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拾月閣

「王兄，」林莫棠騎著馬走到我身邊，「我們走吧。」

「怎麼走？我的馬死了，我可不會跟你共乘一騎的，倆大男人，噁心死了。」

林莫棠：「……」

「乾脆你也下馬的了，我們走段路吧。步行的話動靜小，再說我們撐死再走一天就到藍城了，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啊。而且我現在又有問題要問你了。」

林莫棠只好下馬跟我一起走。

「我問你，為什麼會有人想殺你？」

「大概我的身份吧。」

「你說的是皇子還是郡王？」

「都不是。」

「那是哪個身份？」

「對不起，我不能說。」

他除了這兩個身份還能有什麼身份？某個邪教的教主？或者是某個黑幫的老大？都不大可能。既然他不說，我就不能再問，誰都有秘密不是。我剛開始就覺得林莫棠這人不簡單，現在這種想法更加強烈了，他這個人極其危險，而他的危險對身邊的人也是致命的。

等他這件事過去了，我發誓再也不會跟他有牽連。

我們兩個走了將近一天，終於到了藍城，進城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藍城是京都「驪都」的正北門戶，而大陸的經濟區域大多在北方，因此藍城成了驪都周圍最富有的城市。

我在林莫棠的帶領下，左拐右拐的穿越了藍城的大街小巷。他走的太快，像是急著幹什麼去似地——事實上他也確實挺急的——根本就不給我留下足夠的時間去欣賞藍城鱗次櫛比的房屋和街道。最後我們在一處稍微僻靜的街道上停了下來。

我的眼前有一座很大的宅子，宅子外有塊匾——「拾月閣」。

這宅里的傭人不是很多，想來這宅子里主人一級的也只有林莫棠和那個他連名字都沒有告訴我的女子了。宅子雖然大，但在大戶人家眼裡看來，也還算是普通的。林莫棠把我安排在客廳休息，他去後院請那個女子。我懶散的坐在客廳里的太師椅上，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然後端起下人端過來的茶水，像個君子般輕輕抿了一口，然後無比愜意的舒了口氣。連著趕了幾天的路，我的身子早就累的快直不起腰了。

我再次低頭喝茶的時候，林莫棠把那女子帶過來了。

……！！

沒錯，上邊那行就是我見到那女子后的所有心情以及表情。打死我也沒有想到是她。怪不得我師父會讓我幫他保護著女子；怪不得他說我到了藍城就知道這女子是誰；更怪不得……好像沒什麼怪不得了。

我獃獃地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子，然後用力揉揉眼睛，再揉揉太陽穴，端起茶杯喃喃自語：「這夢做得……怎麼可能。」

「二師兄，別來無恙。」眼前的女子向我淺淺一笑，言談得體而優雅。好像我昨天還在一起喝茶，今天又來拜訪她了。從她的語氣中我根本聽不出我們彼此已有八年沒有見面。

「小……師妹？紫晶？」

我之所以吃驚，倒並不是因為知道了林莫棠讓我保護的女人就是我的小師妹，我吃驚的是，我眼前這個端莊的女子真的是我的小師妹紫晶嗎？我記憶中的紫晶應該是活蹦亂跳的，很調皮、壞壞的感覺，可是……我在想這八年裡紫晶她碰到了什麼事情，足以讓她改變成這樣。我真的沒有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紫晶依然只衝我親切的笑了笑，然後問我：「師兄，近來可好？」

我沒回答。林莫棠識趣的丟下一句「紫晶，我去換件衣服，你們先聊」就閃人了。

紫晶走到我身邊，從我手上拿過已經涼了的茶杯從新為我續上一杯新茶放回我手上。我接過茶，又坐在了太師椅上。

「真是讓人驚訝呀，」我喝了一口茶，說，「八年不見，紫晶，再見面候竟然這麼意外。」

「哪有什麼意外，莫棠他執意要找你過來的。」說著，她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我有些不明白，紫晶啊。這八年你都在哪裡呀？怎麼……」

