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大結局(中)
整個夜晚,終於在胡思亂想與可怕的夢魘中消逝。
睜開眼,身邊依舊空無一物,只有陽光與藍色床單,靜靜散發著清香。
這樣一個溫馨的早晨,她的心情一點兒也不溫馨。
默然無語的躺著看房頂,陳姐終於在門外叫她:「雪詩,起來啦,小南吵著要去找什麼哥哥。。。。我也聽不懂。。。非要你帶他去。」
雪詩閉上眼,重重嘆了口氣,想起昨天告別的時候,艾倫答應明天還帶小南玩兒,結果這孩子還真上心了,肯定是一大早的就要去找艾倫。
可她又怎麼能真的帶他去,且不說沒有心情,即便是心情好的,這樣的事情也再不能發生第二次了,已經是在沒辦法交集的兩個人,就不能以任何理由牽扯下去了。
「知道啦!讓他等著我,出去在說。」雪詩沖門外喊了聲,便悉悉索索的開始換衣服。
換好衣服,又給邵厲言打了一遍手機,本以為還是無法接通,卻意外的通了。
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她一時間心跳快了好多,有些緊張的問他:「你怎麼沒有回來?」
「有事。」他回答的冷冷冰冰。
她詫異他的疏離,仍繼續道:「那也不來個電話,我一夜都沒睡安穩。」
「和初戀男友敘舊一天,夜裡當然激動的睡不著覺。」他陰陽怪氣,語調酸的連自己都覺得受不了,卻仍不自覺的說了出來。
雪詩終於知道他這樣反常的真正原因,只是驚訝他會這麼大的反應,不免有些好笑他的小心眼,語氣也變的柔和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你別鬧了好不好,我們只是偶然碰到,在一起說說話而已。。。。。。」
「說話?說話說到商場遊樂場去?你們有那麼多話要聊?聊了一天?」邵厲言瞬間怒了,語氣開始咄咄逼人。
雪詩被他喊得也生起氣來,「你別無理取鬧好不好,你又不是沒有派人跟著我們,明知道我們只是說話,幹嘛還這樣不依不饒的?」
話音落下,電話那端忽然沉默下來,良久,一聲清淺的嗤笑聲傳來,他冷冷的說句:「我很忙,沒事不要在打電話了。」
說完掛了電話,只餘下茲茲的電流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她獃獃看著電話好半晌,感覺像是胸口挨了一拳,心痛難當,原來一直覺得與他的幸福那樣虛幻,總不敢敞開心投入進去,就是怕有這麼一天,一切都回到原點。
他一直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裁決者,而她,一直是匍匐於地下的他的附屬品。
他們兩個本就是不同的人,又怎麼會真的走到一起。
也許,真的是她想的太簡單,活在這世間,見識過太多的不堪,發生在自己身上這些,又算的了什麼,雪詩咬咬嘴唇,告訴自己,沒關係的,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算被拋棄,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也能活下去。
況且,他明明知道她和艾倫在一起做了些什麼,還這樣不信自己,又有什麼意思。。。。。
雪詩舒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難過,開門走了出去,待收拾好一切,牽著小南就出了門,別以為誰離了誰活不成,她就去和艾倫一起玩兒了,又能怎麼樣。
走之前還不忘扭頭告訴陳姐,沒什麼事情就回別墅去吧,我和邵先生的合約很快就要到期了,馬上就要搬出來了,您就別在這裡伺候我們了,整天守著小南,怪累的。
弄的陳姐一臉不知所措,她也不在乎,扭頭就走了。
姐弟倆個個裹得跟大狗熊似的,在街上晃悠半天,艾倫終於開車過來了。
「你不用上班嗎?天天陪他玩兒。。」雪詩帶著小南鑽進車裡,並排坐在後面,邊幫弟弟系安全帶,邊問艾倫。
艾倫居然用特流利的普通話開玩笑說:「我想不去就不去,老闆奈何不了我。」
雪詩被他逗得笑了笑,覺得這些年變得,不只是她自己,那個在他心目中說著蹩腳的中國話,擁有湛藍色清澈眼神與中西混血的英俊臉龐的男孩,早就變成了眼前的成熟穩重不失風趣的完美男人。
於是從後視鏡里看著艾倫,一臉感慨的說:「你變了。」
認真開車的艾倫聽了這話,握著方向盤的修長白皙的雙手,不經意的微微緊了緊,末了,卻是一臉溫和的笑,「我沒有變,我還是那個我。」
雪詩聽完,知道他意有所指,心裡更是百轉千回,他貌似活生生變作了一個中國通,對於語言的駕馭,文化的掌控,習俗的了解,一切的一切,作為一個外國人來說,是不容易的,儘管他有一位中國母親,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里,很少有觸及中國的。
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為了她?還是只因為他喜愛這個國家?
