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尺素書

清晨明麗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灑在少女安靜的睡顏上，就像丹青聖手筆下的一幅意境悠遠的畫作。

芷郁忽然覺得頭疼得厲害，眉頭一蹙，醒了過來。映入眼帘的是一襲青綠色的床幔。這裡是……她抬手扶著額角，坐起身來，忽然見到窗前立著一抹白色的身影，忙掀開被子走過去：「翼哥哥……啊……」剛走出一步，頭上卻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便又跌坐在床上。

聽到她的呼喚，雲翼原本冷漠的臉上現出一抹擔憂，但只是一瞬間，又恢復如初：「醒了？」

芷郁揉了揉鬢角，道：「翼哥哥，我怎麼會在這裡？」

雲翼轉過頭，一道視線冷冷地直射過來，道：「為什麼要去找他？」

「我……」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見過翼哥哥如此冷漠過。

他會在她傷心的時候，拍著她的頭，笑著說：「小郁，沒事的。」

他會在她害怕的時候，拉著她的手，輕柔地說：「有我在，不要怕。」

當她闖禍時，他會第一個站出來，幫她解圍，幫她彌補過失，甚至不惜替她受罰。

即使是她犯下仙雲族規，被族人誤會成叛徒，他仍舊信任她，保護她。

可是現在……

她將視線移往別處，努力讓眸中的淚水不掉落下來。

「翼哥哥，對不起。」

顫抖的聲音傳來，雲翼微微嘆了口氣走到她身旁坐下。

芷郁賭氣地別過頭，不去看他，卻被雲翼扳回了身子。

「怎麼了，生氣了？」雲翼伸手抹去她掛在眉梢的淚痕，如沐春風地笑。

她望著他，忽而放聲大哭起來，眼角的淚水更像是斷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落：「翼哥哥……我……我……」

雲翼忙把他抱在懷裡，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道：「好了，小郁不哭。翼哥哥不問你就是了。」

芷郁漸漸止住了哭聲，伏在雲翼的肩上，抽噎道：「翼哥哥……我……不該去找風明秀，更不該……喝他的酒……讓翼哥哥擔心了，對不起……」

「小郁，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翼哥哥，不要一個人出去冒險。風明秀並不是簡單的人物，此人狡詐非常，你千萬不要再去找他，知道了嗎？」

芷郁用力地點了點頭：「知道了，翼哥哥。」

雲翼扶著他的肩膀，望著她掛著淚珠兒的眼睛，道：「小郁，你發誓！」

芷郁伸手撫上他微蹙的劍眉，道：「翼哥哥，你皺眉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

「小郁……」他抓過她的手握在手心裡，仍是認真地望著她。

感覺到手心傳來的熱度，芷郁臉上一紅，心裡一陣亂跳。她忙掙脫他的手站起身來，故意大聲道：「翼哥哥，你怎麼變得這麼疑神疑鬼了？那個風明秀除了自大無聊之外，我看也沒有其他什麼過人之處。不用翼哥哥說，我也肯定不會去找他了。」

她故意在屋子裡踱了兩圈，方才坐下，喝了一口水，忽然皺眉道：「翼哥哥，你這幾日有沒有打探到族長的消息？」

雲翼道：「前日探到族長在幽州停留了數日……」

「幽州？那我們要不要去和族長匯合？」如今還沒找到娘親，就要和族長一起回去，那此番千辛萬苦出山豈不是白費了？

「不過，現在族長已經離開了幽州，不知去向了。」

「哦？」芷郁皺了皺眉，心裡卻是暗自高興，「翼哥哥，你還是快去找族長吧！」

雲翼擔憂地望向她：「你頭疼好些了嗎？」

芷郁笑道：「我早就好了。芷郁想過了，方才翼哥哥所言甚是。這外界處處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我們這才出了仙雲族幾天，就遇到了偽裝婆婆的刺客陳桓，還有高深莫測的風明秀……雖然這個風明秀目前還沒有表現出他的陰險狡詐，不過按照翼哥哥的猜想，說不定現在已經在謀划著怎麼對付我們。相比之下，還是仙雲族人淳樸善良，與世無爭。所以，我們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雲翼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郁，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

她乖巧地點點頭：「嗯，翼哥哥，你快去吧。我在這裡等著你回來。我保證乖乖的，哪裡也不去。」

見她認真的模樣，雲翼笑道：「好，那我先走了。」

說完，袖袍一揮，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樹林很密，一層一層的樹葉重重疊疊，似乎透不下一絲光線。忽然，一個青色的身影從樹下落了下來。

那速度極快，在這昏暗的光線里，快得就像一束青色的光線穿過密林直射下來一般。

再看時，那身影已經恭敬地立在了一個白色影子的身旁。

「青筠，玄龜那裡有何動靜？」聲音很輕，好似一陣輕柔的風吹過林子。

「上神，杻陽山一切如常，並無異樣。」

雲翼點了點頭：「紫妍還在山上？」

「師妹仍在暗中監視玄龜的舉動。」

「仙雲族長辰宿前日去過幽州。紫妍素來善於追查蹤跡，你即刻通知她去幽州一趟，如有消息，立刻來報。」

青筠應了一聲。忽然眉心一蹙，道：「上神，屬下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雲翼沒有回頭，負於身後的雙手卻不由一緊：「但說無妨！」

「白芷郁不過是仙雲族裡一個小小的丫頭，上神因為他得罪了月華上仙，似乎……有些不妥。」

雲翼沉吟了一陣，道：「白芷郁乃是湘水之神江蘺的女兒，況且她父親是仙雲族的司法長老，以後我自有用得著她的地方。至於風明秀，此人最愛多管閑事，若是芷郁與他扯上關係，難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且去杻陽山盯好玄龜便是。」

「上神心思縝密，青筠自愧不如。只是，上神怎麼保證白芷郁不會再去找風明秀呢？據屬下所知，白芷郁出山就是為了找她的母親湘水之神，而風明秀號稱天下之事不所不知的九州『謫仙』，恐怕……」青筠面色沉鬱，神色頗有些擔憂。

雲翼笑道：「我已經布了結界，憑芷郁的法力絕對不可能衝破，除非……」忽然，他面上一驚，「糟了！」

話音未落，便已經騰雲而去。青筠一看事情不對，忙施法跟了上去。

轉瞬之間，二人已經到了白芷郁所住的郊外小屋。

雲翼面色有些凝重：「結界已經被人打破了！」

「哦？」青筠驚道，「上神不是說，憑白芷郁的法力絕對不可能衝破結界，那麼……」

「風明秀！」雲翼眸光微聚，現出一抹狠厲之色，袖袍一甩，疾步走進小屋。

將將踏進屋子，便被桌上的一張信箋吸住了視線。腳下一頓，他緩緩走過去，拿起那墨跡猶新的信紙。

「翼哥哥，對不起。芷郁平生所願，便是找到娘親，以盡孝道。此去必然一路坎坷，芷郁不想讓翼哥哥為我冒險。若翼哥哥找到族長，回到仙雲族，請代芷郁向父親賠罪。珍重勿念。白芷郁字。」

「上神，郁姑娘說了什麼？」青筠不解道。

雲翼將手中的信箋握緊，冷聲道：「速去通知紫妍，務必儘快找到族長辰宿。」

「是！」青筠不敢多問，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