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大結局(下)
「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雪詩無奈,懶得在勸。
朵馨眼裡卻閃過一絲落寞,稍縱即逝。
艾倫下班來的時候,卻是一臉的興高采烈。
進屋就對雪詩說,「雪詩,倫敦有間學校,是專門為智障兒童設立的,我覺得小南可以去那裡上學。」
雪詩被這消息驚得蒙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禁苦笑,「倫敦那麼遠,我怎麼把他送去上學。」
「也許,也許你可以跟我回英國,雪詩,我要走了。」艾倫說的平靜,眼神卻是灼人的,盯著雪詩。
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他卻突然說要走,這樣的事情,還要經歷過多少回,才不會覺得痛,雪詩只覺得渾身無力,心如刀絞。
有些賭氣的問:「你要走了,怎麼現在才告訴我,你要什麼時候走?」
艾倫見她生氣,便亂了陣腳,一臉手足無措的表情,話說的也結巴起來,「是。。。是我今天才知道。。。對,對不起,雪詩。」
雪詩無力的閉了閉眼,擺擺手道:「算了,我知道你總有一天要走的,那是你家,你要回去的。」
「你喜歡我留下,我就留下。」艾倫急急的說。
雪詩看他,「別傻了,留下做什麼,只是太突然,我們會捨不得你。」
「我一定要讓你和我一起回去的,我是這麼想的,小南一直沒有進過學校,有那樣的學校,為什麼你不願意帶他去呢,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如果離開,也許你會變得開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會一直等你。。。。」艾倫輕輕握住她的肩膀,目光誠懇,語氣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句句打在她心頭。
大多時候,人其實都期望過的簡單快樂。
雪詩想不到拒絕艾倫的理由,她對邵厲言,已經不抱希望,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縱然有過一段情,卻也只能變作回憶。
況且艾倫說的不錯,小南確實需要一個好的環境,去學習,去認知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自己帶在身旁,寸步不離,他們的積蓄,能維持多久呢。
這個城市在沒值得留戀的東西,除了朵馨。
而她已然找到自己的幸福,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我的簽證過期了。」雪詩一臉無奈的嘟囔句。
艾倫見她久久不說話,眼底本已經湧起失落,聽她這樣一說,眼睛里頓時有了光彩,一張英俊的臉笑的如同花兒開放,令旁人都感覺暖暖的。
「交給我來辦。」艾倫握著雪詩肩膀的手緊了緊,終是控制不住的抱住了她。
緊緊地,溫暖堅固,帶著他一貫常用的香水味道,清新如同微風拂面。
雪詩被他抱的喘不過氣來,笑著拍他後背,「你要憋死我呀。」
艾倫這才察覺過來,驀地鬆開懷抱,大概是因為太高興,他一向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那。。。我先回去,明天再來?」他溫和的說。
「嗯。」雪詩點頭。
去英國的事情決定的很突然,雪詩左想右想,覺得以後回來的次數應該會很少了,這些天朵馨總來,來了便會勸她,若真的隨著艾倫去了英國,以後就嫁給他算了,邵厲言是指望不上的,難得有個人,是真心實意的對自己好。
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多心,她總感覺朵馨每次提到邵厲言的時候都有些欲言又止,雪詩想她在尹修身邊,應該是知道一些什麼,但她不想問,更不敢問,如果那個人,想著自己,便會來找自己,若他想讓自己知道他的消息,自己一定會知道的。
她怕極了這種等待與未知,緩慢的時光幾乎要將人折磨致死。
比起愛情,她更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與愛自己的人,與小南,一起生活,一起老去。
生活不是愛情故事,不是電影,總要為了現實考慮。
所以在根本不知道結局的情況下,她放棄了,放棄等待與期望。
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無論將來是否後悔,自己都擔待的起。