又想起早晨與邵厲言吵架的事兒,心裡總也靜不下來,胡思亂想一多,人也就跟著焦躁,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自然臉上寫著一副,我很煩!我有心事的樣子。
艾倫看在眼裡,忍不住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雪詩望著窗外,聽他說話,才好似如夢初醒般扭過頭來,口是心非的搖搖頭,嘴角牽起一絲笑容:「沒什麼啊。」
無憂無慮的永遠是孩童,小南坐在一旁,吵著問艾倫要帶他去哪兒玩兒。
艾倫說要去滑雪場滑雪。
雪詩驚了,覺得太遠不說,她和小南什麼都沒有帶,出門只拿了自己的包包,滑雪服什麼的也沒有。
於是跟艾倫說太不方便了,就不要去那麼遠了。
結果兩個人顯然都不拿她的話當回事兒,小南拗起來,她是沒有辦法的,艾倫更是一臉無所謂,沒有滑雪服,買嘛!沒有帽子,買嘛!沒有鞋子,買嘛!沒有什麼,就買什麼嘛!
結果走著走著,居然就路過了樂氏集團的大樓,雪詩看著那巨大的冰冷的鋼筋水泥混合體從自己視線里飛速倒退的時候,忽然想起樂義誠曾和她說過,有什麼事兒,找他!
但那是因為他以為欠了自己的情,況且自己也找過他一次,算起來,也是兩清了。
心裡明明告誡自己,不要去想邵厲言,不要去強求,該來的會來,該走的,怎樣都留不住。
到底還是不由自主的想他,想他現在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想這個世界果真神奇,前一天還對自己信誓旦旦甜言蜜語的人,第二天就能形同陌路。
哦!不,他們還不算是陌路,他還有傭人,留在自己身邊,而她還有債,未還給他。
樂義誠開著車走在去公司的途中,結果兩邊都塞起了車,扭頭看了看相反車道的車流,又看了看自己的車道,不禁有些煩躁,這個城市的交通,總是這樣讓人想吐。
一扭頭就看見樂氏對頭公司CEO的車堵在旁邊的路上,不禁一臉幸災樂禍,喃喃自語著:「孫子!我倒霉的時候你也得跟著倒霉吧。。。。」
剛要扭頭的瞬間,對方車窗放了下來,裡面探出一張熟悉的面孔,讓他為之一驚。
成雪詩?她怎麼會在他的車裡?
樂義誠蹙起了眉頭,這個女人,夠深的。
他恰巧要去找邵厲言,這些日子,他嘴上不說,但他看的出來,他在為誰傷神。
生在他們這種家庭,若想選擇自己的生活與婚姻,都是難如登天的,即便你真的與現實對抗到底,選擇了你所想要的,最後的結局也必然不會快樂,因為不會受到祝福,幫助,與愛護,你便什麼都不是。
天厲的狀況已是如日中天,他佩服邵厲言,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這樣的成績。
可縱使萬人景仰又有何用,心裡的苦,怕是自己知道。
「不打算在繼續了?」他坐在邵厲言辦公室里,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邵厲言面無表情,聲線低沉,「繼續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事情也許比你想的狀況好些。」樂義誠安慰。
邵厲言臉上閃過一絲嘲弄的表情,「好?在好怕也改變不了老爺子是她的殺父仇人的事實。」
「那就算了吧,何必呢,沒有這事兒你們倆也到了一塊兒,你比我清楚。」
「再說吧。。。。」邵厲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日光打在他的身上,挺拔的背影猶如一道剪影,眼角眉梢帶著些許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緒。
樂義誠坐在沙發上,欲言又止,以他的能力,不會不知道成雪詩此刻同誰在一起,大概不需要他多此一舉了。
「走吧,找他們玩兒兩把去。」
邵厲言扭過身,倒像是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走!」
棋牌室里烏煙瘴氣,姜二叼著煙,對樂義誠笑的一臉燦爛,含糊不清的嘟囔:「我說誠哥,芳青這姑娘多好啊,我要沒結婚一準兒給收了,你怎麼就不動心呢。」
樂義誠嗤笑一聲,甩出一張牌,「廢什麼話呀,你什麼時候開始給人當說客了,她給你什麼好處了?」
「得,當我沒說。」姜二訕訕的閉了嘴。
尹修把朵馨帶回來了,再次走進雲霄宮,她不在是聲名赫赫艷光四射的頭牌小姐,她變成了大哥尹修的女人,他待她極好,從服務生到領導層,見到她無一不畢恭畢敬,她做了幾天大嫂,便覺得無聊的要命,給雪詩打電話,卻把雪詩給驚到了。
「你回來也不告訴我,真夠可以的。」雪詩與朵馨坐在露天咖啡室里聊天。
「哪兒顧得上啊,這不一有空就叫你出來了嗎。」朵馨一臉幽怨。
雪詩看著她笑,「呦呦呦,是讓尹修看的太緊了么。」
朵馨臉上難得的出現小女孩的嬌羞表情,讓雪詩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別笑話我了,你跟邵厲言怎麼樣了?」
「就那樣唄。」雪詩含糊一句。
