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堠館人稀夜更長 姑蘇城遠樹蒼蒼
辛邪衣道:「我前面說了怒天王的霸氣可能對你沒用。」風神御道:「對,你是說過。而且我也確實沒感覺到那怒天王有什麼特別。」辛邪衣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是因為你已經把逆氣勢練到了最高境界大無形。大無形是傳說中的境界,從古至今未嘗聽說有人能練到這般地步。」所有的人盯住風神御,個個都「啊」了一聲,再也合不攏嘴。風神御閉上眼睛使勁晃了晃腦袋,道:「莫把我唬傻了!」兵釋道急道:「喂!那段行屍走肉的日子你是怎麼度過的?」燕陽天道:「過程是不是很痛苦?」諸悲同道:「你到底多少歲了?」裴柳兒道:「莫非你練成后,七情六慾都走了味道,對我這等大美人還沒多少感覺?」
風神御苦笑道:「你們有完沒完?我壓根就沒練過什麼逆氣勢,這我可沒誆人!」辛邪衣道:「我相信你沒騙我們,你可能是無意中練成的,我的靈氣也是近似於天生的。」大家又「啊」了一聲,轉頭去看辛邪衣。諸悲同喃道:「稀奇古怪的事全在今日跑出來了。」風神御道:「邪衣,你還是把逆氣勢的修鍊從頭說吧,我現在是雲里霧裡的,怎麼會一下就到了大無形?」
辛邪衣道:「七情指的是喜、怒、哀、懼、愛、恨、憐七種情緒。六欲指的是求生欲、求知慾、表達欲、表現欲、舒適欲、**六種**。霸氣者和靈氣者第一重境界是一樣的,忘記七情六慾,行屍走肉一般。第二重境界兩者出現區別,霸氣者開始出現霸氣並借用七情中的一種表現出來,把霸氣附著到逐步恢復的情緒中去壓制敵人,哪種情緒恢復了便可以用哪種;靈氣者開始出現靈氣,並且可以把靈氣附著到逐步恢復的情緒上去感知敵人對應情緒上的霸氣。第三重境界,霸氣者完全恢復七情六慾,可以把霸氣附著到任意一種情緒中去影響敵人;靈氣者完全恢復七情六慾,可以利用靈氣感知敵人任意一種霸氣。大無形的境界,霸氣者完全消掉七種情緒帶有霸氣的痕迹,任何霸氣無法對他造成影響,任何靈氣無法感知他的霸氣。靈氣者完全消掉七種情緒帶有靈氣的痕迹,任何靈氣無法對他造成影響,可以感知任何一種霸氣。」
燕陽天道:「霸氣者和靈氣者都到了大無形豈非有了矛盾?一個要感知,一個要不被感知。」風神御道:「這才符合道理。」兵釋道道:「怎麼說?」風神御道:「首先,學無止境,學識和武功的提升都是沒盡頭的,這兩者當然不會有所謂的最高境界,霸氣者和靈氣者都到了大無形自然還有功力深厚的較量。其次,天地間矛與盾的存在才是正道,否則又怎會有陰陽相悖,水火不容,這世界早滅絕了;否則又怎會有霸氣、靈氣的對立,分辨的出哪個厲害,誰還會去練那弱的?」諸悲同點點頭道:「對,兩者的矛盾從各自選擇不同的修鍊后便不會結束,不存在矛盾的話這兩者早合二為一了。」
辛邪衣道:「逆氣勢的最高境界是返璞歸真,完完全全看不出逆氣勢的痕迹,和一個沒練過的人別無兩樣。」兵釋道撓撓頭道:「奶奶的,這不是又繞回去了?費那麼大的功夫找罪受么?」辛邪衣道:「回去是回去了,境界已經不可相提並論。自然為天地之共性,凡事應循道而成,自然而然,不可勉強。」
