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迷陣,悅兒
這是怎麼了?
傾歌突然覺得大腦有些暈乎乎的,彷彿有一雙大手遮住了她的視線,在挑逗著她視覺。眼前白茫茫的大霧,恍惚間,像是一個個人在她眼前奔跑,將這片大霧從她眼前擴散。
突然!
傾歌眸子重重一縮,這是……怎麼會?
眼前出現的人,他手持一把劍,劍刃之上,依舊還有殷紅的血液隨著劍身滴流而下。彷彿是看見了她,將劍重重的一揮,嘴角伴著一笑,嘲諷至極。
他,不是死了嗎?被離情殺死的。
那殺了她母親之人。
那一場夢靨,復又沖卷心頭,傾歌眼眸帶著顫抖,看著那一張嘲諷的面容,雙眼有些被扯的發痛,顫抖的合上眼,拚命的在心中告誡自己,這是假的,假的。
左手上傳來的溫度,還有力度,不由將傾歌從夢靨之中,喚了回來。
「傾歌,千萬別去相信你所看到的。」感受到傾歌的顫抖,墨子央連忙重重的握緊傾歌的手,話語中帶著擔憂。
那一溫潤的語調,頓時將那浮躁的心安撫了下來。傾歌長吁一口氣,復又睜開眸子,只是……
「不!」一記高聲叫喊,夾雜著窒息的恐懼,在這片大霧之中散開不絕。
傾歌睜眼的剎那,卻是瞥見那人竟然手持劍,狠狠的向墨子央刺去,一瞬間,大霧似是散了去,連帶著墨子央的面容竟然清晰的恐怖,而那把劍卻是只差離墨子央胸膛半寸。
任何的思考,任何的理智,都在此刻,斷然崩塌。只剩,本能的情感支配著四肢。
傾歌將手從墨子央的手中用力抽回,雙手展開,慌忙的向墨子央撲去。
她,不願,再一次見重要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她,不願,看見墨子央,死。
只是……
那一把劍刺入胸膛,卻是分外的輕飄飄,毫無感覺。剎那之間,霧氣復又重新鋪滿視線,哪還見得方才的人影。
傾歌頓時,心一緊。
她,中計了?
「公子?」傾歌慌忙的向旁邊喊道,可回答她的只有一方迴音在耳邊喧鬧。
墨子央說過,若是走散,便很難再相聚。
不!她不要和他走散。
「墨子央!墨子央!墨子央……」傾歌慌亂的大聲呼喊著,一聲又一聲,回答她的,依舊只是那一記記迴音。
她,是真的走散。
傾歌苦笑一嘆,是她忘記他的叮囑,他明明告訴她,什麼都不能相信的。
可是……
她,不管真或假,她怎能看著,有人傷他,還無動於衷。
碎心蠱的毒,她,是中了。
理智慢慢的回籠,不管如何,墨子央應該是能出了這瘴氣,走出這乾坤十八陣。只要她能破了這陣法,便能再次重聚。
傾歌雙眸一定,認真打量起四周。在絕情門中,離情也曾讓她看過關於各種陣法的破解之道,乾坤十八陣,也亦在其中。
乾坤十八陣,之所以難破,是因人心中心魔太重。嗔痴貪戀,件件能使人喪命。
它有三道關卡,若是能破這三道關卡,便能走出這陣。
每道關卡,都是以入陣人的心魔而設。
想來先前,那便是她的第一道關卡。還有兩道,她必須得過。
傾歌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雜念壓下,腳步向前跨出,異常的堅定。
走了將近十分鐘的路,周圍依舊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傾歌心下不由有些著急,瘴氣之毒只能抵擋半個時辰,若這關卡還不來,這陣還未將她堵死,她便是死在這瘴氣之下了。
傾歌剛向前跨出一步,卻是……
「朧月,交出命來。」
一道渾厚的呼聲夾雜著殺意,向傾歌襲來。
傾歌身子一怔,兒時的記憶復又從眼前展開。
雙手緊緊的握緊成拳,指尖嵌入掌心,希冀用疼意趕去眼前的迷陣。
「朧月,你若不交出你的命,我便將她殺了。」
那一熟悉的話語,惹得傾歌眸子一顫。
她提防著先前因碎夢散而喚起的夢靨,卻不曾想到,竟是這個……
傾歌向前看去,果不其然,卻是看見一小小的孩童被一黑衣男子挾制在懷中,朝著她看的面容,滿是兇惡。
這是多久了,似乎是在她剛進入絕情門不到三個月的事情。那時候,他們還在派人殺她,那時候她依舊脆弱不堪。而,那時候,他們挾制的人,是照顧她的侍女,悅兒,那一個和天遺一樣,有著月牙般笑眼的孩子。
或許,是天遺和她像吧~
那一份被她壓制在心底的記憶,瞬間重現眼前,心中的一根弦被緊緊的綳起,只待人輕輕一彈,隨之綳斷。
「救我,救我~」
悅兒的呼喚一如那日,雙眼滿是希冀的看著她。
而……那時候的她?是做什麼了?