「變了，對不對？」

她一口說了出來，倒是讓我覺得不好意思了。我說：「變了不少……沒那麼活潑了。」

「八年，誰都會變的。」

「這八年你都在哪裡？」

「你下山一年之後，師父也讓我下山了，他讓我去了宮裡。」

「皇宮？」

「對，師父讓我去保護一個人，做那個人的『影子』。」

「誰？」

「林莫棠。」

亂了，真亂了。

「林莫棠？不是，紫晶你聽我說啊。我從青垂鎮出來就覺得這事不單純。有太多事情讓我摸不到腦袋，首先，你和林莫棠的關係我多少能猜到，我作為師兄也不反對你們兩個在一起，只是，這小子的身份不一般呀。」

「他是四皇子，林誠輝的第四個兒子。」

看來紫晶不怕這個麻煩。

「那，既然師父讓你來保護林莫棠，現在怎麼又……」

「師兄，你真的退步了，你沒有看出來么？我被人重手下了禁制，現在……手無縛雞之力的。」她說的風淡雲輕的。長長的眼睫毛輕輕動了兩下，抬起頭沖我明媚的笑著，接著說：「這是兩年前的事了，本來我在宮裡隱匿的很好，我以為不會被發現的。」

「誰把你傷了的？」我不由的生氣了，「師兄給你報仇去，大不了我們拉上大師兄殺進皇宮去，把那幫子皇親國戚殺光了，解不解氣？」

「呵呵，」紫晶輕聲笑了笑，「好啊，二師兄，傷我的，就是林莫棠……」

「我，去，」我已經被紫晶告訴我的這些弄得快崩潰了，「林莫棠把你傷成這樣的？」

「對……當時，場面有些混亂，太子和二皇子不只因為什麼事爭執起來，都快要到動干戈的地步了。彼此的侍衛劍拔弩張的，我怕莫棠被卷進紛爭，就偷偷把他從那幫皇子中引了出來。我以為我做的很隱秘了，可是我沒有想到，我秘密保護了三年的四皇子竟然深藏不漏，他不但發現了我，而且還能把我當成了刺客……之前我一直以為他不會武功的，可不曾想到他竟然那麼厲害。」

「能讓雲間派看走眼的，天下還真不多。然後呢？」

「然後……」紫晶的臉有些紅了，紫晶的語氣有些扭捏了，「他，只是在我身上下了一記禁制，他問我為什麼想要殺他。真可笑啊，我一直在保護他。他知道了真相之後也很愧疚，但是他在我身上下的禁制是解不開的……」

「停，」我急忙打住她，「後面的就不要給愚兄講了，這種事你們自己知道就行。」

「師兄，」紫晶靦腆的問我，「你說，莫棠這個人怎麼樣？」

「嗯……」我沉思了好大一會才回答，「長的還可以，但是太陰柔了。」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說他的『人』，不是樣子。」

「這個啊……這就難了，你知道，你師兄我看人一向不準。其實吧，說實話啊你別生氣。我不大希望你們兩個在一起……他太危險了，師兄怕你受到他的牽連。」

「師兄，這天下就要變天了，我們雲間派躲不掉的……」

「變天？」我更糊塗了。

「皇帝快死了，」紫晶小聲說，「他的三個兒子都想要天下。」

「林莫棠不想要嗎？」

「莫棠不想，但是他必須要。」

「為什麼？」

「因為我們雲間派的秘密。」

「那個秋風谷上的城？」

「是的，莫棠就是那個對的人，我已經把這個秘密告訴他了……那個秘密與其說是秘密，倒不如說是一把鑰匙，而莫棠是那個知道鎖在哪裡的人。」

「鎖？什麼鎖？」

「師兄……我說出來，你不會相信的。」

「沒事你說吧，師兄相信你。」

「好，」紫晶像是下定了決心，「師兄，秋風谷上有一座城，叫做伽藍城，伽藍城裡的居民自詡為神，莫棠的母親就是來自伽藍城。莫棠只知道伽藍城的存在卻不知道這城在哪，而我們這城在哪卻不知道這城的作用。」

啊？這什麼跟什麼？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神？不好意思，我想笑了。中州很大，有很多教派，每個教派都有自己的信仰和神。不知道紫晶說的這個神是什麼神。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在我能考慮到的範疇了。我當然不是質疑紫晶的話，因為紫晶沒有要騙我的必要，而且也不會騙我。

紫晶似乎還想說什麼，正在這時，我聽到從我身後的房樑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