燕陽天道:「好似有點明白了,天高地厚,晝日夜月,陰陽變化,列星高懸,船浮於水,車行於陸,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不可逆之。」裴柳兒道:「兩木相摩而熱,金火相守而流。火動而炎上,水流而潤下,自然之勢也。」諸悲同道:「人生三重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是水;第三重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只是達到第三重界后,眼裡看到的是洞察世事後的返樸歸真,是不斷磨礪、反省、認知后的另一種內涵,和以前的自是大不相同了。」風神御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自然之所為兮,非有邪偽道。」
兵釋道道:「奶奶的,都賣弄起來了哈,欺負我不懂是不?那你們說說變得和普通人一樣怎的反倒更厲害了?那第三重境界可是可以隨意壓制別人的。」風神御道:「大哥,我見他們賣我就賣了,不能落後啊。」裴柳兒道:「大哥,我是順著大個子來的,其實還沒怎麼明白。」諸悲同道:「我只知道境界不同,但如何個不同法,我又沒練過。」燕陽天道:「終是要回歸自然才對,哪有逆天而行的道理。」兵釋道「嘿嘿」笑了兩聲,道:「全都原形畢露了吧?」
辛邪衣道:「如果是兩個都有霸氣的人相鬥會怎麼樣?」風神御道:「應該是誰的霸氣強,誰能在氣勢上壓制對方吧?」辛邪衣道:「沒錯!可以想象為霸氣可以互相抵消,強的那方高出來的部分就可以對敵人施加影響。那麼,風神御把怒天王的霸氣給湮滅了說明什麼?」裴柳兒道:「說明他的霸氣比怒天王的還要強。」辛邪衣道:「怒天王那等霸氣給你們的感覺都異常強烈,那對他更強的霸氣為何卻沒感覺?」
兵釋道道:「哦。。。我明白了,達到大無形的境界並不是說他的霸氣消失了,而是被隱藏了起來,表現出來則跟普通人的自然氣勢一摸一樣。」燕陽天道:「嗯,怒天王的霸氣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了,他每時每刻都在強迫壓制別人;神御的是該來就來,該去就去,很自然。」辛邪衣道:「就是了,他達到大無形後會完全收斂鋒芒,如同常人一般。但是只要對著有霸氣的人出手,一樣可以撕碎敵人的霸氣。」諸悲同道:「這下也好解釋了,達到大無形的人,任何霸氣無法對他造成影響,是因為大無形的自然霸氣要強過逆氣勢的霸氣。」裴柳兒道:「達到大無形的人,任何靈氣無法感知他的情緒,是指感受不到他的情緒中帶有逆氣勢的霸氣,而不是說感受不到他的自然霸氣。」燕陽天道:「靈氣達到大無形的人是要竭力分辨出敵人是自然霸氣還是逆氣勢下的霸氣,或者是大無形之後的自然霸氣。」
風神御道:「嘿嘿!幸虧周圍都是聰明人,總算讓我明白了。不過我究竟是怎麼個狀況自己也不清楚。即使練到了大無形也是稀里糊塗達到的。」諸悲同道:「你從來沒強迫自己無情無欲?」風神御道:「我從三歲到今天每天都在練劍,哪有功夫去做那等無聊的事?」兵釋道道:「胡說,昨天就沒練。」風神御道:「我在心裡練不成么?」辛邪衣道:「你這般年齡就練到大無形的境界顯然不是按普通的方法。正常情況下逆氣勢要練到第三重都到四五十歲了,之後還要把七情六慾一樣樣恢復到普通人的樣子,恐怕也要好幾年。傳說江舟子五十三時,基本可以無視別人霸氣的存在了,只是自身的喜意還殘留著霸氣的影子。」
風神御道:「你不是說你的靈氣也是近乎天生的么?那就沒什麼奇怪的了。」辛邪衣道:「你跟我不同,我的逆氣勢練成的方法別人根本沒法想象。」裴柳兒道:「那你說來聽聽。」辛邪衣兩眼黯淡了下來,低聲道:「以後吧!」