又是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傾歌的面前,當觸及那一面容之時,傾歌眸子頓時一顫。
竟然是幼時的她!
可是?為什麼那張她熟悉至極的面容,竟然是泛著無助,軟弱和害怕。
她在後退,朧月在後退,她竟然要逃跑。
傾歌心狠狠的抽在一起,忙上前,想去阻止那膽小而怯弱的小人。
悅兒是在絕情門中唯一對她關切,笑著為她擦拭因為訓練而導致的傷口的人。
她,怎麼能逃!
「朧月,你不能逃,你要去救悅兒。」傾歌大聲喊道,跑上前,想阻止朧月後退的步伐,卻是發覺,雙手從那身軀中硬生生的穿了過去。
傾歌神色一愣,對,這不過是幻境,不是真的,這是第二道關卡,她只要看著,不為所動就好,可是……
男子手中的劍慢慢的靠近悅兒的脖頸,近到,已讓那細嫩的皮膚留下一絲血液。
可是……
朧月雙眸帶著害怕,看了一眼悅兒,卻是轉身向後跑了去。
男子眸子自帶兇狠,一劍下去,鮮血噴濺。只剩下那了無生命的軀體,跌落至地上,一雙眼,絕望的看著那早已沒有人影的地方。
傾歌站在那裡,剎那間,心彷彿被沉浸在冰海之中,冰涼的似要將人凍結成冰。那時候,她是逃了嗎?她膽怯了,害怕了,所以害悅兒死了嗎?是她害死悅兒的嗎?
「對!就是你害死她的,好狠的心啊~把自己至親的朋友丟下不管,任由她死的這麼慘烈,到了頭,她那雙眼依舊直直的看著你,帶著不甘和絕望。」
一道聲音從四周響起,伴著嘲諷的語氣。
傾歌心一驚,慌忙的仰起頭,向周圍喊道:「你是誰,你給我出來!」
「我是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貪生怕死,害死自己的朋友。」
「我沒有!」傾歌大聲呼喚道,可是話落天際,莫名卻是沒有了底氣。拚命的想去回想起什麼,可是記憶彌留在心底太久太久,久到已布滿塵埃,想挖起,看清楚,卻也有些力不從心。
「你有~你看看清楚,是誰逃走,是誰讓悅兒死亡。」
那一記嗓音布滿尖銳的諷刺,入了耳,像劍刮騷著耳膜,惹痛十分。
傾歌慌亂的搖著頭,久別的記憶似飛箭,一寸一寸,一縷一縷,將那本就千瘡百孔的心,頓時又刺的鮮血淋漓。
是啊!當她進絕情門后三個月,悅兒是死了,因為她而死。
殘缺不堪的記憶,似沾著劇毒的刺,瞬間扎進皮膚,滲入血液,攪人心魂。
悅兒死了,死的那麼不甘,那麼絕望,都是因為她。
心臟復又狠狠的抽緊在一起,那一方記憶,轉眼成了細線,慢慢的將心勒緊,勒出心血。
「朧月,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那一柔軟的語調,帶著孩童特有的稚嫩,似一把劍,將那勒緊心窩的線,齊齊的切斷。
傾歌眸子突的一亮,似是想起了什麼,本是慌亂無助的面容,一瞬間,復又清明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當初她沒有逃,是要去救悅兒的。只是,悅兒卻為了讓她走,甘願自盡在她的面前。
到了最後,悅兒連一句埋怨她的話語也沒有,說的話語,一如往常的溫柔,只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心復又抽痛了起來,最後的最後,是離情突然出現,將那男子一劍殺了去。
所以!
她沒有逃!
傾歌眸子頓時清明如月,已沒有方才的渾濁,目光一片寒冷,內力向四周擴散,感應到了什麼,迅速將頭髮上的簪子摘下,果斷又狠厲的向右前方擲去。
只聽到一陣悉索之聲,瞬間又是一片寂靜。眼前已沒有方才的情景,只有濃厚的白霧,覆蓋住前方的道路。
傾歌眸子狠狠一縮,雙手握拳,神色一片肅殺。
敢用悅兒作為棋子。
她會讓她們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