保險柜里還留著邵厲言送自己的珠寶,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可想起初遇他的情景,覺得像個笑話,老天是太愛開玩笑了,才會讓他們一次次相遇。
在家裡窩的時間太長,她也開始不修邊幅起來,大大寬鬆的家居服,頭髮胡亂披散,或扎個鬆散的髮髻,每日里素麵朝天。
沒想到夏彥會打來電話,約她在自家附近的咖啡廳見面,跟邵厲言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她面對夏彥心裡反倒坦蕩起來,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怯懦隱忍。
這些天來第一次出去赴約,穿了黑色的風衣與裙子,連鞋都是黑的,將頭髮梳的直直的,披在肩上,臉上只略微化了些淡妝,只要看起來不那麼憔悴就好。
要了一杯卡布奇諾,便靜靜坐在卡座里等著夏彥。
半個小時后,夏彥才來,她依然是那樣光彩照人。
穿玫紅色的大衣與白色裙子,頭髮打理成精緻的韓式捲髮,一絲不苟的煙熏妝。
她拿眼角看人的時候依舊那樣盛氣凌人。
但雪詩還是注意到,夏彥只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時候用了這種表情,坐下之後,便是一臉從未有過的平和。
「找我什麼事?」雪詩不禁問。
夏彥抬頭看她,眼神里有令人猜不透的東西,她面無表情,緩緩的問雪詩,「你到底,什麼地方值得他那樣做?」
雪詩只覺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都似往下在墜,她猜到與邵厲言有關係,只是沒想到,夏彥開口便是這樣的話,他為自己做了什麼?這段時間,他自己做了些什麼?到底還是懷著期待,禁不住問:「他做什麼了?」
「你不知道?」夏彥眼底湧出難以置信。
「我不知道。」雪詩回答。
「成雪詩,我告訴你,邵厲言毀了跟我的婚約,不出兩天,所有媒體都會報道這件事,但是我不在乎,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我想見他,便能見到他,想要他,便能得到他,你覺得你是我的對手嗎?」她語調輕緩溫和,旁人看上去,大概會以為是一對閨蜜說著要好的悄悄話。
雪詩被她說的雲里霧裡,整個人都處在痴獃狀態,邵厲言毀了婚約,是為了自己么,若真如夏彥所說,他又為什麼,不來找自己。
「你現在一定在想他為什麼不來找你吧,我告訴你,因為他出不了家門。」夏彥仿似一眼能看穿她般。
雪詩不禁厭惡的瞪著她,「可他遲早會出來。」
「哼!出來又能怎麼樣,你以為你們能在一起?」夏彥一臉不屑。
「至少他不會和你在一起。」雪詩不慍不火的回了句。
夏彥被她一句話激怒,終於再也偽裝不下去,一張俏臉頓時變得凶神惡煞,放在桌上的一隻手緊緊握住,咬牙切齒的看著雪詩說:「成雪詩,你不知道么,邵厲言的父親,就是殺了你爸爸的人,你覺得,你們倆個可能在一起么?」
「你神經病吧?」雪詩覺得夏彥一定韓劇看多了,無可救藥了。
夏彥顯然不滿意她的反應,繼續道:「你知道你爸爸是幹嘛的嗎?他是國安局的特工,他的死,因為他執行完一次不能見光的任務,所以被人滅口了,下達執行命令的人,我不說,你也猜到是誰了吧?」
雪詩啼笑皆非的看著夏彥,「你沒事兒吧?用這種爛故事挑撥離間,虧你想得出來,省省吧,我要是你,就趁我還沒把這杯咖啡潑你臉上的時候趕緊走,免得一會兒被人認出來,明天上頭條。」
「哈哈,那你就等著邵厲言出來,你自己問他好了。」夏彥說完,真就站起身,轉身走了。
雪詩看著她的背影,微微嘆口氣,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簡直就是一場亂流,攪得人身心俱疲。
不過到真要謝謝夏彥,若不是她過來找自己,自己怕是還沒等邵厲言來找自己,就和艾倫去了英國了,可是,事情變成這樣,要怎麼和艾倫說。
想來想去,想不出頭緒,到是小南還一個人在家裡,她著實不放心,便趕緊打車回家去了。
進屋一看,艾倫已經過來,和小南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雪詩看在眼裡,更覺得心裡對不住艾倫,好多話堵在胸口,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你來啦。」她只好神色如常的跟他打招呼。
「嗯,你去哪兒了,留小南一個人在家。」艾倫問。
「哦,出去辦了點事情,還沒吃飯吧,我去做。」她換了鞋,將外套掛在衣架上,笑著說。
艾倫搖頭,「別做了,我們以為你不回來了,所以叫了餐。」
