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棱王回府
裴蘊連下兩城,折掉袁楷羽翼的消息也在第四天後,被快馬加鞭送至京城。蕭墨琤收到捷報時,正在崢樂台與沐簫和以及江梅一道品酒論樂。
「來,我們干一杯,遙賀裴相的大勝!」蕭墨琤舉杯向著二人,笑意不止,仰頭飲盡。
沐簫和也連連嘆道:「裴相文治武功已經無人能及,出將入相更是人臣典範!」
「俗話說,姜還老的辣,裴相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連下兩城,損了袁楷幾名大將,恐怕袁楷現在還在府內捶胸頓足呢!」江梅也附和道,實則內心淡然無波,這樣的勝利還有高熾的功勞,更有倚雲閣的襄助。
「正是,如今裴相在鄂城附近與袁楷對峙,而江夏的凌恆也與袁恕在膠著,如若凌恆能拿下江夏,那夏口便處在兩面包圍之中,裴相便可一舉進攻夏口。」蕭墨琤正色道,只要攻下夏口、打敗袁楷,那其他郡縣一定望風而靡。
袁楷那樣驕傲的人,是絕不會退逃的,他一定會在夏口與裴蘊一爭高下。
「比起裴相的出奇制勝,我倒是更驚訝江州刺史高熾的用兵方略,古來為將者,無不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為上上之謀,可見這位高將軍也是箇中高手!」沐簫和一臉誠然地贊道。
江梅心中一笑,高熾可是她與東方湛花了多年時間辛苦栽培出來的將才,這次一展才華,便聲名驟顯,江梅對此很是欣慰,「江山代有才人出,這是朝廷之幸!」江梅笑道。
她邊說邊發現了蕭墨琤在一旁沉思,不用猜也知道他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你們說這高熾是什麼來歷?」蕭墨琤瞅著二人,問道。
這確實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短短時間內崛起的一州之主,還是如此驚才艷艷,不得不引起大家的顧忌。
「他一定不是裴相的人!」沐簫和首先說道,「如果他是裴相的人,裴相則不會把豫州的兵馬都帶走!」
蕭墨琤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一想起豫州,他心中就氣不打一處來,歷陽居然被姑孰的羊敬仁出兵佔領,那羊敬仁得了歷陽后,便立即上書,表示自己為了防範大燕南下,才發兵穩住豫州,書中還一再表明自己對於蕭帝的忠心。蕭帝看了也無奈不已,後來朝廷為了不引起豫州騷亂,只得接受既成事實。
「不是裴相的人,也並不代表他就不會臣服九殿下!」江梅若有所思地說道。
蕭墨琤聞言,抬眉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
江梅接著說道:「從高熾的作風來看,他要麼誰的人都不是,要麼他就是陛下的人!」
蕭墨琤沉思了會突然又笑了起來,沐簫和思索了一會,也恍然大悟,蕭帝最擅長的事情就是乘機提拔一些地位不高或者出身不高的人來為自己所用。而眼前這個高熾實在是太符合他的需要了。而蕭帝不認命顏石虔為江州刺史也就是不想再讓一個外戚專權。而高熾沒有任何背景,他唯一的靠山只能是皇帝。蕭墨琤和沐簫和想明白后,相視一笑,既然如此,便不需要太堤防著他了。
而江梅依舊一臉平淡地瞅著被二人丟下許久的棋盤,似乎在思量著,應該是誰在領先?
沐簫和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有些想笑,「江姑娘,你對朝廷的局勢洞察得如此透徹,實在是難以想象,你居然不會下棋。」
「小梅不明白,這兩者有關係嗎?」江梅有些莫名,會下棋跟懂朝局有何必然關聯嗎?