燕陽天對辛邪衣道:「你現在的靈氣到什麼境界了?」辛邪衣道:「也快到大無形了,但是我沒完全消掉感知敵人怒意的痕迹。這跟我在江湖上頻繁打鬥有關,我總會不由自主地去感知敵人的殺氣,所以始終無法達到大無形的境界。」風神御道:「怪不得之前你在路上殺掉四個人的時候,動手前眼睛先閉了一會。」辛邪衣道:「用我的怒意感知對方的怒意,這樣可以知道誰的殺氣重,誰更厲害,我便會對誰先動手。」燕陽天道:「當時沒見你臉帶怒色啊。」辛邪衣道:「我的境界已經不需要了。」燕陽天道:「後來你走到馬車前面來也是感覺到了釋道的殺氣吧?」辛邪衣道:「對,他那殺氣連馬兒都有點驚秫。那時我也感覺出風神御對我懷有恐懼和不安,所以便一直忽視了他,這也是我認為雷亭找錯人的原因,沒想到他的境界卻把我給騙了。」風神御笑道:「你那麼個殺人誰不害怕啊?」裴柳兒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道:「如果用你的愛意感知我的愛意會如何?」辛邪衣淡淡地道:「你對別人的我不清楚,你對我的我會分辨出真假和深淺。」
風神御連道:「那很好,那很好!」諸悲同道:「終究是到了大無形才算好!」風神御眯著兩隻眼睛盯著裴柳兒邪笑著道:「他不知道別人的心思不好么?否則我們幾個大男人稍微有點想法都被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裴柳兒紅著臉嗔道:「作死啊,你!」兵釋道道:「奶奶的,你這小子一肚子壞水。」燕陽天道:「哎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大家逗樂一回后,諸悲同道:「這兩種氣勢真可怕,你倆才這年紀,後面不知道還會練出什麼奇異的境界出來。」燕陽天道:「我猜霸氣者會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捲雲舒。會愈來愈平淡從容,直至遁身隱形山水萬物之中。靈氣者會心懷靈犀,感知蠶蛹化蝶的呻吟,甚至是葉長花開的聲音。」風神御道:「哈哈,越說越神了。」辛邪衣道:「再厲害也不過是氣勢而已,在江湖上最終還是靠劍勢說話。」諸悲同道:「那也不完全這樣,碰到『狐纏蛛縛』再強的劍勢也沒用了。」風神御道:「『狐纏蛛縛』又是誰?」辛邪衣道:「十大幫派之一,裡面的高手有迷惑人心之術。霸氣還不至於影響人的算路,那些人卻可以讓人心智迷失,很難對付。」「客官,天色已晚,該靠岸用膳了,晚間留宿在村裡吧!」有個船工進到了艙中。風神御只好羨慕地道:「你們的見識真廣,能多給我講講就好了。」
船家留下兩人看船后,引著一行人上岸走了數里地才進到個小村。風神御道:「這是什麼村?」船家道:「小魯村。」風神御猶豫了一下卻待說話,辛邪衣道:「這裡僻靜,水路通往平江府都在此處用飯歇息。前面二三十里還有大魯村,陸路通往平江府的都在那停駐,官兵一般在那搜查。」大家在村中找了處客棧,船家聚在另一桌小飲閑聊。這邊風神御點了酒菜,等了半天,卻不見裴柳兒和辛邪衣那三人。兵釋道道:「他們沒打招呼就走了?」燕陽天道:「應該不會,再等等!」
正說著話,辛邪衣卻從客棧外走了進來。等他坐到大方桌前,風神御道:「你的兩個同伴呢?」辛邪衣道:「我安排他們住到別處去了。」風神御道:「康大現在如何?」辛邪衣道:「傷勢較重,雖然按拿穴道止了血,也急需找人治療才好,可能要躺上個把月。」風神御道:「用了飯,你去照顧他吧!我們行程甚緊,在此耽誤不得!」辛邪衣道「我跟著你。」兵釋道停住了和兵守望的私聊,急道:「你走你的路,跟著我們作甚?」辛邪衣冷冷地道:「我是跟著他,不是跟著你。」風神御道:「那你的兩個同伴呢?」辛邪衣道:「魚兒會去找雷亭的人把他接走,另外,我叫魚兒向上傳話把雷亭令撤了。」風神御道:「如此甚好,不過。。。」辛邪衣道:「你們是被緝捕的重犯是不?多個人不是多個照應嗎?」風神御四周看了一看,道:「可是我們。。。」辛邪衣道:「你不用擔心累了我,只要你在江湖,我跟到哪算哪。」風神御蠕動了幾次嘴唇才道了聲:「邪衣,謝謝!」辛邪衣兩個嘴角收了收算是微笑作答。