雪詩聽完,不禁訝然,「我怎麼會不回來,小南還一個人在家。」
艾倫卻看著她笑,「只是不想你回來在做飯,很累。」
雪詩不說話,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心裡卻難過的不知該怎麼辦。
她到底是負了他一番好意,該怎麼說呢,也許,也許邵厲言即便出來了,也不會來找她,也許他只是不想和夏彥結婚,並非是為了一定要和自己在一起。。。。
也許,很多也許,在她心裡無邊蔓延著。
可世上,偏偏沒有也許。
夜晚的奢華,永遠是屬於上層人。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耳鬢廝磨,
夏彥身著黑色漏背晚禮服,頭髮綰的一絲不苟,兩隻大大的紅寶石耳墜在燈光下閃閃發光,配套的紅寶石項鏈更是灼灼生輝。
服務生走過來,她順手端起一杯香檳,百無聊賴的像角落裡走去。
「夏小姐?」身後響起呼喚聲,聲音渾重有力。
夏彥應聲扭頭,一位穿著得體的中年男子站在面前,手裡一杯紅酒,笑的溫文爾雅。
她只覺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只好露出招牌笑容,輕聲問:「您是。。。?」
「夏小姐貴人忘事了,真的記不起來我?」男子笑的更甚,走近兩步說。
夏彥驀地想起來,他是本市最大報紙的總編,曾一起吃過幾次飯。
可剛才又沒有記起人家,頓覺有些失態,於是抱歉的笑笑,「是汪總編,看我這記性,讓您見笑了。」
汪總編聽罷,連連擺手,「夏小姐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這樣的人,沒放在心上到也正常。」
夏彥聽他這樣說,反倒很受用,說的也對,這樣的小報編輯,自己一向是不可能往心裡去的。
「夏小姐,我聽說最近您和邵先生的感情出了問題?」汪總編忽然又冒出一句。
夏彥哪裡受得住這樣一句,一張臉立馬沉了下來,「汪先生,別人的私生活,您怎麼可以隨意評論。」
說完不待對方回應,轉身就走,這樣的場面她見多了,小報紙想挖新聞,也不看看他挖的是誰,就算挖出來,他敢報嗎。
覺得好笑,自己什麼時候淪落到這樣的地步,出席一個商業宴會,會有人敢隨意過來奚落自己,心裡越發覺得氣不順,想起邵厲言,更是心口堵得難受,沒辦法在這種虛偽的地方在多呆一秒。
匆匆換了衣服,開車到了相熟的酒吧去。
若不喝個酩酊大醉,都對不起自己的壞心情,夏彥不明白,自己何以比不上秋涼又比不上成雪詩,自己終歸是敵不過這些沒爹沒媽的孩子么,她們有遭遇可以博取同情,邵厲言真的就好這一口兒,如果可以,讓自己沒爹沒媽也願意。
她愛了他這些年,不容易,沒功勞也有苦勞,可隨便一坐。台小姐蹦出來,就能擊碎她苦心經營的一切?笑話!我不痛快,誰TM也別想痛快。
夏彥自嘲的笑笑,仰頭喝光杯里的酒,掏出手機來給樂義誠打電話。
電話那頭安靜的很,可以聽出他睡意朦朧,「大小姐,怎麼了?」
「喝多了,你來找我,咱出去玩兒啊?」
那頭一個軟糯香甜的聲音嘟囔一句話,她也沒聽清,不用猜也知道他正在幹什麼,不禁嗤笑:「你是不是沒別的事兒可做?」
「還真沒有,大晚上的,折騰什麼呀,沒事兒我掛了。」樂義誠有些不耐。
「你甭廢話,趕緊出來,不然一會兒我喝多了回不了家。」夏彥說。
樂義誠趕到酒吧的時候,夏彥的確已經喝多了,趴在吧台上,醉眼朦朧的望著他,滿臉全是委屈,卻一句話不說。
他大概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氣急敗壞道:「你也就能折騰我。」
她聽完,卻笑的一臉燦爛,「是啊,我也就能折騰你。」
他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拽下來,拉著就往外走。
夏彥猝不及防,踉踉蹌蹌的跟在樂義誠後面,她雖然喝多了,但也沒到失去知覺的地步,被樂義誠拽的胳膊疼,便狠狠的想要甩開他,偏偏他又拽的緊,越甩自己越疼,終於被他扔進車裡,這才消停下來。
樂義誠砰的一聲關上副駕駛的車門,轉身繞了過去,坐到了駕駛座上,夏彥不理他的怒火,只是靜靜坐著,整個人懶懶散散,面無表情,雙眼失神,臉上精緻的妝容像極了一副面具。
「你不是不知道他眼裡根本沒你,還這麼折騰,有勁嗎?」樂義誠看著她問。
話音落下,回答他的只是夏彥壓抑的呼吸聲,逼仄的車廂里只剩下昏暗的光線與寂靜。
最終,夏彥從包里取出一隻香煙,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
那火花在她指尖忽明忽滅,似是帶來了慰藉和溫暖,她終於開口說:「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就是不甘心。」
