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最後的糾纏
卿默然執起手中的酒杯.淺酌一口.深邃的眸光望向窗外的落雪.「落雪.」
「落雪.」被他的話駭到.墨子崖的酒頓時醒了大半.驚訝的聲調提高一度卻又壓著降了下來.「你是說小南像落雪.」
若不是他說他還不覺得任何.細細想來那兩張傾世的面龐竟在心中重合起來.小南確實同落雪師妹有五分相似.或許說是落雪同小南有五分相似才是.畢竟他認識小南在先.落雪在後.
「第一次見他我便這般感覺.很熟悉的感覺.就像落雪重新活過來般.」
「這話不能亂說.」當年在師門之時.誰人不知卿默然同水謙洛因落雪之死大打出手之事.幾乎掀翻了半個山門.也是自那之後兩人被趕下山門.遙遙數年後關係才算緩和一二.
坐在矮几旁.卿默然為自己斟了杯酒.飲盡一二.「酒沒了.」
「不喝了.不喝了.」望著他拿酒的那隻手.心頭沒來由的煩悶.墨子崖索性翻身上了軟榻.以薄被蒙住頭.
他怎的就忘了這件事.當年小師妹可是同水謙洛情投意合.全然到了談婚論嫁之機.若不是大師兄帶著師妹入山採藥誤食毒草.師妹也不會為了給大師兄找解藥而身亡.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的情景.和那道道如虹的劍氣.掀起的廝殺.
他竟是忽略了小南同落雪樣貌相似這件事.那水師兄他到底存了何般心思……
心頭的煩悶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墨子崖索性掀了蒙住頭的被子透氣.卻正對上卿默然湊過來的臉.他起的急咚的一聲刻在他的額頭上.磕紅一片.身子斜斜的倒在軟榻上.卿默然眉頭微皺.抬手撫上墨子崖額頭被磕得紅腫的地方.
「怎的這般不小心.」
墨子崖睨了他一眼.轉開眸子去.哪裡是他不小心.全是他的錯才是.若不是他突然湊過來.他也不會磕了額頭.痛痛痛.話說他家大師兄的額頭是鐵做的么.怎麼能這般硬.
見他不說話.卿默然也不在糾結這般問題.反而轉了話題.「我擔心水謙洛是一時意氣用事.」
意氣用事……
他也擔心是那般.畢竟往日水謙洛對落雪的情意眾人總所周知.唯獨不知的便是他是否拿著小南當了替代品.要是他膽敢這般.就算拼了這條小命.也不能讓小南落入他的手中.他想捧在手心中疼愛之人.怎能成了他人的替代品.
「大師兄.卿班長.幫我個忙如何.」
卿默然斜著眸子望向他.一副你想如何我全知的表情.高深莫測的可怕.只見他伸出手落在他的衣領處.微微向上提著.驚得墨子崖心中一顫.
怎麼還來.他這是提上癮了不成.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是不是.
卿默然眼睛一橫.將人自軟榻上提了下來.放在暖閣的木板上.好在木板下方處流動的溫泉水.常年溫熱.這木板地也未有多涼.
「你還醉著.涼些的地方能醒酒.」見他眨巴眼一副半知不解的模樣.卿默然猛的欺壓而下.半身的陰影覆蓋在他頭上.「日後奚南的事情不許再去管.」
「咦.為何.怎麼能不管.我這一生便是立志迎娶小南回涼城通棧做老闆娘的.」墨子崖瞪圓了眸子同把霸權主義的卿默然對視著.絲毫忘了自己有多打不過眼前之人.
「聽話.」卿默然無奈的嘆出口氣.全然被他這副模樣深深折服.
「不聽.不聽.不聽.」墨子崖似想到何一般.本就瞪得溜圓的眸子愈發的圓了起來.「你不會也喜歡小南吧.」大師兄喜歡小南.似乎也不是那般不可以的事.畢竟當年大師兄對落雪師妹亦是百般呵護備至.
卿默然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皺了皺眉頭.心中卻疑惑著他的糊塗念頭.「我只是憐惜他的才華.這世間花旦除了他便再無他人.」
只是憐惜才華這般簡單.這話若是去騙三歲孩童他還會信.騙他他才不信半分.小南那般好.大師兄要是看不上小南他都不信.
似被眼前之人打敗了一般.他壓下的身影愈發的臨近.淡淡的酒香撲面而來.醉了本就不清醒的墨子崖.近到稍許抬頭便呼吸可聞.卿默然頓住身形.吐出半句模稜兩可之言.「莫要亂思胡想.對於你自比他關懷多些.」
唉.他這是何意.還未等他明白個所以然來.那人已是起身離開.勾起的微風帶動著散落於勁間的碎發.劃出墨色的痕迹.獨留下迷糊著的某人.