風神御轉頭對諸悲同道:「悲同,你打算到哪家酒樓做大廚啊?」諸悲同道:「原來想去建康府的,不過只怕到那兩個月後又要砸爛一家酒樓。」風神御道:「凡事忍著點啊。」諸悲同道:「不平之事太多,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最好是眼不見為凈,所以我決定跟著你了。」風神御道:「這個。。。」諸悲同眼睛眯成一條縫道:「你不用謝我了,下次別砸的我太重就好。」風神御道:「哦!哦!下次我不衝動了。」辛邪衣道:「你們原來不是一道的?」燕陽天道:「所有的人互相之間認識不過幾天而已,悲同前天幫我們擋了逐浪幫便結識了。」辛邪衣呆了呆道:「這樣。」
「各位為何不先吃了,不用等我啊!」眾人只聽的嬌鶯初囀,又聞的暗香襲人,眼前一亮,卻是一位絕色美人在說話。只見她丹唇列素齒,翠彩發蛾眉,肌若凝脂,面似桃花,杏眼含情,顧盼生輝,婀娜小蠻,纖纖素手,一顰一笑之下傾城傾國。大家痴痴的瞧了半天,燕陽天才道:「你。。你是柳兒?」裴柳兒道:「莫不是換了衣裳你們就不認識了?」諸悲同獃獃地道:「豈止是換了衣裳?」兵釋道道:「你之前的裝扮原來是把自己畫丑了的?」裴柳兒擠到風神御旁邊坐下道:「男妝很醜么?」兵釋道道:「也好看的緊,只是和現在比卻差遠了。」風神御忙離開了座位搶到裴柳兒的對面坐好,卻把原來坐那的牛二趕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牛二怯怯地道:「我和我爹爹還是等你們用完了再用吧。」風神御道:「大家患難之中,莫分彼此。」兵守望也道:「牛二,剛才不是早說了?休要再拘束,你父子跟我算是一家人了。」裴柳兒對風神御道:「你為何到那邊躲我?」風神御道:「你坐旁邊我扭頭累啊,還是坐這邊看著方便。」裴柳兒大大方方地道:「那你慢慢看吧!」說罷請眾人下筷。
大家雖然不餓,暫時脫了困境吃起來也是有滋有味。諸悲同道:「神御,你看夠沒有,怎地不吃啊?」風神御「哦」了一聲,挾了塊肉放到嘴裡又去看那裴柳兒。兵釋道狠狠地道了聲:「好色之徒!」風神御道:「我可是目不斜視,心中坦戚戚,你們偷著瞧才心懷鬼胎呢!」燕陽天道:「那你也莫要如此直愣愣地瞧啊。」風神御叼著肉,含糊不清地道:「嘿嘿,你又要跟我來非禮勿視是么?不多看幾眼就看不著了。」裴柳兒笑吟吟地道:「我又跑不去,多看兩天只怕你看膩了。」風神御「啊」地張開了嘴,卻把肉給掉到了桌子上,忙又撿了放到嘴裡,卻再也不看對面的裴柳兒,只顧扒飯挾菜。
用飯完畢,風神御道:「裴姑娘,我有話和你說。」裴柳兒笑道:「儘管說啊。」風神御道:「我們裡邊好說話。」說罷,離開了大堂,進到客棧裡面去了。燕陽天等裴柳兒也走後,道:「這小子不知道又起了什麼壞心眼。」辛邪衣道:「趕人去了。」兵釋道道:「趕人?好端端的大美人,為何要趕人家?」辛邪衣卻不答話,把半杯酒倒到了嘴裡。兵釋道道:「喂,問你吶!」辛邪衣咽了酒道:「問我么?」兵釋道道:「不正沖著你說話么?」辛邪衣道:「我以為你問我面前的這盤子吶。原來是問我啊?」兵釋道道:「奶奶的,盤子會答話么?你架子不小哈。」辛邪衣道:「架子倒沒有,名字倒是有的啊。」燕陽天道:「好了,你們少頂幾句。邪衣,你怎知他去趕柳兒走?」辛邪衣道:「這不明擺著嗎?帶個姑娘家不方便,再說前面路途艱難,別害了人家。」燕陽天道:「京城雙意追玉去了,雷亭這邊有你在,七情六慾的人全死了,哪知道誰殺的他們?這兒離平江府不算遠,我家就在那,還有什麼擔心的?」辛邪衣道:「等會商量起來,你就不這麼認為了。」諸悲同道:「他趕不動柳兒的,等下還得灰頭土臉地回來。」兵釋道道:「你沒見過這小子詐人,可憐那美人要被他唬走了,早知道我也多瞅上幾眼才好。」諸悲同笑道:「他詐的過眼淚么?不信等著看好了。」
