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是誰打動你的心,讓你悲傷到如今
我走到窗前,接通電話。還沒等我問出了什麼事兒,我媽在電話那邊先哭起來。
「怎麼了?」我一下子就急了,我媽還從來沒這樣過。
「你弟弟今天去學校看小妹,結果兩個人又吵起來。小妹著急過馬路,差點被車撞倒,你弟為了救她,自己被撞了。」
我聽著心裡一驚。我媽平時最看重的就是我弟,他有個頭疼感冒,我媽都會不舒服,這一下子被車撞了,我不敢想我媽會怎麼樣。
掛掉電話,我回身看向毛女士,「毛女士,真對不起,今天我有點急事兒需要出去,我們改天再約可以嗎?」
毛女士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她點點頭,站起身準備走。可能是病的太厲害,她腳下一晃,沒站穩,差點摔倒。
我急忙上去將她扶住,這一扶不要緊,我感覺的是一陣輕飄飄,似乎一點重量都沒有。
我不由一驚,真沒想到毛女士已經病成這個樣子。
「你方便的話,明天上午來吧。說說你的事兒,我們再想想辦法找孩子的父親。」
毛女士激動的看了我一眼,「我希望你在聽完我故事之後,還能幫我!」
「一定會的,我保證!」
送走毛女士,我找了個借口出了事務所,直奔醫院。我到時,周洋和小妹都在。小妹在場我到不意外,只是周洋他上午剛處理好自己的事兒,怎麼就過來了?
「伯母一個人忙不過來,就給我打電話了。」像是看透我心思,周洋滿不在乎的說。
被他這麼一說,我更不好意思。想說點感謝的話,可惜他沒給我機會。推著我往病房走,「先去看看大寶,其他的以後再說。」
病房裡我媽哭成個淚人,但我弟的傷勢並不算重,只是皮外傷,我懸著的心多少放了下來。
我進來的同時,我侄女跟我一起進來。她看上去似乎有那麼一絲愧疚,但也不明顯。
「大寶,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走到床邊,坐在輕聲問,「你想什麼,喝什麼就跟姐說,姐給你去買。工作上的事兒也別擔心,姐替你請假。」
「沒事兒姐,我不用住院,挺貴的,我就蹭破點皮,一會兒就能回家。」我弟是老實人,心疼錢。
說著,他就要起來,我強行將他按下去,「聽話,好好養著。撞車是大事兒,你別不當回事兒,知道不?」
被我這麼一說,我弟也不好在勉強,乖乖的躺下。
「媽,你也別哭了,沒事兒的。」我安慰好我媽,將我侄女拉到一旁,「小妹,你爸這次為了救你受傷了,你要是還有點孝心,以後就聽點話,不要讓你爸操心。」
大概知道這次自己是真的闖了大禍,我侄女表現很好,點點頭,什麼都沒說。
「小妹,你還小,千萬不能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小姑天天見的那些客戶,哪個不是因為物質的原因被騙,或是卻騙人的。你是我們家唯一的血脈,我不可能害你!」
「小姑,你別說了,我知道我錯了。」小妹低著頭,態度認真誠懇。我見狀也不好在說下去。
又坐了一會兒,我下樓給我媽他們買飯。周洋陪我一起去,出了醫院大樓,我才敢問他工作上的事兒。
事情比我想的糟糕,今天他圈裡一個好友給他打電話,說有人放出話,不許任何事務所招周洋。
「你得罪的到底是什麼人?」我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擔心。不明白什麼人的能力這麼強,居然可以號令整個律師圈子。
如果他真的可以號令律師圈子,又為什麼不找更好的人替自己打官司,一定要找周洋。
「當時他給我看的資料是挺普通一人,現在看看未必。不過你別擔心,沒人要我,我自己干還不行么?」
周洋說的輕鬆,但我知道他一點都不輕鬆。人家既然敢發話,就不怕你單幹,說不定還有什麼後手。
「那客戶的資料,回頭你給我一份,說不定我能幫上你。」此時,我想到孟德鑫。
孟德鑫總將我當恩人,說過很多次讓我去他那裡,我都拒絕了。於是他就認我做乾妹子,還說有事兒搞不定就找他。
孟德鑫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應該可以查出這事兒背後的推手到底是誰。我想到的,周洋也想到了。他不想我冒風險,勸我別管。
「你當我是朋友不?你要當我是朋友,這事兒就我說了算,你要是不當我朋友,那我就不管!」
我必須表現的堅定,周洋也不好在說什麼。只得同意。
「我晚上把資料給你吧。」
我和周洋買了套餐回來,我侄女似乎是真的長大了一樣,忙前忙后,讓人很放心。
「小妹多吃點,水兒,你以前老說小妹,你看小妹不是長大了。」我媽看我侄女聽話,心裡也高興。
我對我侄女的轉變還是持保留意見,不太相信她是真的改變了。但表面我還是給她很大肯定,不願意相信,也要鼓勵才行。
吃過飯,我侄女說她留下來照顧,被我和我媽說了,我從兜里拿出一百塊錢,給她,「你不用擔心你爸,有我們在這裡沒事,你就好好讀書。這錢你自己買點好吃的,別亂花。」
我知道我媽平時會偷摸給我侄女錢,最初我反對是因為我侄女太不聽話。現在,看她也有點懂事兒了,不能太磕到她。
