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堯光山

晌午已過，原本熙熙攘攘的洛陽城瞬間安靜了下來。洛陽城分為東西南北四市。城東乃是馬市，城南為花市，城西是菜市，城東便是布市。四市從清晨開始，來往行人絡繹不絕，此時自然人去市散，冷清了不少。

且說這一日，東城馬市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不甘心就這此離開的生意人還守在那裡。許昉就是這樣一個不甘心的年輕人。

他今日來得晚，沒有占著好位置，加上他這人生性木訥，不會拉客。所以都到這個點兒了，他還沒做成一門生意。抬眼望了望他那匹不算瘦弱的黃鬃馬，還有那輛有些簡陋的四輪馬車，想起家裡一家老小忍飢挨餓，他不由痛苦地低下了頭。

「大哥，你這馬車我租了。」聽見生意上門，他忙抬起頭。眼前站了位青衣女子，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含著三分笑意望著他。

許昉一時有些呆了，竟然忘了答話。

白芷郁見他一動不動盯著自己看，忍不住朝身上看了看，並未察覺有何異樣，於是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大哥？」

許昉這才回過神來，笑道：「姑娘，不知您要去往何處？」

「堯光山。」

「什麼山？」

「堯光山。」

許昉驚了一驚，道：「姑娘莫不是與我開玩笑的吧？許昉在此多年，聽過華山、泰山、長白山、昆崙山，卻是從未聽過堯光山。」

芷郁眉頭一蹙，道：「難道是我聽錯了？那許大哥，你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我真的有急事要去那裡。」

見她眸中帶著懇求之色，許昉想了想，搖頭道：「姑娘，不是我不想幫你。許某在此謀生多年，這九州的地名早就爛熟於胸，若真的有這麼個地方，我又怎會不知？」

芷郁心裡一沉，難道這堯光山只是風明秀故意說出來騙自己的不成？可是那日他的眼神極其認真，不像是騙人。早知如此，當日便該問清這堯光山該怎麼去才是。

忖了片刻，芷郁道：「許大哥，那你能不能帶我去宋國找公子華？」

許昉眼前一亮，道：「姑娘是說，宋國的清遠公子公孫華？」

芷郁點點頭：「嗯，你可願意去？」

「好嘞，姑娘請上車吧！」

原來宋國離洛陽城並不算遠，加上芷郁急著趕路，不過三五天，二人便已經踏進了宋國的國界。

宋國並不算大國，但田地肥沃，人民富庶，卻非一般大國可比。如果洛陽城給人的感覺是高山流水，嘆為觀止的話，那麼這裡的江南煙雨、小橋流水，更能讓人變得靜謐、安然，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愜意。

許昉是個頗為忠厚的生意人。經過這幾日的相處，芷郁已經與他兄妹相稱。

到了清遠府，許昉停下車子，道：「芷郁，到了。」

芷郁掀開車簾，探出頭來，望見門口匾額上的「清遠府」三個字，隨即跳下車來，對著許昉道：「許大哥，多謝相送。」

許昉朝她揮了揮手：「以後去洛陽記得去我家看看。」說完，驅車掉轉馬頭，哼著小調，回洛陽去了。

芷郁應了一聲，走到門口，對著門口的守衛道：「這位大哥，麻煩你告訴公子華，就說白芷郁有事相擾。」

守衛素來知道公子喜好結交朋友，又見這位姑娘氣質脫俗，於是不敢怠慢，轉身進去了。

不多時，公子華著一身青衣，頭戴冠冕，滿面喜色地迎了出來。

「公孫大哥，幾日不見，芷郁給你問好了！」芷郁見到公孫華，貌甚恭敬地彎腰行禮。本是男兒的禮節，此刻由她做出來，卻是說不出的俏皮可愛。

公孫華不由輕笑：「白姑娘倒在意這些虛禮，子華著實愧不敢當。此次來宋國，可是有事？」他說著朝她身後望了望，咦了一聲，「雲公子怎麼沒有一起來？」

「這……」芷郁略一沉吟，嘻嘻笑道，「公孫大哥，芷郁有好多事情要跟你說呢，我們進去慢慢聊！」說著便拖著公孫華的袖子往裡走。

「如此甚好！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子華今日便與白姑娘不醉不歸。」公孫華朗笑一聲，隨即跟著芷郁走進院子。

二人進得內堂，一一落座。婢子恭敬地上過茶盞，又退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公孫華和白芷郁二人。

公孫華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笑道：「這是天山雪水所煮的西湖雨前龍井，乃是今春新晉的貢品。這味道淡雅芳香，著實餘味悠揚。」

放下茶盞，卻意外地沒有聽到聲音。公孫華頗有些好奇，轉眼望去，卻見芷郁低著頭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望著地毯發獃。

輕咳一聲，公孫華緩緩開口：「白姑娘可是覺得我家的地毯很好看？」

「啊？」芷郁抬眼不解地望著他，忽而明白了什麼，臉上一紅，道，「不……不是。」

「不是說有很多事情要跟我說嗎？」

她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對了，伯母的病可是痊癒了？」

「已經大好了。前幾日還直說要見你呢！」

「真的？」芷郁高興地跳起來，「那我們現在就去見伯母吧？」說完便邁步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卻感覺不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停住步子，轉身望去，見公孫華仍然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半分也不曾移動，「公孫大哥……」

公孫華並未看她，臉上笑意盡斂，道：「說吧！」

芷郁心裡一動，卻仍是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公孫大哥要讓芷郁說什麼？」

「你該不是要告訴我，你來宋國只是順道兒來看看我，再慰問一下我的母親這麼簡單吧？」公孫華挑眉望著她。

「我……」芷郁默默低了頭。

「當日白姑娘救母之恩，子華便是結草銜環也不足為報。若白姑娘有事卻不肯告知，豈不是連一個報恩的機會也不肯給在下？」公孫華站起身來，懇切道。

「公孫大哥，前幾日你為了救治母親，不辭千辛萬苦。此等孝心，芷郁雖是望塵莫及，卻也生出效仿之心。可惜，娘親自幼與我失散，我至今未曾見過娘親一面。」芷郁說著拿出身上的靈石，「這是娘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公孫華見那石頭晶瑩透亮，渾身帶著異色光芒，知其不是尋常之物，道：「這石頭頗有靈性，白姑娘何不借其神力一試？」

芷郁搖搖頭：「沒用的。此石雖有靈性，卻不是尋常人可以掌控的。不過，我從風明秀那裡得知，只要能找到堯光山，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你是說，長右之東的堯光山？」公孫華神色一動。

芷郁不由眼前一亮：「公孫大哥聽過？」

「我曾聽師父郁華子說起過。此山山勢險峻，且常有獸類出沒，可謂兇險非常。」

「公孫大哥可否帶我去見見你的師父？」

公孫華搖搖頭：「師父早已不問世事。」見她面色一沉，隨即補充道，「不過，白姑娘果真想去，子華願意找人帶路。」

「芷郁多謝公孫大哥！」芷郁聽聞，連忙倒身跪倒。

公孫華連忙扶起她：「白姑娘請起。子華一定竭盡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