客棧的大堂後面是大院,大院的周圍圍著客房。風神御找了個角落等裴柳兒到后,道:「裴姑娘,你原來打算去建康府的,對不?」裴柳兒道:「馬車被毀了,去不成了,我跟你們好了。」風神御道:「不成,一百兩黃金我可是還你了的,明天你自己再找輛車離開吧!」裴柳兒道:「你幾時還我一百兩金子了?再說你現在欠我的可是一百二十兩黃金,賠那大船的錢不也是我付的么?」風神御愣道:「你不是脫困了么?我只欠你二十兩金子,當是送個人情好了。」裴柳兒道:「脫困關金子什麼事?我答應過你脫困了就不讓你還金子么?你可回憶清楚了。」風神御呆了一呆,道:「你。。。。你這不是耍賴么?」裴柳兒道:「耍賴怎地?再說沒我牽著京城雙意,大家未必脫的了身呢。」風神御道:「不跟你啰嗦,明天我們分開走,否則,京城雙意再追來,別怪我把你賣給他們。」說罷轉身要進大堂,卻聽見後面抽泣聲響了起來,忙回頭走近道:「你莫哭啊,我說話重了點。」裴柳兒卻越發哭的厲害,風神御道:「你。。。。你莫哭啊,別人當我欺負你了。」裴柳兒帶著哭腔道:「你就欺負我了,你這狠心賊,讓我被抓去抽筋扒皮好了。」風神御道:「我這是為你好啊。你先聽我說。」裴柳兒卻哪裡聽他的,猶如梨花帶雨,蟬露秋枝。風神御手足無措,心卻早已軟了,道:「我們一起上路好不,我還欠你一百二十兩金子吶。」裴柳兒道:「當真?」風神御道:「假不了。」裴柳兒道:「那二十兩金子就當人情送你了,另外的一百兩你還是欠我的,莫賴了!」風神御哭笑不得,道:「那多謝姑娘了。」裴柳兒臉上掛著淚珠笑道:「不謝。」風神御道:「你闖蕩江湖卻是為哪般?」裴柳兒道:「找尋稀罕的寶物。」風神御道:「我也看出來了,只是我們可是惹了大麻煩的人,京城雙意、七情六慾、還有官兵都要捉拿我們。你跟著我們哪還有閑工夫去尋覓寶貝?」裴柳兒笑道:「我身邊有幾個好色之徒你還漏了說呢。」風神御也給她逗笑了,道:「那你要跟我們到什麼時候?」裴柳兒邊向大堂走去邊道:「你先還了那一百兩金子再說。」風神御道:「等等!」裴柳兒停住了腳步,風神御道:「你。。。你還是換回男裝吧。」裴柳兒道:「為何?」風神御訕訕地道:「你這太美了,太招惹目光!」
大堂里大家閑聊了許久,卻看見風神御垂著個腦袋回來了。兵釋道道:「看你這樣子,估計是趕人沒趕成?」風神御道:「誰說我去趕人了,我去叫她換回男裝。」兵釋道「嘿嘿」笑了笑,望向辛邪衣。辛邪衣看了看諸悲同,道:「不行!這路不好走,只怕害了她。」說罷起身離座往後院方向走去,風神御忙道:「哪去?」辛邪衣卻不答話。風神御道:「不用去了,趕的走我早回來了。」辛邪衣看著兵釋道道:「哦?是么!」回到了座位上,拿著筷子對著酒杯悠閑地敲了幾敲。兵釋道瞪了風神御一眼,抓起面前的酒壺「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了個底朝天。沒過一會,裴柳兒也回來了。諸悲同道:「裴姑娘,你這男裝卻是掩蓋不了國色天香啊。好看,好看!」裴柳兒得意地笑道:「是么?」諸悲同道:「不過,你哭什麼啊?」裴柳兒忙抹了抹眼睛道:「我沒哭啊!」諸悲同道:「不是眼睛,淚痕在左臉上吶。」