晚上,我讓周洋送我媽回家。我弟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還是需要留醫院觀察兩天,好像是怕腦袋有問題。
也許是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我弟突然放鬆下里,一晚上睡得很好。直到我媽早上來,他都沒醒。
我跟我媽打好招呼,就起身去上班。毛女士比我想的來的還早。我到是,她等了很久。
「你來的真早。」我本來是句客套話,但聽在毛女士耳中,大概變了味道。
她急忙解釋,「不是,我怕我時間不多,所以……」
我歉意的笑笑,讓她誤會也挺不好意思。「那我們就開始吧,昨天說到哪裡?」
「我說到他將我變成女人。其實,我們突破那層關係之後,他對更加關心,每次做完生意,他從外面回來,總是先到我們學校接我,我們一起去飯店或是酒吧,瀟瀟洒灑地度過前半夜,在到一個地方一起過夜。」
說到這裡,毛女士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我不明白她是在感嘆,還是在惋惜。
「有一題,我記得很清楚,他風塵僕僕從J市回來,到學校接我出來后,一眼不犯,開著車帶著我在城市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我看他的臉色不對,很冷峻的樣子,也不敢多說話。直到他筋疲力盡,把頭靠在方向盤上,我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事兒?」
毛女士哭了,之前她一眼圈就已經紅了,卻一直在強忍著,我知道這個女人很不容易。也許很多人說,她是在為自己多年前犯過的錯誤買單。
但這也不能否認她現在的可憐。我起身到水。這成了我進入職場后,最長做的動作,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讓我的心也平靜下來。
「喝點水,你不要有負擔。很多事兒,過去了就過去了。」我柔聲對毛女士說。
「真的不是這樣。很多話,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特別是我家裡人。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想跟人說說心裡話,我不想帶著這些秘密離開。」
我本意是不想讓毛女士在回憶起不好的東西,但她堅持,我也沒有辦法。知道讓她繼續說。
「石頭是個很大男子主義的人,過了好半天,他才說沒什麼,就是心裡怪煩的。那一刻,我覺得我和他之間是那麼親近,他把他的煩惱只說給我一個人,而我對他來說是那麼重要。」
毛女士沖我笑笑,我明白她的意思。其實,石頭什麼都沒說,毛女士那些感受,不過是自己想象出來的而已。
「那天晚上,應該是改變我命運的一個晚上。我決定搬出去,與石頭共同生活在一起。」
我略微有些驚訝的看著毛女士。現在,女大學生出去跟人同居可能不算什麼新鮮事,但在毛女士上大學的那個時候,絕對是轟動性的新聞,我開始為她的未來擔憂。
「石頭聽到我的決定后,非常感動,我還記得我當時對他說的話,我說,我在生意上幫不上你,但在生活上,我會給你關心和支持。我想,如果我過正常的生活,真的嫁人生子,我一定會是個好妻子。可是我現在……」
沉默,良久的沉默。我決定打破沉默,就拍了拍毛女士的手,「你現在是個好母親,這就足夠了。也許有的人活得很精彩,但卻不是好媽媽。」比如我自己,我在心裡默默說。
在我鼓勵下,毛女士調整好情緒,繼續往下說。
「我們生活在一起后,我還沒畢業,你能想象,我是克服了多少困難。但也許是我太年輕了,我相信關於愛情的所有格言,比如,愛一個人,就意味著給他全部的幸福,只要我愛過,我就永遠不說後悔。等等。從此,我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小女人,小主婦。他說,只有在我這兒,他才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和放鬆。」
毛女士說這段經歷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以前接觸過的一個案子。也是講一個女大學生和別人同居,被人包養的事情。
那個女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跟毛女士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家裡比較窮,最開始是靠發傳單湊學費。也就是發傳單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女人,說是可以替她介紹一份好工作。
女孩高興的不得了,就跟著那女人去工作的地方。一應聘,還真成功了。再後來,女孩被工作單位的老闆看上,以每個月五千塊零花錢,外加五萬紅包的給包養了。
