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玄女石

一路之上，禪隱的話並不多。他只是獨自走在眾人前面帶路，腳步輕快有力，似乎永遠不知道疲倦。

芷郁曾經與他說過幾次話，他卻常常愛答不理，似是沒有聽見一般。幾次下來，她不免覺得此人有些怪異。不過，就如子默所說，公孫大哥找的人，有幾個不怪異的？這堯光山還沒有到，剩下的便只有這個沉默寡言的和尚了。

想到此處，她有些擔憂地望了望身後。

沒有人跟上來，她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忽然，她眸光一轉，原來路邊的樹叢里，竟躺了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公孫大哥，你看！」她驚奇地叫了起來。

公孫華等人順著她的纖指望去，便望見了一張蒼白的臉。

子默已經跑過去，蹲在地上仔細地觀察他：「喂，小子，快醒醒！」

那孩子似乎皺了皺眉，雙唇微動：「蛇……有蛇，娘……娘……」

子默聽得分明，抬眼笑道：「公子，這小子八成是被蛇嚇到了，這會兒正找娘呢！」

公孫華蹙眉道：「子默，『子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若是這個孩子，恐怕還不如他呢！」

「你！」子默將頭一偏，冷冷地哼了一聲，繼而道，「公子，你倒說說看，這小子我們如何處置？」

「這個嘛，自然……」

「自然要帶著他一起走的。」芷郁走過去，將地上的孩子扶起來，對著子默笑道，「子默，能不能麻煩你背著他？」

子默點點頭，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他委實很是喜歡。

公孫華看了一眼二人的背影，道：「大師，你看這孩子會不會？」

「白施主心地善良，必有善報。你我又何須為此擔心？」說完徑自跟著去了。

公孫華兀自點點頭，也是尾隨而去了。

天色已晚，清淡的夜空中掛了幾顆稀疏的星子，微微地閃著光。

月光很是柔和，照在沉睡的幾人身上，竟似鋪了一層神秘的輕紗。

芷郁和子默已經睡下，禪隱大師盤腿而坐，紋絲不動，公孫華直嚷著渾身汗臭，早已去了不遠處的湖水裡洗澡。此刻自然未歸。

然而，白日里為子默所救的那孩子又去了哪裡？

沒有人知道。

但此刻，不遠處的樹影里卻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朝著這篝火走來。那人面色蒼白，神情漠然，卻赫然是白日里昏迷不醒的孩子。

他究竟是誰？因何昏迷在這世外仙山的樹林里？又為何會突然醒來？

這些疑問本來已經無人能知曉其答案。

然而，那孩子的手裡已經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漆黑的刀，直指白芷郁安然的睡顏。

經過幾天的奔波，芷郁已經睡得很熟。禪隱沒有動，子默更是輕輕地打著呼嚕。這一刀已穩穩落下，片刻之間便可結束這年輕的生命。然而，一道藍瑩瑩的光瞬間閃現，將那孩子和他手中的刀擋了出去。

孩子被彈至一丈開外，顧不得撿起地上的刀，他遠遠地望著芷郁腰間閃著微光的石頭，怔了半晌，方自幽幽道：「玄女石。這……這……」

他兀自沉吟了一陣，忽而雙眉一蹙，面露凶光，忽然起身一縱，掠至子默身前，又一把將他抱起，轉瞬之間，二人的身影已經隱沒在無邊的夜色中了。

四周又安靜了下來，不遠處幾隻雛燕正凄婉地嘶鳴，似乎正在呼喚離巢的母親。

禪隱的已然入定的身子彷彿動了動，不過片刻，又穩如石像，靜如遠山。

這山間所發生的一切，似乎只有那一輪明月知曉。

夜已經很深了，洛陽城外的樹林里，一名紫衣女子正騎了匹白馬，緩步而行。

此人正是紫妍。

這幾日來，她可謂是風餐露宿，但能夠打探到仙雲族族長的下落，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麼？這十幾年來，上神所受的苦必定比她還要多得多，她如今可以為上神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已是她的福分。

想到此處，她疲憊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她伸手拉了拉韁繩，讓馬兒的速度慢下來，因為她已望見了那僻靜的小屋裡透出來的亮光。

她翻身落馬，推開門走了進去。

「紫妍見過上神！」

憑窗而立的白色身影微微側目：「這幾日可有所獲？」

「上神，屬下已經探知，那仙雲族族長離開幽州后，便一路南行，近日已經去往杻陽山。」紫妍微微一笑，言表之間卻是有些得意之色。

「杻陽山？」雲翼凝眉思忖有頃，方嘆道：「卻不知這仙雲族人竟如此重情。只可惜……」

「上神是說，仙雲族人原是重情重義之人？」紫妍聽聞，不解道，「那為何天界要讓上神……」

「天界之事何時輪到你品頭論足？既已知道仙雲族長的去處，你便速去杻陽山與青筠匯合。你二人務必密切注意仙雲族長的行蹤，不得有誤！」

「是。」紫妍躬身再拜，正待轉身離去，忽然想起什麼，道，「上神，屬下前日尾隨仙雲族長一路南行，途經七日客棧，見白姑娘與宋國公子華一行……」

雲翼神色微動，轉身望向她：「白姑娘？」

紫妍點點頭：「不錯，正是與上神一起出仙雲族的白芷郁。不過屬下不知，她為何會與公子華一起。此事雖然與我們的計劃無關，但……」

雲翼道：「你可知他們去了何處？」

「屬下聽說他們要去堯光山。對了，同行的還有玉靈禪師坐下的高徒五行僧。素聞這五行僧雖身懷絕技，但卻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角色，想來這堯光山山路坎坷難行，又有靈獸出沒，他們一行恐怕是吉凶難料。不過屬下當時有任務在身，所以並未理會，現在想來……白芷郁雖然是仙雲族人，但若是落在其他仙人手上，委實也有些不妥，依上神之見，需不需要屬下順道走一趟堯光山？」

雲翼心裡一動，廣袖之下，已經掐指算了幾回。忽然靈光一閃，心道：「前幾日我猶自算了無數次，卻仍是算不出小郁的行蹤。為何今日方才算出？莫非小郁已經遇上了什麼變故？」

「上神？」紫妍立了半晌，見雲翼仍無動靜，忍不住出聲道，「上神意下如何？」

雲翼道：「你且去杻陽山守著，其餘自有我處理。」

紫妍還未及拜別，雲翼卻已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