「再左些,下些,對了,對了!」裴柳兒抹了抹,又看了看手,狐疑地道:「還有么?」諸悲同道:「啊?哦!沒,早沒了。」說完拿著筷子對著酒杯悠閑地敲了幾敲。兵釋道喃了句「奶奶的」,拿過燕陽天面前的酒壺,又瞪了風神御一眼,把酒一口喝乾。風神御愣道:「你喝酒幹嘛總要先瞪上我一眼?」燕陽天終於忍不住笑道:「這酒難喝啊!」風神御看見大家都在偷笑,道:「難喝就不喝嘛,瞪我一眼就好喝了么?」兵釋道苦著臉道:「枉我信你一場,爭口氣還輪得到我么?」風神御道:「什麼?」兵釋道連打了兩個酒呃,道:「沒什麼。」
燕陽天道:「神御,我跟你說的翻案的事怎麼決定?」風神御道:「牛老伯,牛二,你們先回房歇息,兵將軍跟我來。釋道、陽天你們在這把實情告知他們。」風神御領著兵守望往大院里去,兵釋道卻要跟過來,風神御對他道:「莫忘了,我和你爹爹有許多話要說,別人不得旁聽打攪。你跟邪衣他們說詳細了才好幫我們脫險,小心莫讓別人聽見!」兵釋道只好坐了下來。
來到大院中,風神御四周看了看,又凝神聽了聽,低聲道:「兵將軍,景叔已經把當年的情形告知了釋道,只是你當年為何懷疑那些金國方向來的人並非姦細?」兵守望道:「雖然過去近二十年了,但往事歷歷在目。當年我奉命截殺姦細的時候,發現了許多讓人生疑之處。」風神御道:「兵將軍,你細細說來!」
兵守望道:「第一,七大捕派人通知廬州的守軍,有金國的姦細準備混進宋境做內應,金國精銳軍隊隨後就要渡過淮河開戰,讓我們關閉安豐城,不得放任何人進入。後方對敵人的動態瞭若指掌,這卻不是我們前軍探子打探到的。」風神御道:「探子?」兵守望道:「金宋兩國之間互派姦細混到對方境內,收集軍報。」風神御道:「或許你們的探子未了解到詳細呢?」兵釋道道:「具體的軍情打探不到是很正常的,不過城中的異動會讓他們推測出敵人會有何等意圖。金國的忠孝軍隨後率軍到達潁州城,潁州城裡卻沒有任何事前知道的徵兆,守軍照常,百姓依舊,這明顯不象是即將開戰的情況。」
風神御道:「如果這是他們所說的練兵演習,防止突變就很正常了。」兵守望道:「對,如果這樣倒還說的過去。但是這恰恰是第二個讓人起疑之處。如果是演習的話為何卻要派姦細混進宋境?而且這些姦細被發現了還不迅速退回金國?那些都是以一擋十的驍勇之人,難道要白白賠上他們的性命?」風神御點了點頭。
兵守望道:「第三,如果知道金國即將開戰,又知道敵軍的動向會怎麼辦?」風神御道:「我對用兵打仗不懂,不過布置守軍防禦是必然的吧?」兵守望道:「你說的不錯!廬州守兵是池州大軍的前軍,池州軍必然要增派兵力和我們一起馳援邊界的安豐縣,憑著淮河屏障防禦敵人。」風神御道:「你們不是就在邊界么?」兵守望愣了愣。風神御一看他的神色忙道:「兵將軍,我見識短淺,對史事,地理是全然不知。」兵守望「哦」了聲,道:「宋皇帝為了安享半壁河山,和金國簽訂了『紹興和議』,東以淮河為界,經秦嶺向西到大散關,分成南北對峙的局面。淮河處於黃河和長江之間,廬州又在淮河後面一百多里。」風神御道:「為何大宋的大軍不駐守在淮河邊?」兵守望道:「首先,金宋簽訂和議后,交界處不得駐紮重兵,大宋的十路大軍均不是在邊界處防守的。其次,這和大宋只思防禦不想進攻的理念有關,十路大軍基本都依附長江天險和險峻的關隘布防各處,避免無險可守被人家滅了。第三,朝中認為,十路大軍在後方補充糧草方便,前面又有淮河和險要的山勢緩衝,臨時調撥也來得及。安豐縣屬於我們廬州的防區,是廬州向北方向淮河邊最險要的防守之處,池州大軍理應增兵急速馳援安豐才對。」風神御道:「你們不是去了么?」兵守望道:「去倒是去了,池州大軍卻未派一兵一卒,只命令我帶著廬州二百將士前往,之後臨安的七大御捕帶著虎直營的五百軍士匆忙趕到指揮我們。若真的發生戰爭,這些人要守住安豐縣是不可能的。」風神御自言自語道:「那說明他們知道根本不會爆發戰爭。」