樂義誠不禁冷笑,「你不甘心什麼?你不甘心的不是他不愛你,而是你比不過秋涼,比不過成雪詩。」
「我用得著和她們比?」夏彥倔強的盯著樂義誠。
「你都什麼歲數了,別這麼像個孩子,自欺欺人,是不是他不把你睡了你心裡難受啊?」樂義誠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說出來的話卻字字打在夏彥心上。
「我就是心裡難受,不行啊,我願意犯賤行不行!」夏彥喊道。
「大小姐,我在給你拿一喇叭怎麼樣?你別以為你做的那些事兒他全都不知道,他什麼都知道,只是不說,不說就是念著情分呢,你別做的太過了。。。。」樂義誠終於斂了笑,不急不緩的對夏彥說,眼神里卻滿是認真。
夏彥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在慢慢往下沉,不知要沉到哪裡去,腦子裡一片空白,樂義誠今天晚上和她說的一切,其實她都明白,可這最後一句,她有些不懂了,她做的那些事兒?她做了什麼?連她自己,現在都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多少來博取邵厲言的心。
大概真的是大腦短路了,她居然吞吞吐吐的問樂義誠:「我。。。我做什麼了?」
樂義誠顯然沒想到她還好意思反問他,眼神里終是閃過一絲失望,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發動著車,邊往前開邊說:「你對秋涼做的事,還有你對成雪詩做的事。」
淚水終於還是涌了出來,變作豆大的淚珠,噼里啪啦砸在穿著黑絲襪的腿上,很快潤濕了肌膚,也潤花了妝容,從小到大,惟一一次,她覺得這樣無地自容,被別人窺探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而那別人,是自己的好友與最愛。
她想問,還有誰知道這些事情,別人呢,劉念他們,姜二他們,是不是都知道。。。。。。
可卻再也問不出口,她不想做一個惡毒的女人,可卻控制不住自己。
「我只是爭取我想要的。」她哽咽著說。
「憑什麼你想要的就該得到?世上這麼多人,他們都想要些什麼,可卻不見得都能得到,為什麼獨獨你想要什麼就該得到什麼?」樂義誠眼裡有些厭煩,繞口令似的問出一堆問題。
夏彥不說話,大概是被他問的無言以對,低頭沉默的吸著手裡的香煙。
樂義誠忽然覺得疲憊,眼裡的厭煩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確實無盡的落寞,彷彿多年以前佔據自己心靈的那個完美無瑕的女孩兒已經死去,眼前的夏彥,非彼時的那個她,這樣一個女子,是任何男人都愛不起來的。
他將車打著火兒,踩著油門,駛上公路。
夏彥吸完煙,將車窗按下,素手伸出窗外,火紅的煙頭便隨風飄落。
「我今天,去找成雪詩了。」她輕聲說。
樂義誠聞言,眉頭微蹙了下,卻又恢復面無表情,也不接話,依舊沉默的開車。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差勁?」夏彥扭頭,看著他問。
樂義誠卻溫和的笑了笑,「任何人追求自己幸福的方式不同,我沒資格評價別人。」
明明是尋常語氣,夏彥眼裡的神色卻隨著他的話和他的笑容黯淡下去,這樣的笑與話語,是他對陌生人慣用的態度。
什麼時候,他對自己,也成了這副樣子。
夜愈發深沉,終是到了塵埃落定的時刻。
樂義誠把夏彥送回了家,自己卻懶得在回去。
掉轉車頭,駛上了機場高速,夜風颯颯,高架橋飛速向身後飛去。
這個城市充斥太多的醜陋與骯髒,現實背後的殘酷往往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他只覺得疲憊,卻又不想休息,只怕一覺醒來,要繼續那繁瑣冗沉沒玩沒了生活。
夏彥已經睡去。
邵厲言還坐在自家書房的電腦前,有太多的事情,他需要查清楚,這些日子,雪詩的一舉一動,他在清楚不過,有時候,不是沒想過放棄,並非誰給的阻力足以讓他妥協,而是知道以後的日子,她跟自己在一起,會過的多艱難,與其讓她受那樣的痛苦,不如就成全了她。
但是,他想他終究還是受不了離開她的日子,所以,他還是決定去找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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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