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這期間S結婚了。-www.-
我好像竟和他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通過和D的相處,漸漸明白了S當初推遲婚約的原因。
有一次我們聊到男人對婚後出軌的看法,他這個曾經的花心大少說出了很有哲理的話來:「感情是沒有界限的,要看各人的控制能力。」
「你在什麼情況下會出軌或拒絕?」我問他。
「看感覺。」他看我的眼神彷彿在對我說:等你主動。
我心裡冷笑一聲:原來男人都一樣。
我回憶起當初,驚覺自己的幼稚可笑。但對這場貪戀,我並不感到難過,至少到目前為止,L還沒有讓我被動難過的機會。也許我也不過是尋求刺激罷了?是時候清倉止損了。
我和L沒有聯繫已經4個月了。
D常來我住所蹭飯,我們有過肢體上的笑鬧碰觸,但還是找不到朋友之外的感覺。有時候我覺得就是立即把他推倒,也會笑場。我們年齡、性格、成長背景相近,彼此透明無聊而無致命吸引。
我想我不會嫁給他。但我還是很感激小M把他介紹給我,幫我渡過難關。
四個月沒有聯絡,我曾一度以為我和L的緣分也就這樣盡了。除了中間他們公司曾經挖過我。
我一直在迴避對他的思念,剛開始會很痛苦,後來逐漸習慣了對自己冰冷殘忍,也就過去了。L像是一艘沉默在我心底的泰坦尼克號,封存不動就很好,不可能完全消失掉。尤其在我聽到那些在我們一起共事時的同事談論其他曾經的風采時,尤其在收音機里聽到我們第一次正式約會溫泉旅館的背景鋼琴曲時,我心裡隱約像刺了一刀似的。
我和D的關係,正式定位為朋友了。這事勉強不來,彼此心照不宣。小M比我媽都著急:「多好的條件啊!多好個男人啊!」但是她又表示理解,自從我解除了L的警報后,她似乎對我又有點信心了。
然而我真沒想到四個月之後的那個陌生的來電號碼會是L。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暮春的傍晚,我正窩在被子里看電影,接起這個電話的時候,對方只「喂」了一聲,我就噤若寒蟬。
我太熟悉他的聲線了。我忍不住眼淚就要掉下來。
「是我。你在聽嗎?」L的聲音聽不出起伏波動。
沒有質問他去了哪裡,沒有直接掛斷,沒有故作驚喜,我憋了半天最後只問了一句:「你怎麼換號了?」
「為了跟你聯繫。」他簡短地解釋道。
我似乎沒聽懂,但也沒有追問,只「哦」了一聲,就又陷入了沉默。
「電話里一時說不清楚,」L的聲音略顯疲憊,「你下來吧,我在你樓下。」
在我掛斷電話走到門口的這段距離里,我的內心發生了激烈的衝突。一個聲音說:見了面要問清楚怎麼回事,然後表明態度及立場,當機立斷,因為這就是你期待已久的結局;另一個聲音說:其實已經結束了,不要見,況且憑什麼他想見就見,當初沒音訊的是他,你要下去可真是賤。
我的心情也由方才的震驚、悲傷轉而憤怒、激動。
是啊,四個月過去了,雖然最初L算是被動地被我狠心切斷了聯繫,但自他跳槽后就沒有再主動聯絡過我(即便不主動是他的慣性),我也沒得到應有的解釋。現在回來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依然沒有主動的解釋、道歉或哄逗,還把我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對象,只顧滿足他一己私慾。就算是我真要找情人也不能找這樣的吧!
我自己其實也明白上述道理完全講不通:明明是自己故意冷落對方才招致人家知難而退的,現在倒要端架子了。所以說女人的思維邏輯真是詭異。
但是既然他主動來找我了,我還是決定爭一口氣。
我給他的新號碼發了一條簡訊:「我朋友在我家,我現在不方便下來。」
幾分鐘后他又來電:「下來了嗎?」
我故作冷淡地說:「有朋友在,不方便。」
「就說你要出去買點東西。」
連理由都替我編好了!