兵守望道:「第四,我們聽從七大捕的命令,在城外埋伏。敵人進入埋伏后,對方有人想要搭話,無奈虎直營的直接衝上去交戰了。我雖然看著不大對,但七大捕帶隊在內圍,我們被命令在外圍接應,也沒法通話。」風神御道:「你看出什麼不對了?」兵守望道:「那些人都是一樣的裝束打扮聚集著過來,若是姦細想混進城內必然喬裝打扮一番,樵夫、商人、客旅三三兩兩,不惹人生疑才是。」風神御道:「金國的人可以到大宋這邊?」兵守望道:「幾十年裡宋、金未爆發戰爭,邊界的看管也就疏鬆了許多。慢慢的來往便多起來了。」風神御道:「後來呢?」兵守望道:「那些人很厲害,雖然中了埋伏卻不慌亂,倒搶了虎直營的好幾匹馬分成兩隊往淮河邊逃去。七大捕集中了虎直營緊追沒馬的那隊,他們被逼到淮河邊,渡河回金國去了;另外一批劫到馬的在宋境內逃竄,七大捕之後一直在設法緝拿。」
風神御道:「你起疑后就派景叔去了解詳情了?」兵守望道:「知道安豐縣的十二個巡邏軍被殺之後我才覺得事態嚴重,這才讓景臨淵也就是你說的景叔去探聽詳情。」風神御道:「怎麼回事?」兵守望道:「安豐縣雖然沒駐紮什麼軍隊,但是不分晝夜均有十二匹快馬輪換在淮河邊巡探情況,若有異樣必催馬向後急報。在那些姦細逃脫之後,我起了疑心,我告知七大捕,淮河對岸的金**隊根本沒任何準備渡河開戰的跡象,而且那些人也不象姦細,會不會是情報有誤?七大捕之首屈羊奢說,巡邏軍全給殺了,不是姦細所為又如何解釋的了?我這才知道十二個巡邏軍全死在淮河邊了。」風神御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他們絕對沒殺人。」兵守望看了他一眼道:「最蹊蹺的是我了解到十二個巡邏軍卻是死在了一處。那些軍士我最清楚,因為都是我和楊晉安統領安排的,三人一撥,四撥人馬互相間間隔二十丈左右,這樣可以防備出現意外情況后還能有人生還回去報信。」風神御道:「你的意思是?」兵守望道:「這些軍士被人召集起來,引到邊緣無人的所在殺死了。」風神御道:「這樣可以嫁禍於那些人?」兵守望道:「對,這樣沒人會懷疑那些人是姦細了。」風神御道:「這樣殺人不是太明顯了么?」兵守望道:「可能殺人者沒意識到這樣做的破綻,也可能殺人者殺人後沒法處理那些屍體。」風神御道:「不管怎麼個死法,只要沒看到是誰殺的,罪名總是那些人背。而且,姦細混進宋境殺了巡邏軍,由於被及時發覺未能混進安豐城中,金國渡河的陰謀無法得逞,這一說法就順理成章了。」
兵守望點了點頭,道:「這把十二個自己人都殺了,陰謀顯然不小。但是我們第二日即被調回廬州,不得在安豐縣耽擱,我是後來才開始查證此事的。」風神御道:「你懷疑什麼?」兵守望道:「起初我懷疑有人要出賣大宋、引狼入室,為了確保邊界穩固便叫景臨淵去打探了。我後來在牢中才意識到這不關通敵反叛之事,只是仍然理不出個頭緒。」風神御道:「當時你為何不上奏此事,表明你的懷疑呢?」兵守望道:「事後,丞相史彌遠派諸葛似雲來廬州封口,任何人不得亂傳軍情,以免引起恐慌騷亂,我自然也無法向上稟告了。而且,我懷疑池州軍的都統制王遼參與其中,更不敢說與任何人知曉,只有偷偷查探。」
風神御道:「之後你涉嫌通敵便被抓了起來?」兵守望道:「我向金國幾次通書求實均沒有答覆,等答覆的時候景臨淵也深入到了金國。想來我的行事早被人跟蹤監視了,被抓起來也不奇怪。」風神御道:「你說的是諸葛似雲?」兵守望:「除了他的人剩下的就我們廬州的將士了。」
