愛他去償還這一切。所以，我就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愛，可是，愛情是個不講道理的東西，不是你努力就會有回報的。
說來可笑，我是看了穆池和王藝的相處模式之後，才覺得我也可以效仿的，如果穆池習慣的是這樣的愛人的陪伴的話，那麼，我也可以做得到。我一直偷偷地暗中觀察他們所有的細節，看似相殺相剋的外表下卻藏著讓我艷羨的穆池對一個女人的特使的在意。
我想我真的不愧是秦耀的女兒，因為我甚至找人動了王藝剎車的手腳，我想如果沒有出什麼事情，加深一點她和穆池之間的誤會，我也是樂見其成的；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我就更加樂意了。但是，那天我發現穆池一直跟在她的車后，我也一直跟著他。我想要不是那個叫鄧啟越的警察在最後關頭沖了出去，穆池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衝出去吧！
我的徹底心冷應該是在穆池的生日那天，那是他真正的生日，不同於他身份證上的生日，不同於他跟那些鶯鶯燕燕隨口提及的生日，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因為我曾經陪伴他過每一年的生日。但是，就在那一天，他看也不看我為他準備的一切，第一次不再遮掩地帶著王藝一起出現。
穆池大概是認為秦耀不在了，現在的他漸漸地可以不用像以前一樣遮掩著他對王藝的愛了。那晚，他們一起離開之後，我一個人喝光了桌子上所有的酒，然後還去了王藝的家，我就是好奇我到底是哪裡比不上這個女人！
那天之後，我把更多的心思用在跟穆池爭奪秦氏上，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秦耀的那些東西，我只是天真地認為穆池是在意的，我想讓他在秦氏和王藝之間再做一次選擇。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贏的那麼順利，但是，我贏的一點都不開心。因為我贏了一個岌岌可危的秦氏之後，我再一次輸了自己的愛情。於是，我像是要報復秦耀，報復穆池一樣，恣意揮霍著秦氏，一直到我宣布破產。
那一刻，我沉重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無比輕鬆的心，還有一種隱隱的報復的快感。當晚，我拎著酒瓶去找穆池，我求他在我離開的前一夜要我一次，讓我真正地做一回穆太太。可是，他卻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直接砍向自己的手臂，然後冷冷地告訴我，「秦小欣，我欠你的就用剛才這一刀還給你，你從來就不欠我的，秦耀和秦氏都跟你無關！」
我看著穆池那樣決絕的背影，感覺心冷到自己都敷不熱了，本來真的打算就那樣離開吧。但是，我想在離別之前拜別一下秦耀和穆爸爸穆媽媽，卻讓我看到了穆池和王藝那樣的一幕。內心那種強烈的不甘很容易讓人在一念之中就做出了衝動的舉動，況且，秦耀的女兒本來也不會是什麼好鳥。
當我看到穆池失神地看著被推進病房的王藝的時候，我多希望他哪怕一次也用哪樣的眼神看看我。我想我真的就要離開這裡了，我總得讓人記住曾經還有這麼一個叫秦小欣的女人吧。於是，我對著王藝和穆池上演了那樣滑稽的一幕，我想是因為太在意對方了，才會讓那麼聰明的兩個人都傻傻地相信我的話吧。
當我離開醫院沒多久的時候，我就看到穆池開著車子跟了上來，當我開上那段正在維修的路段的時候，我當時是真的想要拉著穆池一起死的。但是，在最後那一刻，我發現我還是捨不得死，而他也對我伸出了他的手。我想即使沒有夫妻之間的愛，穆池至少還是把我當作那個年少時，記憶里總是對著他傻笑的秦小欣的吧！
在醫院醒來之後，我得知了穆池的一條腿瘸了的事實，心痛之餘，我沒有再去見他，我想他也不想見我。在我離開S城之前，我去看了一趟王藝，在那裡，我看到我記憶中一臉冷漠的穆池哥哥正在律政女王的指示之下笨拙地替她女兒換著尿布。
那一刻，我笑了，笑著離開了這個給我帶來滿身傷痕的城市，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回來了......
再見，S城！
再見，穆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