那時候,女孩還覺得挺好,自己想買啥買啥,怎麼花錢都無所謂。在學校,也是穿的好帶的好。同學問他怎麼突然發財了,她就說是自己找到好工作了。
那女孩覺得自己找的男人很好,還有一個在證據,就是男人很孝順,每天來她這裡,但都不過夜,說他老媽一個人癱瘓在家,他晚上必須回去照顧。
有點社會經驗的人,應該都能聽出這話有紕漏,或者說至少心裡會留意下,別被騙了。
可那女孩沒有,事情敗露,還是因為那男人不小心將手機落在女孩家,正巧有女孩給男人發簡訊。
這時候,女孩才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男人不但包養了她,還包養了好幾個女大學生。而男人說要回去照顧的媽,不過是自己的原配夫人。
這邊想著自己的心事,毛女士卻以為我不想聽,好久都沒再開口。
「怎麼不說了?」我笑著問,「只是想到一個跟你有類似經驗的女孩兒,心裡有點感慨。」
「和我有類似經驗?」毛女士驚訝,「我還以為這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最傻。那個時候,我作為石頭精神的需要而存在,也感到很充實。現在想想,這種精神的東西本來就是虛無的,只是當時我體會不到這一切。」
毛女士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中間咳嗽幾次,看上去讓人心疼。
「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年,石頭的生意走入低谷,外欠的債收不回來,開業近一年多的夜總會也因經營不善而關閉。一系列的打擊,讓石頭一下子收了十幾斤。他越來越沉默,常常躺在床上一言不發,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我勸他什麼,他總是似聽非聽的樣子。我勸急了,他就嘆口氣說,男人沒了事業,就什麼都沒了。」
這時候,毛女士沖我投來個求解的目光,似乎是想讓我確認這話對不對。我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對這個問題的看法,男人和女人其實是不同,女人認為男人沒事業,只要愛自己,兩個人可以一起奮鬥。
男人就不同,他們會認為只有有了事業,女人才會跟自己,才會看的起自己。
「這個問題,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看法是不同的。」我無法解釋太多,只能說這些。
「我想也是,我當時就說,就算你什麼都不是了,我還是愛你的。可我越是這麼說,他越是苦笑,說我太小。我知道,他的潛台詞是他有錢,我會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沒錢了,我就會嫌棄他,事實上,別的女孩如何我不知道,但我並沒有那麼多的想法,我愛他,真是真的。我甚至想,他破產才好,那個姓劉的女人就不跟他在一起,我就可以名真言順的跟他結婚。」
毛女士說了很多,說到最後她哭成了個淚人。原來,就在她大三時,石頭的生意並沒有很快就破產,但毛女士的身子卻因為一場病而變得愈來愈糟糕。石頭讓毛女士回家休息一段時間,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毛女士自己擅自就把學給退了。
這真的是瘋狂舉動,毛女士將全部的幸福壓在一個男人身上,真讓人說不好是傻是聰明。
毛女士是個敏感的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對石頭來說,是很大的負擔,於是毛女士同意了,可就在毛女士要走的時候,毛女士發現自己懷孕了。
毛女士說到這裡時,哭得更大聲了,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毛女士一直以為,一個女人呢如果懷孕了,她的丈夫一定會把她當寶一樣看待。
可後來她才明白,以她的尷尬身份,是不會有這樣的待遇。當她將這件事兒,告訴石頭時,石頭眉頭一下子擰在一起,他說,「感情的事兒,誰也不欠誰,欠的只有孩子。我們可以省下他,也能養得起來可我們能給他一份完整的愛么?我和我前妻的女兒就是一個例子。」
毛女士不用問,就知道石頭是什麼意思。他不想要這個孩子,毛女士當時哭的很傷心,因為之氣,她做過兩次人流,醫生說她不能在做了。如果再做,她的身體受不了。也許還會影響到以後的生育。
因此,毛女士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石頭一聽,就生氣了。半天不搭理毛女士。毛女士不想石頭生氣,就說,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就去打了。
毛女士離開石頭后,就一個人去了醫院。那天下著特別大的雨,毛女士頂著雨走在去醫院的路上。其實,她本來帶著一把傘,可她想,孩子已經不需要保護了,她又在乎什麼呢?