蕭墨琤解釋道:「因為你這個玲瓏剔透的心思,應該是會下棋的。」
「哦哦,」江梅恍然大悟,不過轉瞬她瞅著蕭墨琤,詭異地笑道:「貌似九殿下也不遑多讓啊!」
蕭墨琤聞言一噎住,瞪了她一眼,「本殿下不會下棋嗎?我只是下不過他而已!」說著不滿地看了一眼沐簫和,誰叫他老是贏自己,害他在江梅面前不怎麼抬得起頭來。
「好吧,好吧,也不知道蘇太保是怎麼教的你,這麼多年了,居然也就贏了我一次!」沐簫和裝作無奈,似乎自己很是不喜歡贏他。
蕭墨琤看著他那一臉欠揍的表情,「沐簫和,你等著,等我哪天挑唆蘭英妹子,讓她好好管管你,不許你在外面逍遙自在!」
沐簫和見他提起蘭英,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一生起氣來,就言語無狀,於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蕭墨琤偏過頭去,不理他,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但那樣的話聽在江梅心裡,卻是有些不自然,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他大婚那晚,心中依舊有絲苦澀。隨即喝了一杯酒,掩去眼中的不快。
隨後三人均不再言語,於是坐了一會,便散去。
臨走時,華纓過來相送,沐簫和看著華纓,眼中依舊有絲迷離,自他大婚後,華纓一直避著自己,兩人竟是很久都會說話了。但是今日有他人在場,沐簫和不便多言,只是點頭示意后便離去。
江梅見蕭墨琤似有話與華纓單獨聊,便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在沐簫和身後離開。
傍晚時分,一輛樸實無華但寬闊高大的馬車停在了建康東郊的凌王府。
在京口整軍多日的蕭墨珩終於回到了他的王府,此時,他府內的管家、侍從以及妻妾均出府相迎,就連東方湛也站在一旁微笑地看著被妻妾環繞的他。
凌王府內的兩位側妃此刻都盛裝打扮地立在蕭墨珩面前,謝遠岫依舊身著綠色的衣衫,嫻靜端莊地瞅著蕭墨珩,一臉多日不見的相思情意。而她的右邊那位女子,身穿淡藍色衣裙,她鳳目清澈,面龐圓潤,眉目間隱然有一股英氣,全身無太多裝飾,簡單又不失大雅。她便是蕭墨珩新娶的側妃,石青藻。在她身邊還有一俏麗女子,她正眨著大眼睛,偷偷地看著蕭墨珩笑。
蕭墨珩看著她一臉無奈道:「你這小丫頭又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笑的這麼開心!」
「沒什麼,只是看姐夫回來了,謝姐姐和我姐姐都很是開心,她們如今笑起來都是甜的。」石曉庄打趣說道,完全不顧及臉色已經紅透的兩人。
謝遠岫聞言很是不好意思,只是偎在蕭墨珩身邊不言語。石青藻則一年怒容地訓斥道:「我平日里把你寵壞了,讓你在王爺面前不懂規矩!」說著便敲了一下她的頭。石曉庄嘟了嘟嘴,咯咯地掩面笑著。
蕭墨珩只是輕笑,並不答話,隨後一手拉一個,走進府內。踏入府門時,他面含笑意地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東方湛,點頭示意后,便擁著兩位側妃進廳中用膳。
膳后,蕭墨珩便在石青藻的院中歇息,同時也把從京口和廣陵帶來的東西交予她收著。石曉庄倒也聰明,見他二人進了院中,自己便帶著丫鬟到別處玩耍。
「曉庄在府上還住的習慣?」蕭墨珩輕聲問道。
石青藻邊給他倒了一杯茶,邊跪坐在他身旁,柔聲笑道:「她那性子,到哪都是能適應的,王府都快被她鬧翻了,幸得姐姐包容。」
「出岫性子雖有些冷,但內心實則是和善的,她不太愛打理一些雜事,府上你平日就多照看些。」蕭墨珩攬著她入懷,臉龐靠在她的髮絲上,聲音有些沙啞。
「青藻省得,王爺放心!」石青藻輕輕偎在他懷裡,多日不見得思戀讓她不由自主地環住他的腰身。她身為家中長女,從小給父母分憂,從不讓爹爹和娘親累心,娘親身體不是很好,家裡的事都是她來打理。
進了王府之後,她倒很是適應,謝遠岫讓她幫忙料理的事,她也很快能上手,甚至比她更熟練,後來謝遠岫很多事情索性不管了,不過因為她入府早,很多大事還得她做主。