風神御道:「那你後來為何被關押在多處?」兵守望道:「原來我懷疑池州大軍的都統制王遼有通敵的嫌疑,因為他拒絕發兵增援安豐縣,我後來才明白他並非通敵之人。正是他多次救了我的命,才會讓我多處關押。」風神御道:「怎地回事?」兵守望道:「我被押解至池州等待處死。王遼偷偷來告訴我,只要不說出涉及懷疑姦細和私自調查之事便可活命。之後朝廷派了人和王遼一起過堂審問我,我對所有懷疑隻字未提,更未說我正在偷查此事。我推說與金國通書是情況緊急,景臨淵深入金國並非是我的指示。」風神御道:「景叔回來后見你不在趕緊逃離了廬州,他們抓不到人也沒辦法落實你的罪名。」兵守望道:「嗯!我最多是犯了越權處事和管教軍士不嚴之罪,不過主要還是多虧了王遼為我爭辯,我被免死後革去職務降為普通軍士。被發回廬州后,我以為事情了結了,誰知道卻沒放我出牢,一年後我又被提到池州重審,上面換了個人來審訊,結果又是王遼保了我,我沒死但也沒能出獄。再接著王遼的池州軍被調往建康府換防駐紮,我就跟到了建康府。在建康府的第三年,王遼上奏要求提我進京審理。」風神御道:「他想為你昭雪?」兵釋道道:「是的,他想一次幫我了結了此事,要不我被這樣關著也不是辦法。」風神御道:「可是你是後面才被提到京城的。」兵守望道:「對,這次提審沒被准奏。不過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全派人來了,好似他們之間爭論十分激烈,最後我的罪名無法落實,但我還是沒能離開監獄。」風神御道:「以後便關著你直到後來押解到大理寺?」兵守望道:「之後我沒能再見到王遼,我在軍中大牢呆了三年後,此事漸漸淡忘,便把我轉到了普通監獄看押,直到後來提我上京,這便是我被多處關押的原因。」
風神御道:「王遼肯定知道了什麼,要不他也不會讓你閉口不提懷疑之事,從而得以保你活命。」兵守望道:「他屢次救我后,我在牢里又細想了一下,可以肯定我被關押起來跟我懷疑有人通敵的事沒任何聯繫。」風神御道:「肯定?」兵守望道:「對!七大捕既然知道姦細準備進入宋境,又知道金兵要渡河開戰,那麼為何不讓池州大軍增援?如果是王遼通敵故意按兵不動,那麼必然首先被追究責任。」風神御道:「這可以推測並非王遼抗命不出兵,反倒是被命令按兵不動。」兵守望道:「沒錯!這說明上面已經知道金兵渡河開戰是假的,反倒是七大捕率領皇城的禁軍匆忙奔赴前線令人生疑,而且他們趕到安豐縣后不再讓我們廬州守軍插手。這就可以推測出七大捕是沖著那些姦細去的,那幫人身份相當緊要。」風神御道:「七大捕是從臨安趕到的,之所以叫你們先行奔赴安豐,是因為萬一他們趕不到,你們也能把姦細阻在安豐城外,不讓他們深入宋境。後來七大捕趕到后就接管了一切,你們只能做接應了。」兵守望道:「想來是這樣。」風神御道:「從不讓你們插手的情形來看,七大捕應該是不允許別人知曉一些秘密,而且王遼只派你們二百人前往守城應該是七大捕的意思。如果王遼的大軍開赴安豐只怕秘密會被揭破。」兵守望道:「第二天,王遼就命令我們撤回廬州了。從開始到撤回,種種跡象讓王遼感覺七大捕的行事必有緣故,後來又知道我擅自通書求證。所以推測出我正在懷疑姦細事件,而且還在偷偷調查。」風神御道:「那麼他就知道你被抓的真正原因,所以讓你別提起疑之事便可以活命就合情合理了。」兵守望道:「對!連王遼都沒敢調查這事,只怕背後的勢力非常強大,而且這秘密十分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