於是就把傘抱在懷裡,任由雨水澆在身上,臉上,頭髮生。也許毛女士那天心情太複雜了,走著走著,她就滑了一跤,她的褲子上一下子就滲出許多血。
毛女士本能的感到,完了,這個孩子真的保不住了。然後就暈了過去,她在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是石頭的一個朋友發現的毛女士,把她送到醫院的。當時,她身上好多血,體溫高達三十九度。石頭在一旁替毛女士擦臉,一邊埋怨她不小心,不懂的自己照顧自己。
石頭當時說的話很動聽,但毛女士憑著女人的敏感,感到他們的緣分可能到了盡頭。
因為從石頭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到含情脈脈,有的只是對朋友的關心和責任。
出院后,毛毛並沒有按照石頭的意思回家,而是躲在一個朋友處療傷。一邊是治療心靈上的傷痛,一邊是身體上的傷害。因為,她的孩子還在。當毛女士從醫生口中得知這個情況的一剎那,她就已經決定,不管石頭如何反對,她都要剩下這個孩子。
因為孩子不肯離開毛女士,他在毛女士的肚子里阻止她去醫院,讓她摔了一跤不說,就是毛女士暈在大雨中的時候,孩子也仍然緊緊地守護著她。
毛女士意志堅決的留下孩子,有時候,偷偷地跑到石頭的住處遠遠地看他一眼,毛女士不想讓石頭知道她留下了孩子,她想等孩子生下后,當石頭看見自己的親生骨肉,一定會格外的親切並接受他的。
有時候,毛女士會給石頭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在父母家生活的挺好,為的是不讓石頭點擊。
毛女士完全沒有做孕婦皇后的那樣的福分,能夠處處得到丈夫的呵護。但只要想到孩子,時時刻刻與自己在一起,她就感到幸福。
毛女士經常給石頭打電話。但讓她難過的是,每次給石頭打電話,他都不能不熱的,要麼說正在忙,要麼就說不方便。終於,有一天,毛女士再打石頭手機時,對方說不是石頭。毛女士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對方不說。
從此以後,毛女士跟石頭失去了聯繫。這讓事情變得有點棘手,要是石頭還在這個城市,一切還好辦點,要是不在,就很麻煩。
毛女士無法找到石頭,她唯一能期盼的就是有一天,石頭可以回來找她。但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
石頭毫無消息。有時候,男人會說女人絕情,但更多時候,男人絕情卻更傷人。
哪怕女人為他們付出一切,生兒育女,說拋棄也是可以拋棄的。在醫院裡,毛女士不敢面對任何一個熱心人的詢問,她只能說孩子的爸爸在外地工作。獨自一個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抱著孩子默默流淚。
毛女士從來沒想過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她用了石頭對自己的稱呼寶寶,叫孩子。寶寶長得特別可愛,像個小精靈。還沒滿月,就能認出毛女士。
為了生存,毛女士出去找了一份工作。有一天,她意外遇到大學時曾狂熱追求過她的一個男人王軍。了解到毛女士的處境后,王軍瘋了一樣要娶她。
毛女士苦笑拒絕他,她說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她了。王軍不幹,他說,不管毛女士經歷過什麼,他愛的就是毛女士這個人。還說,他會一輩子照顧毛女士和她的孩子。
毛女士真的有點被打動了。也許是害怕孤獨的生活,毛女士同意了。如果事情就這樣結束,也算是美滿。
可惜老天有時候很會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