「我不想見你。」我說。
他頓了一頓,忽然聲音溫和了許多:
「別傻了。」
我從沒聽過他說過這樣溫柔的話,這就算是他的哄女人方法了。
我又在門口猶豫了十分鐘,直到他第三個電話打進來,我直接按掉,回了他一條簡訊:「等我十分鐘。」
我到卧室里胡亂翻出條裙子,對著鏡子含糊地描眉畫黛。
下樓看見他的車,我拉開車門,但站在原地不動。
「上車。」他說。
我真的有點想爆發了:「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我家。」
為什麼事情的發展總是不合常理啊!我瞬間又蒙圈了。
我坐上車后又強調了一遍:「我跟我朋友說出來買吃的,不能待太久。找個地方隨便坐坐就好。」
他跳過了我提出的要求,一邊打方向盤掉頭一邊問:「哪個朋友?小M?」
我心裡略微一驚。我只是在跟他約會期間不經意提起過小M一次,他竟然都能記得。
我這才轉過頭望了他一眼,他的側臉還是像希臘雕塑一樣帥得晃眼,還是一樣的鬼魅不羈氣息,我甚至當下就能嗅到他呼吸的味道雖然只有一次肌膚相親,但我還記得他的體味:一種類似檀木的香味。每個男人都有獨特的味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對此比較敏銳。
他扭過頭來看我的時候,我立即調轉臉去,冷冷地直視前方。
「不是小M,」我說,「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L的口氣半信半疑中帶笑,「你有男朋友了?哇。」
我扭過頭去看著車窗外,不再言語。
他還是按部就班地開著車,似乎也沒有打算多問。
不久我們駛入了一個幽靜的小區,他把車直接開進地庫。
「這是你家?」我有點焦急,「為什麼要來你家?」
L沒有作答,他停好車后,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透出難言的委屈、堅定和凌厲,有點怕人。他很迅速地俯身過來吻了我。
我掙扎著推開他,跳下車去。
「跟著我走。」他鎖好車,淡淡地對我說。
這個小區地段很好,但是是個老社區了,物業打理得十分規整。上電梯的時候我忍不住問L:「你家裡人不在家嗎?」他看著我說:「我太太和孩子住在另一個房子,這裡以前是我父母住的,年初他們回老家了。以後可能要出租吧。」
對的,人家L總當然不會只有一處房產。我心想。
電梯上到15樓,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屋裡裝修很簡單,三室一廳,看樣子是他在這座城市最早期買的房子。
關上門他就把我緊緊推靠在牆上,不發一言地吻我,我試圖推開他,但力氣不夠,只好不斷地扭頭躲避他的吻。「你放開我!」我有點氣急地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啊!」
我心底里是想見他的,但是我更想跟他坐下來,把話說明白。
L並不理會我的抗議,看得出來他只是瘋狂地想要我,在他家裡,就現在。
「我再也不想見你了!」我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想奪門而去。
「為什麼不想見我。」他抓住我的雙手,很輕易地就把我拖進了房間。他父母曾經的主卧鋪著一張硬板床,上面的被單像是新換過的,但是只有一個枕頭。
他把我壓倒在床上,撩起我連衣裙的下擺就來脫我的內褲。
我真的很恨他,此刻我一點想ML的情慾都沒有。但是我現在又能對他說什麼呢?問他為什麼四個月不聯繫我?問他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問他今天找我又是為了什麼?這些問題不還是只能說明自己不甘心么?既然已經跟他出來了,還有什麼裝腔作勢迴旋的餘地。
這時我忽然想起來自己編造的好借口:「你住手!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L的身子略微抖了一下,彷彿才想起來這件事,然後他放開我,直立起上半身,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見他毫無停止的跡象,我咬牙切齒道:「你就是一條瘋狗。」
他還是保持沉默,但看起來就像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正快速解皮帶的手都在發顫。
