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占星術

月明星稀，月光如一層輕紗鋪灑在地上，靜謐而又朦朧。

風明秀負了雙手走在前面，芷郁低著頭跟著，望著他長長的背影發獃。

忽然，風明秀停在一棵桂花樹下，笑道：「好了，就是這裡。」

芷郁停下腳步。此處是一片清幽的樹林，面前正對了一池秋水。平靜無瀾，一輪明月倒映其中，煙籠著寒水，月籠著輕紗。風景倒算優美，可是奇怪的是，這一片林子里，只有一棵桂花樹，而他們二人正站在這棵桂花樹下。

「風明秀，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芷郁不禁好奇。

「尋寶啊！」風明秀對著她挑一挑眉，長袖一揮，地上便多了一把鋤頭。

芷郁驚了一驚，這麼晚到這裡來，難不成為了挖幾棵野菜回去？

「就是這兒了，挖吧！」正自猜疑，卻見他已經走到樹榦附近，伸手指著地上的一塊地方說道。

芷郁極其不理解地看了一下風明秀，又看了看地上的鋤頭，最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是說，讓我挖？」

風明秀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不是你，難道是我？」

艱難地咽下心裡的不滿，芷郁挽起袖子，動手開挖。

半個時辰后，芷郁一臉泥土，滿身灰塵，抱著一罈子酒從巨大的泥坑裡爬了上來。

風明秀見她上來，放下手中的水果，高興地迎了上來：「找到了？」視線在迎上她的那一刻忽然頓住，繼而狂笑，「白芷郁，你……哈哈哈……」

芷郁一把將酒罈扔進他懷裡，氣呼呼地走到湖邊，掬一捧水洗臉。

「芷郁，你怎麼了？」風明秀湊近她，問道。

她轉了個方向，不理他。

他卻是不死心，又轉到她眼前：「這是我珍藏了二十年的木樨香，今天特意拿出來款待你，是不是很開心？」

「哼！」芷郁擦了擦手，走到桂花樹下坐下。

「郁兒，你這是怎麼了？」風明秀仍是不依不饒。

轉過視線，仍舊不理他

「好吧好吧，看在你幫我挖酒的份上，我現在就幫你占星。拿來！」

嘴角一彎，原本漠然的臉上瞬間絢爛如一朵盛開的桃花，她忙掏出靈石遞到他伸出的白玉般的手上：「秀哥哥，謝謝了！」

風明秀嘴角抽了抽：「你剛才，真的在生氣？」

芷郁立刻皺了眉，揉了揉腰：「哎喲，我剛才挖得太用力，好像把腰給閃著了，還有我的腿，好酸啊……」

風明秀不禁搖頭，拿過靈石，放置在月光之下，自己則盤腿坐好，雙手置於兩膝處，繼而緩緩抬手，口中默念法訣。

芷郁正觀察著靈石的變化，忽然被風明秀牽住了手：「心無旁騖，你自會看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微閉了雙眸，她盤膝而坐。眼前模糊的情景似乎漸漸清晰起來。

七彩雲霞中，一碧衣女子騰雲而至，她手握靈石，素手輕揮間，霞光滿天，絢爛多姿。碧衣女子面帶微笑，似乎心情甚好，忽然聽見下界之中傳來一陣悲鳴之聲。

女子皺了雙眉，施然而落。

原來，有一形狀似人，卻全身長滿了野豬毛的獸類身受重傷，此刻正伏地悲泣。

女子不忍離去，走到它身旁，將靈石放在它頭上，再施仙法。只見它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漸漸癒合，身上的野豬毛也漸漸退去。先前面目可憎的獸族現在卻化為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孩子起身拜倒：「多謝仙女姐姐相救！」

女子扶起他，笑著搖了搖頭，轉身飛升而去。

芷郁再想看清，忽然眼前一暗，卻是什麼也看不清了。

她倏爾睜開雙眼，卻見風明秀吐出一口鮮血，正虛弱地躺在地上喘氣。她連忙扶起他：「風明秀，你沒事吧？」

風明秀望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我沒事，對不起，我還是沒能幫到你。」

她心裡一酸：「你不要說話了，我用真氣幫你療傷。」

「不用了。木樨香有調節真氣之效，你幫我倒一杯吧！」

「好，你等著不要動。」芷郁放下他，撿起地上的石子幻化出一個琉璃杯，倒了一杯酒，又折回來扶著他喝下。

風明秀盤膝運氣，過兒一會，才稍稍緩過氣來，對著她虛弱一笑：「有沒有興趣陪我這個病人喝上幾杯？」

芷郁笑著倒了一杯酒，道：「那我今日就捨命陪君子。」

幾杯下肚，二人都沒有說話。

風明秀道：「芷郁，你為何要探知這石頭的來歷？」

芷郁抬頭望了望空中皎然的月色，眸中竟是有了濕意：「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我想找到她！」

風明秀眸光一緊，探究地望向她，卻見她微笑著向他望過來：「風明秀，你有母親嗎？」

「母親？」他微愣，這世上，會有人問他天下大勢，有人問他尋仙之道，有人問他救人良方……卻唯獨沒有人問他有沒有母親。

「對啊，我常常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爹娘抱著，有娘親哄著。那時候我就會想，有娘親真是件好事。」她不等他回答，卻自顧自說開了。

風明秀默了默，道：「那裡是堯光山。」

「什麼？」

「方才幻境中的地方。」他淡淡開口，繼而又粲然一笑，道，「大丈夫哪裡那麼多兒女情長？我風明秀自古以來就是一個人，幾千年都過了，還不是一樣快活自在？再說了，有緣自會相見，若事事強求，未免活得太累了。你說是不是？」

等了一會兒，卻並未聽見回答，轉眼望去，見她已經斜倚在樹榦上睡著了。

月光照在她安然的睡顏上，安詳得就像一個虛無的夢境。風明秀走過去，欲幫她拂去額前散落的碎發，卻被一道力量擋了回來。

「風樓主，我以為我之前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清冷之聲傳來，風明秀轉身望去，碧月清輝下，雲翼白衣勝雪，立於桂花樹下，懷裡正抱著沉睡的女子。

微微蹙眉，風明秀斜斜地望過去：「是嗎？不知上神所指何事？」

雲翼伸手輕柔地替芷郁將額前的亂髮攏於耳後，繼而目光如利劍一般射過來：「風明秀，你既為上仙，想必知道眾仙各司其職，互不相犯的道理。」

「上神教誨得是。只是千餘年來，風某似乎並未侵犯其餘眾仙。」

「如此甚好。」雲翼沒有看他，轉身離去，「不要再見小郁，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

「你難道不想知道她問了我什麼？」風明秀這下真真有些不解了，他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雲翼沒有回頭，也沒有放慢腳步：「她的事，不用你來告訴我。」

「喂，你……」風明秀正要開口，可是眼前哪還有二人的身影？他一口氣憋在心裡難受得緊，來回踱了幾步。忽然，他似乎想到什麼，展顏一笑道：「我月華上仙想做的事，還從來沒有做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