但最讓石青藻欣喜的則是她的夫君,她從不是攀附權貴之人,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嫁入王府,但是真正難的是能得如此一位俊逸雅量的男子為夫婿,她以前那樣的堅強豁達,在蕭墨珩面前全部化作了繞指柔。
此刻倚在他懷裡,更是讓她倍感舒適和安心。
「你可以多帶她出去玩玩,你爹爹想讓她留在身邊,恐以後也難得能如此逍遙自在!」蕭墨珩掠去垂在她臉龐的青絲,出聲建議道。
「嗯,她已經出去逛過好些回了,秦淮河岸的茶樓、樂坊她都去過,東方先生還帶她去聽過曲,就連曉月樓她也遊玩一番回來了。」石青藻輕笑回道。全然沒注意她提到曉月樓時,蕭墨珩神色一滯。
「別拘束了她,我棱王府的人還怕人欺負了不成?」蕭墨珩隨即莞爾,神色中有一絲傲然。如今他手握重兵,麾下謀臣親信個個精悍,他已經有足夠的資本來爭奪天下。
蕭墨珩緩緩扶起她的身子,看著她溫柔說道:「我今夜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早些將息!」
石青藻點了點頭,起身後幫他整理了下衣裳,便送他出門。她心裡清楚蕭墨珩剛剛回府,應該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而蕭墨珩也最是看重她的得體大方。
但,謝遠岫卻不如石青藻這麼大方了。
「小姐,王爺今晚歇在石側妃那邊了,小姐就早點休息吧!」謝遠岫的隨嫁丫鬟,出聲勸道。
謝遠岫並不應她,只是獨自倚在窗邊傷神,自從知道蕭墨珩去了石青藻居處后,她眼中就止不住得流出了眼淚。石青藻未嫁入王府之前,雖然府上也有些小妾,但蕭墨珩除了獨處之外,幾乎夜夜都在她院中歇息。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年,可自從石青藻來了之後,王爺每月至少有十日都在她那邊。本是專房之寵,如今被人分去一半,讓她如何不難受。何況蕭墨珩在京口已經待了好一陣子,這一回來就歇在那邊,謝遠岫心中更是醋意十足。越想那淚珠子就更是剪不斷、理還亂。
蕭墨珩踏入謝遠岫所居的翩若軒內時,見到的就是美人垂淚,獨自悲秋的情景。
明悟如他,如何不知道謝遠岫為何傷心。他在府中時,並不愛帶著隨從,因而他獨自踏入院門,也沒有被謝遠岫發現。直到他緩緩走進房中,謝遠岫的丫頭才驚訝又驚喜的發現了他,連忙行禮道:「王爺!」隨後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謝遠岫轉身發現了一襲白衫輕笑地望著她的蕭墨珩,她再也忍不住,直直地撲入他懷裡。
連哭帶笑地嬌聲道:「王爺,岫兒以為您今晚不過來了呢!這些日子在外面,王爺肯定受苦了!」她一想起他是去京口安撫流民,就擔憂他吃不好睡不好。
「傻丫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蕭墨珩一臉寵溺地笑著,隨即神色有些嚴肅,繼續說道:「出岫,你是我府上最早的妃子,府中的事情你和青藻一道好好料理,兩人相互幫襯著,她不懂的你多教教,我不希望府上有任何差錯,你明白嗎?」
謝遠岫聞言從他懷中起身,柔柔地看著他,點頭道:「王爺放心,岫兒還是明白事理的,以後不會再這樣小性子,讓王爺分神。藻兒妹妹理事大方,穩重得體,府中上下很是喜歡她,岫兒一定會和她齊心協力,給王爺分憂!」謝遠岫很是乖巧,她在蕭墨珩身邊多年,心裡非常明白他要的是一個安寧無憂的王府,只有讓他安心舒心,只有做他想讓她做的事,才能牢牢抓住他的心。
蕭墨珩聽了她的話,心中又柔軟了幾分,好在他身邊的女子都知書達理,溫婉賢淑。這樣他才能少操點心,安心處理朝事。
「岫兒,今晚我要去書房處理要事,你先休息,明日再來看你。」蕭墨珩用手輕輕撫摸掉她的淚痕,柔情無限。
謝遠岫終於收住了眼淚,只是眷戀地看著他,「岫兒明白,王爺當心身子!」隨後取了一間玄色披風幫他繫上。準備送他出去。
蕭墨珩止住她的腳步,「夜深露重,你不用送了!去歇息吧!」說罷轉身離去。謝遠岫還是忍不住倚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玄色的背影消失,才回房休息。
不過蕭墨珩並未去書房,只是從偏門出去,上了一輛早已等候在外的馬車,與車中之人一道急急地趕往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