「你起開!我們結束了!」我帶著哭腔嚷道,「求你放過我吧!」
但是我知道他不會罷手了。我再怎麼說,也只會繼續激他的將。
最終我鬆了手,不然我相信我的底褲一定會被扯爛了。最後一次!就算是最後一次受屈辱吧!我咬緊嘴唇心想。我並不是不會一腳踢碎其命根以求節烈,直到現在我也沒忍心傷害他。我竟然還在想等會怎麼跟他提分手才不傷感情……畢竟我還是喜歡他的,不是在對抗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我是一條瘋狗?」L狠狠地重複我的話,三兩下就把我翻過來。
說不清道不明的我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淪為他洩慾的工具,還是因為這一天我等了很久我哭了。
他把我死死按住,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聽他俯在我耳邊低聲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每天看見你微信新發的狀態,我都不敢回復。你那麼久都不理我,該我求你放過我吧?」我咬緊嘴唇,但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他又把我翻轉過來,托起我的腰。在他手裡我就像一尾刀俎上的魚似的任人擺布。我像一尾死魚一樣一動不動,努力剋制住可能會有的任何聲音。
「叫出來。」他命令道。
我把頭狠狠地朝一側撇過去不看他。
我已經沒有了眼淚,但現在我要跟我的身體做抗爭。
「說你喜歡我。」L大聲說。他忽然用力把我的腰托起,我身體的一半懸了空,只留下兩個手肘做支撐點。
我這才發現他是戴了T的,雖然我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戴的。我的心忽然一軟。我記得第一次他很不情願的。
我被尷尬地截停,他很壞,等著我乞要。但是其實我今天並沒有心情全情投入在水深火熱的慾海里,於是我迅速讓自己冷卻下來,對他說:「我不要了。」
這下輪到他傻眼。L把我放下,挺鬱悶地躺倒在一邊,自言自語呢喃道:「電視里都是騙人的。」
我忽然被逗笑了。我也知道這樣氣氛瞬間就很違和。
「什麼電視啊?」
「島國動作片啊。」
氣氛一緩和,L又露出慣性的死皮賴臉樣,開始抱著我開葷段子:「喂,你幹嘛老故意誘惑我啊……」我氣得臉都紅了:「誰故意誘惑你了!」「你天天扭著PP誘惑我。」他都四個月沒見過我了,我這才明白過來他是在逗我而已。我一直背對著他躺著,他的手環抱過來,捏我肚子上的肉玩。
「你的底褲是透明的?」我聽見他在我身後饒有興趣地說,「是特地為了見我才穿的嗎?」
「喂!還給我!」我生氣地轉身去搶。其實就是個蕾絲的。
「你男朋友給你買的?」
「我媽買的!行了吧!」
L迅速把我的底褲藏到他的枕頭底下,得意地抱緊我說:「送我留紀念吧。想你的時候可以看。」
「滾!你個變態!」我沒好氣地嗆他。
「你新燙的頭髮也是給我看的,對吧。」
L就是這樣,總是自戀到自負。
「是給我男朋友看的。」我故意氣他。
「你男朋友?」L忽然又把我拖起來,我知道他又要來了。
「他能做多久?能滿足你嗎,小妞?」接著我的屁股被狠狠抽了一下,疼得我叫起來。
我又想起了之前買給L的那條昂貴的佛珠,本來是想作為訣別禮物送他的。有時候人的意志力就是脆弱,也許是這座城市浮躁而濡濕的氣息,讓我堅定的分手信念日漸腐蝕。
「L,我們分手吧。」我終於淡淡地說出了這句話。
「為什麼?」他也平和地回應我。
「我有男朋友了啊,我以後要結婚了。」
「那又怎麼樣呢?」
對的,這就是他們男人的邏輯:情人關係跟雙方是否成家毫無關係。
我無法說出是因為我無法接受自己成為小三的事實,也知道用社會道德底線來說服他是白費力氣(之前已被他嘲笑過數次),於是我轉而說:「你很享受,而我很累。你永遠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永遠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我想我並不需要一個你這樣的情人。」
「我怎麼不顧及你的感受了?」L說,「我對你蠻好啊,你看我還會哄你。你生氣是不是因為我沒給你買那個LV包?」
