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傾歌喜歡你
傾歌繼續向前走去,白霧一如往常的濃重,離瘴氣侵體只剩下一刻多鐘。可四周依舊只有白霧,瘴氣將人、樹層層圍住,似是一棺木,瘴氣是棺蓋,而這棺底許就是這腳下的一方地。
傾歌仰起頭,想去看看那一湛藍的天空,可映入眼中的不過是雲霧繚繞,心口處不由劃過一分苦澀。
她從以前就在想,自己會因怎樣而死去。曾想過,許會因那些人的追殺死去,但她躲過了;又想過或許是因離情那絕情的訓練而死亡,可她捱下來了。想了很多,卻不曾想到會輸在了這裡。
墨子央,還好嗎?
他……走出去了嗎?
傾歌雙目一澀,心口處又湧出一股疼痛,將人緊緊包圍,啃噬五臟六腑。
傾歌單手扶著樹榦,不讓軀體因疼痛倒地,另一隻手按著自己的心臟。又是一陣痛,彷彿是有人用著雙掌將她的心臟握緊,狠狠的握緊,握出血來。手指不由緊緊的拽緊自己胸膛上的衣服,額頭上的汗水早已將髮絲打濕,可雙唇依舊死死抿著,不讓疼痛的字眼從嘴中跑出。
她還未將那人殺了,幫母親報仇。
她還未走出去,幫天遺討回那一劍。
她還未去見見墨子央,看他是否安好。
她,絕不能死在這裡!
眸光一閃,滿是堅定,傾歌抬起手,迅速在胸膛上點了兩下。
傾歌深吸一口氣,她越是想著墨子央,碎心蠱疼痛就多一份,此刻,唯有將痛穴點住。可,也不過是拖延政策,半個時辰之後,依然……
腳步堅定又顫慄向前跨去,還未跨出半里之地,卻是看到一人。白霧是他的衣擺,雲煙是他的束冠,他眉間的紅痣,是朝陽,是帶給她的希望。
傾歌眼眸一頓,心中頓時猶如海浪翻滾不休,不知滋味,雙眸死死的盯著那對著她招手的身影。他嘴角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淺淡,他眼中的溫度,一如往常的溫潤。
只是……
墨子央曾說過,這裡的一切都是幻覺,她已上了兩次當,莫要再上第三次了。
傾歌強壓住內心想奔過去的衝動,故作冷漠看著眼前的墨子央:「你到底是誰。」
「傾歌,方才你鬆開了手,可知我有多麼的擔心,如今,還問我是誰。」只瞧見墨子央眉頭一皺,話語間有些無奈。
傾歌雙眼打量著墨子央,乾坤十八陣能製造幻覺,可是否也能製造出聲音?
「這白霧如此濃重,公子,我方才看不見你,現在又是怎能瞧見你的。」
「我為了找你,用內力強制將白霧驅除,你若不相信,過來,握握我的手,幻覺之所以為幻覺,因為他們沒有實體。」
傾歌看著他,看著他的頭髮,看著他的雙眼,看著他的嘴唇,每一寸都真實的可怕。他說的沒錯,過去握住他的手便能知道了。
墨子央伸出了手,那有些寬大的袖子迎著風不停的飄動。傾歌看著他,腳步慢慢向他挪了去,直到兩人之間只剩一人的距離。
「過來,握住我的手。」墨子央晃了晃手,神情莫名如一汪春水般的溫柔。
傾歌看著他,像是沒有知覺般,恍惚的將手伸過去,握住那懸在半空中的手。剎那間,一股溫暖席捲上了心頭。
熱的,這是熱的!
傾歌心頭一喜,瞬間將眼眸牢牢的對準那雙琥玻色的雙眼:「公子,我終於找到你了。」
「嗯,你終於找到我了,我們不會在離開了。」
「公子,這話?」傾歌眉頭一皺。
「傾歌,我說我喜歡你,你信嗎?」墨子央突然手一用力,將傾歌一把拉入懷中,頭微微向下,雙眸自是看著傾歌,神情溫柔似水。
喜歡!傾歌心重重一怔,看著墨子言的眸子閃過幾分猶豫,幾分不信,幾分害怕,幾分……欣喜。
「公子,莫要說笑了。」
「你也知是說笑。」墨子言神情突然一變,嘴角勾起的笑容莫名多了幾分詭異。
傾歌眸子突的睜大,心下更是一沉,想去掙脫什麼,卻是備感無力。
「絕情門的妖女,離情手中最厲害的棋子,你覺得,我會喜歡你嗎?」
傾歌身子頓時僵硬停頓,只知瞧著面前那一張面容,笑容依舊溫潤,只是眼底的寒意似要將她凍住。
「你……你知道了?」傾歌雙眼微眨,瞳孔中彷彿有什麼在龜裂,連帶著說出的話語,都打著顫。
她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知道她是多麼的骯髒,多麼的狠毒。她寧可是他的侍女,起碼雙手未染鮮血,起碼是個普通人。
「我當然知道了。」墨子央嘴角一勾,面色突然泛起一股子的厭惡,鬆手將傾歌重重的摔倒在地。
「你以為我不知道?對你溫柔,不過是為了麻痹你,你以為你會有人喜歡?你的雙手染了多少人的鮮血,有多少人因為你而死去。你以為會有人喜歡你這種命定不祥的人。」
墨子央的話語彷彿如一把刀子,狠狠的刺入傾歌的心窩,將那顆本就殘缺不堪的心,狠狠的挖出一個洞,流出硃紅色的鮮血。
傾歌站起身來,搖著頭,不敢置信的瞧著眼前的人。他的樣子依舊翩若驚鴻,似仙高貴,眉間的紅痣如往日般的刺眼,可是……那張每每安慰他的唇瓣,此刻間,說的話語,似要將她逼死一般。