「喂.大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追去之時.人已消失的不見了蹤影.墨子崖微微蹙眉.「真是莫名其妙.話不說的明白便走人.可惡.當真可惡.」
兩日一夜的東郊踏青.便在這般有驚無險中度過.悄然而生的謀划潛藏於眾人心內.全然待著那日來臨.茲事體大.一切全都馬虎不得.
畢竟是丞相之女大婚之日逃婚.若是一個不妥他們皆免不得一次牢獄之災.單是想起那次那頓鞭子.奚南心頭便是一驚.仿若十指連心般的疼痛再次席上心頭.陣陣抽痛的難受不已.
眼見著還有三日便是丞相家嫁女的大好日子.近來風城處處喜氣洋洋.走至街頭巷角.大紅燈籠喜綢高高掛起.為了此般婚事.蘇丞相更是布粥施捨三日有餘.就連著溫尚書家也廣施眾人.
回到奚府一切照舊.只是多了封父親的書信.信中所言他已自漠北大哥那裡啟程回返.若是不出差錯大約開春之時便能回返風城.
好在近來奚家出去榮成與張沛等人後.下家皆是安穩不好.也不需他再怎般費心思.
卿默然並未急著離開風城.而是同水謙洛與墨子崖二人住進了奚府對面的水府.離得甚是近些.偶爾水謙洛會前來走上一遭.墨子崖便如同防賊一般跟在其身後.
他們二人這般模樣倒是叫人驚奇不已.
「四弟.你在么.」奚娉婷略微皺著眉頭敲著書房的門.自從東郊回來后.她家四弟愈發的不對勁.每日皆是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不停的操持著奚家下家之事.
即便是她提出分擔一二.也全然被拒絕.
「怎麼了三姐.門未鎖.你且入內便是.」
老舊的房門開合之間發出吱呦呦的聲響.上好的木材早已在經年的歲月中消磨殆盡.
「溫言啟約你相聚.」
溫言啟.他們之間沒任何好說之話.
「遣人回了吧.便說我無時間.」
奚娉婷上前幾步.坐在案几旁的椅凳上.「四弟你還是去的好.我雖不知你同溫言啟之間發生了何事.但那日莫通酒樓中他也算是幫了忙的.可自那之後你卻連道謝都未有過.」
這……
好似真如同三姐所說那般.自那之後他便再未見過他.那次莫通酒樓張沛榮成雇兇殺人之時.他亦是衝進來幫忙不少.若是未記錯.他亦是受了傷.
只是這件事因著后來水.因著他受傷而被擱置而下.說到底便是前去道謝也算好的.畢竟他們幾人卻還合計著助蘇韻柔逃婚.且不論兩心相悅與否.怎的看來皆是對不起他.
莫通酒樓的包間內.
不知怎的.溫言啟相約之信傳的竟是那般快.不肖片刻住在水府中的三人竟皆數全然到齊.雖上次財哼酒樓中斷他心思已是斷的足夠.可保不齊眼下會鬧出那般幺蛾子來.
水謙洛前來本著對溫言啟覬覦之心的防範.墨子崖則是為了看著水謙洛.試圖驗證其心不軌.至於卿默然則是不忍鬧劇做大.全然做好打昏拖走人的準備.
本也不必這般.可是這三人偏是一副未有我們不可的模樣.奚南倒也不忍心拒絕.好在言啟兄心胸寬闊.倒也不介意他們鬧成此般模樣.
「嗯.言啟兄還請不要見怪.只是今日湊巧遇見此三人罷了.」奚南端起手中的茶杯.苦笑著抿了一口.哪裡是湊巧.簡直便是這三人突如其來出現.偏要同來.
本以為墨子崖這般便是算了.竟未想卿班長亦會同來.
倒是水謙洛的出現.多少皆是叫他心中翻騰了些.畢竟那日.那日之事……
思及此.面頰染上惹人懷疑的嫣紅.目光微轉似正見了他投了目光而至.那抹嫣紅醉成緋紅.
「無妨.今日本就是想尋你飲酒.只怕日後再也未有這般光景.」溫言啟一直藏在手中之物隨著手臂抬起滑入袖中.抬手拎起桌案上的一壺酒.笑著斟滿五隻杯子.
奚南嘿嘿一笑.這話說的當真是傷感.就像他事先知道.過幾日他是真的無言以對他般.
墨子崖倒是爽快的抄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似不夠盡興便又抄起奚南面前的酒盞飲了個痛快.「對不住了言啟兄.小南近來身子不適.不宜飲酒我便替他飲了.」
溫言啟唇邊咧開一抹尷尬的笑意.抬手拍了拍.「無妨那便不飲酒了.來人.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