這麼長時間的姐妹,朵馨怎麼會看不出她的異樣,斂了笑,又問:「什麼叫就那樣,怎麼了?」
「不知道,他消失了,就像以前那樣,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人了。」雪詩一臉不在意的說。
「怎麼會?之前不是還要你等他?」朵馨一臉疑惑。
雪詩到是想的開,自嘲的笑著道:「或許人家現在不想要我等了,一開始就不該抱這種希望。」
朵馨想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樣的心境,她怎麼會不了解,愛情往往是這樣讓人沒有安全感,只因兩個人相差太過懸殊,所以弱的一方只能將所有期望寄托在另一方身上,一旦對方變卦,自己也只有傷心忍耐的份兒。
不能較真的,一開始就不能,她們是見慣了這些悲歡離合的,所以總會事先將自己的心保護起來,可面對那樣一份愛情,誰能不報期望,報了期望,便斷然免不了傷心。
她對尹修,何嘗不抱著一份不安。
回去的路上,司機將車開的緩慢,十字路口過了一個又一個,她忽然討厭極了這座城市,熙熙攘攘的人潮,污濁的空氣,與數不清的悲劇,像一鍋壞掉的粥,混沌,令人生厭。
雪詩經歷了那麼多,她看著她一路走來,以為終是遇見她對的那個人,卻不想一切不過是場美夢,輕而易舉的就碎了。
時光飛逝的瞬間,帶走的了太多不幸與幸福。
朵馨想,也許,該勸雪詩,離開這裡,開始新的生活。
見不到邵厲言的日子,已經很久了,雪詩已經習以為常,不止一次,她勸陳姐回別墅去,陳姐始終堅持要繼續留在她家裡。
雪詩卻鍥而不捨,到底是將她勸的答應回去。
人和人在一起時間久了,不免生出感情,何況陳姐對她和小南,更是照顧的無微不至,有她在,雪詩不得不承認,自己省力省心太多,等她走了,怕是自己又要很累。
但無論如何,總是要走的人,晚走還不如早走。
若這樣一直下去,邵厲言大概不會出現了,這些日子,朵馨一直勸她離開,或是自己找個地方從新生活,或是乾脆跟艾倫去英國。
艾倫對她的好,朵馨都看在眼裡,這世間有個男人,願意為你背井離鄉,學習另一種語言,在偌大的城市孤單徘徊,只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尋找到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這是朵馨對雪詩說的話,雪詩偶爾會想,是啊,自己有什麼不滿足呢,邵厲言的態度在明顯不過,陳姐離開,若不是得到他的同意,是斷然不肯的。
自己到底還在期望什麼呢。
可她對艾倫,怕是再也回不到曾經。
他明明心裡明白,看在眼裡,卻毫不在意。
每天依舊會來看小南,買些美味的小吃,或帶些精緻的禮物,小南偶爾頑皮,纏著他玩兒著玩兒那,將他一身阿瑪尼西裝搞的皺皺巴巴,可他卻從不在意。
每天,他會一下班就來,吃過晚飯就走,開始的時候,雪詩會覺得不好意思,已經不能給人家任何東西,何必還這樣糾纏下去。
但艾倫,仿似根本沒有她的那些煩惱,每天只要和小南玩兒上一會兒,和她聊上幾句,吃上一頓晚飯,就會很高興的離去。
時間久了,她也就習慣了。
她不清楚艾倫具體在做什麼工作,但看得出來,他很忙。
他這樣忙,卻能每天雷打不動的來看他們,她不是不感動。
終於,選了一天,她還是做了那個沉不住氣的人。
晚飯吃了,她將小南支到屋裡去打電動,便和艾倫兩個人坐到客廳里談話。
「你該找一個對你好的人。」她低著頭,主動開口。
艾倫聽完,卻是一臉啼笑皆非,「你不要擔心我,只要你好,我就好。」
即便是鐵石心腸,這麼長時間,也會變軟,何況她本來就是心軟的人,因為這句話,無端端的便掉了眼淚。
那個忽然消失的人,可曾想過,會有一個人,在他之後,這樣的對她無微不至,鍥而不捨,他會不會後悔,這樣無情的切斷他們之間的一切。
人說每個男人朝思暮想的女人,背後總有一個玩兒她夠夠的男人。
可每個女人朝思暮想的男人,背後何嘗沒有一個對他不屑一顧的女人。
她不是什麼貞潔烈女,這也不是在演愛情電影,現實擺在眼前,殘酷的令人難過。
她需要一個肩膀依靠。
但她仍愛著邵厲言,她想,這樣下去,應該不會堅持太長時間吧,但到底還是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小區里的夾竹桃又開了大朵大朵的粉色花朵。
好多人都換了些薄衣衫,到公園裡散散步踏踏青,雪詩卻提不起興趣,整日和小南窩在家裡打電動,變著花樣研究各種吃食,這段時間,她的廚藝到是長進不少。
朵馨時常來玩兒,尹修對她,比起艾倫對雪詩,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行你跟他結婚算了。」雪詩說。
朵馨嗤之以鼻,「得了吧,讓我過兩年安生日子吧,這樣挺好。」
「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雪詩無奈,懶得在勸。
朵馨眼裡卻閃過一絲落寞,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