「不!你不是墨子央……」傾歌指著墨子央,大聲喊道。墨子央絕不會如此對她,他根本也不會知道她的身份。
「我不是墨子央,又是誰。」墨子央勾起一笑,嘲諷道:「今日,為了魏國,為了天下,我必要將你這妖女殺了。」
「你……你要殺我?」傾歌愣在了原地,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破碎的聲音,叮噹一聲,墜落地上,碎之粉末。雙眼看著面前的人,目光粉碎掙扎,她不信他會忍心殺他,她不信他會這麼冷酷無情。
他說過,有他在,不用擔心。
他說過,再也不會讓她有事。
他說過,他會保護她的。
他說過……
傾歌雙手緊緊的拽緊自己胸膛,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已將軟劍抽出之人,那一把泛著銀光的劍刃,正直直對著她,劍刃上只有絕情和殺欲。
不,不,不,這是在騙他。
傾歌不停的向後倒退,面色上早已慘亂一片,慌亂的搖著頭,一味的在心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覺。可是為什麼,方才那雙手是這麼的溫柔,此刻這一把劍又是這麼的真實。
「墨子央,你真要殺我嗎?」傾歌顫抖著雙眸,帶著乞求的希冀看著墨子央。她不願相信,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戲,不願相信,他許下的諾言是一場謊言。
「傾歌,你本就不應該存活在這世上。」
傾歌看著他,他此刻的表情,面上那一刀一刻的紋路,各各都在叫囂著要殺她,要她死,她又怎能去自欺欺人。
傾歌神情恍惚的垂著頭,沒有簪子固定的髮絲,此刻垂掛了下來,鋪滿了她的背脊,遮掩住了她的神情。
紫色的衣衫隨風晃動,身上的包袱,早已應聲跌落在了她的腳邊。而她卻已沒有心思去顧忌這個,墨色的長發將她深深的包裹住,些許的長發飄蕩在了天際,似乎是感應到她內心的悲傷,亦染上了幾分愁思。飄蕩在這白霧中,突顯寂寥。
她是妖女,是不祥之人。
墨子央,殺她是應該的。
何況,她來到他身邊,本就是不懷好意的。
那一把劍越來越近,那一張面容上諷刺和得意越發的明顯。
只待剎那之時,便可將呆立在原地之人,一劍刺穿胸膛。
只是……
「傾歌!」
一記高聲呼喚,似天邊破曉的朝陽,瞬間將愁雲趕去。
傾歌目光一怔,抬起頭的剎那,卻是看見那本對她步步緊逼的面容,此刻卻又是那般溫柔的看著她,帶著世間最溫暖的神情。
「我說過不能相信的,你怎麼又笨了。」
墨子央抬起手,淺淺一笑,手指輕輕戳了下傾歌的額頭,帶著一股無奈和憐惜。
他嘴中呼出的熱氣一瞬間將傾歌包裹住,將方才的冰冷瞬間驅逐出去,理智復又重回大腦。
她怎麼又中計了!是這白霧!白霧中有迷人心神的東西。
傾歌剛一明白緣由,卻是發覺……
墨子央一把將傾歌抱起,以掌為力,內力集聚掌心,一掌向那偽裝成他樣子的人打去。
假的墨子央當看到真尊之時,便已知事情不好,想要溜走,卻是慢了半拍,身子被重重的打在樹木之上,嘔出鮮血。
「咳咳~」墨子央乾咳了兩聲,便再也支撐不住的半跪在地上,手靠在樹榦上,面色蒼白一片。
此時此刻,傾歌才發現,墨子央的後背早已鮮血一片,那一白衣此刻已被鮮血浸染成了紅衣,紅衣入眼,方知生死之懼。
傾歌視線愕然的看向方才假扮墨子央的人身上,卻是發現,那一把本要取她性命的軟劍,此時此刻,銀色劍身之上,卻已爬滿那殷紅的鮮血。
「不~」傾歌眸子爬滿驚恐,害怕的自語道,隨即立馬蹲下抱住墨子央:「墨子央,你絕對不能有事,你幹什麼要為我擋下這一劍!」一記吼叫爬滿了無助慌亂,神色比先前更加的破碎不堪,一張面上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只知眼前的人是她最在乎的人,而他的命卻要因她……
「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有事的。」墨子央一笑,可話語出口,嘴中的血腥越來越重,想壓下,卻是如火山爆發,嘔出鮮血,灑落衣襟,硬生生在衣襟上開出一朵旖旎之花。
「不……你不會有事……我不允許你有事!」傾歌搖著頭,死也不相信墨子央會就這麼……她還有好多話沒有告訴他,好多事情沒有和他說。她想告訴他,她喜歡他,就像天遺喜歡靜虛一樣的喜歡。
喜歡他的微笑,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說她倔強,喜歡他將她護在懷中時候的溫度,喜歡他看著她時候的目光。喜歡他,喜歡他的一切,是她沒有發覺,以為自己沒心,待到知曉之時,才知這一場喜歡,真實的可怕。
墨子央,傾歌喜歡你,真真切切的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