聽到這話,我不禁吐槽:「LV包算個屁!話說你哪有哄過我?你這個人臭屁又自大,不會哄人還很會氣人,我真的不想再見你了。這就算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啊!」說完我忽然覺得語氣有點不妥,怎麼聽怎麼像在嬌嗔埋怨。於是我頓了頓,最後冷靜而肯定地補了一句:「以後我不會再見你了,L。」
他又一次抓住我的腳踝,我努力拒絕著:「不行了我不要了……」但是他只是趴在我耳邊,叫了聲我的全名單獨相處時他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總是「喂」、「你啊」之類地代稱然後接著他說:「我真的喜歡你。我愛你。」他不需要我的回應,緊接著就用吻堵住我的嘴,似乎有點怕我說出別的什麼話來。
我木然無語。
我們從最初到現在,說過無數次喜歡對方,但我們都很謹慎地迴避愛這個字眼。兩個都很醒目較真的人,不會為了一時討好而撒謊哄騙。做情人到很喜歡就好,愛起來是會出麻煩問題的這是L以及諸多男人的明哲保身哲學。其實我到現在也都不敢說我愛L,因為我覺得愛一個人必須對他有深入的了解,從價值觀到人品都深信不疑的時候,才能說愛。
我只當他是哄我吧。
但是後來的每日每夜,我不斷想起這句表白,從L那倔強的嘴裡說出來時的真誠。就像每次被迫跟他ML之後,總要過一兩天身體才會灼熱敏感起來,開始無限地渴望起他的愛撫。女人就是這樣,無藥可救。
那晚我們躺在床上,L靜靜地抱著我睡著了。一個安穩的覺,維持了一整夜,非常難得。我看著他嬰兒般沒有表情的側臉,覺得很喜歡,忍不住輕輕親了一口。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純粹,就像母親疼愛自己的孩子那樣自然,如果不是有社會規則的重重束縛,我覺得我不會為我能否喜歡L而糾結不已。
凌晨四五點左右,L起夜上廁所,我也醒了。
「怎麼,把你吵醒了?」他問。
「你最近怎麼樣?」
我睜開眼睛在黑暗中看著他,第一次問了一句正常的話。
L鑽進我懷裡閉上眼睛,說:「很累。」
我沒有問過去的四個月他在幹嗎,說非常想我而又不主動聯絡的原因是什麼。我覺得既然他不想解釋,問出來的理由多半也是虛假的,何必自討沒趣。我也懶得想太多了,現在他臂彎里的溫度剛剛好。
這次是我先睡著了。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偷偷親吻我的面頰。
很久之後,當我得知那時他岳父去世、他前後忙裡忙外的時候,我忽然覺得一切都不必怪怨了。然而這使得我自覺罪孽更加深重在他太太依舊最需要他的關懷體貼的時刻,他回到了我的身邊。L說他無法控制,這是他對我的真心的體現。可是如果我當時知道這個情況,估計是不會接納他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抱著L,平靜地說:「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我是認真的。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謝謝你,但是我覺得我沒辦法承受一些源於自身的壓力。不過我想離開我你也還是會過得很快樂的。」
「找到一個喜歡的人很難。」L抱著我的腦袋沉吟道,「我知道你現在不會相信我,但是我沒有說謊。」我知道他指的是那句「我愛你」。
可是我還沒有愛上你啊!我在心底喊道。現在局面好像逆轉過來了,我其實並沒有欲擒故縱的意識。如今卻是我佔據了上風,掌握了讓他百依百順的主動權男女之間的遊戲從來就是如此。
「你把你男朋友撂在家裡一夜,他也沒打個電話來?」他忽然狡黠地微笑。
我得承認我在智商上輸給他幾個檔。我只好面紅耳赤地沉默。
「起來吧,下樓吃個早餐,然後我送你回去。」L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你最近是上火了嗎?口氣好重。等下給你拿點降火茶回去。」在他那樣大男子主義的臭屁性格看來,他對我真是已經體貼入微了。
我當然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小M。
她非得抽死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