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滴血石玉墜
耳際傳來一聲異響,蘇梓大驚,張嘴欲喊,聲音未出喉嚨便就被一雙手捂住了,那人手勁很大,勒得她生疼,她奮力掙扎。
惶急中她用盡全力一記手刀向後,再曲膝一頂,那男子吃痛鬆手,向後趔趄了幾步扶著牆停下。
她定神一看,原來是一個青衣男子,挺拔的身形被一襲修長的黑色披風裹住,蒙著臉,胸口扎著布條處殷紅一片,可是血還在滲透了白紗,他微彎著腰,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瞪著她,象是警告。
蘇梓看不到他確切的樣子,但是面巾後面那雙深沉的眼睛沉靜如水,不見有絲毫的喜怒哀樂,眸子冷清但是卻沒有煞氣。
蘇梓喊人的話到嘴邊卻生生止住了,因為她聽到巷口裡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很明顯有人在追殺他。
她和那人對視片刻,沖著圍牆的方向使了眼色,那人潭眸一斂,閃進門內。
決定只在一剎那之間,完全憑感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幫這個男子,或許是因為他的那雙眼睛很乾凈,不象平素見到的那些惡徒。
一群黑衣人已經氣勢洶洶地殺到,大概十來人的樣子,領頭一個大漢走了出來,「這位公子,有沒有看到一個青衣男子從這裡經過?」
她扶著沾有血跡的牆,裝作瑟瑟發抖的樣子,指著前面的方向,「有,好象流著血,往……那個方向跑去了。」
她手一指,黑衣人閃電般地往前面飛奔而去。
蘇梓看著黑衣的一團消失在路口邊,急忙閃身入門,扭頭一看,冬雪正拎了把劍架在那個男人的脖子上,秋嬋站在旁邊瞪大了眼睛。
「少爺,你回來了,這個傢伙也不知道哪裡闖進來的,要不要讓他現在出去……」
冬雪眼裡寫著猶豫不決,她肯定也發現了他身上的傷,還有外面那一堆仇家。
那人站在那裡,背挺得直直的,斂著眸,「公子要是不方便,在下也不強求……」說完咳嗽了聲。
蘇梓掃了眼他的腰際,那裡有一塊滴血石掛墜。
滴血石價值連城,讓人一見眼紅。傳說每一塊寶石後面都有一個血的故事,得到它的人要付出血的代價。所以,在古代這屬於豪門望族的收藏品和家傳之物,蘇梓見過幾回。
可是奇就奇在它的形狀極其特別,象一把沒有齒的鑰匙,暗暗發著幽紅色的光…….突然有個念頭在她腦海里閃過。
漕幫幾大堂主貌似都有一把可以打開秘密通道的鑰匙,見鑰匙者如見堂主本人。
官府向來與這些江湖人士沒有多少來往。可蘇梓辦案的時候,難免要接觸這些江湖門派,因為從他們手中,往往可以獲得最有用的信息。這漕幫的四大堂主她多多少少都聽說過,年紀上應該都是四十以上的漢子,而眼前的這一位究竟是何方神聖……
而那群黑衣人明顯是幫派的人,難道這就是他們的窩裡斗?
這些年,江南一帶漕運發達,漕幫的勢力也如日中天,人多,船多,勢力廣,聲勢大,一旦「漕幫」不動,各省百姓的吃暍,朝遷的年糧,軍餉,馬上就會不繼,以至江南各地宮府,甚至「漕運總督」都不敢輕看,處處禮讓三分。
腦子裡出現湧進了剛剛告別不久的新任江南御史裴明捷,還有官道上那個莫名其妙擺他們一道的杜子騫。
京城一下了來了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純屬偶然嗎?
錢塘這灘水,果然深不可測呀。
蘇梓按納下疑問,沖著冬雪擺了擺手,「刀放下,把人扶進我的書房,我先幫他清理下傷口………注意不要驚動我娘。秋嬋,你把這邊里里裡外外清理一下,包括門外的牆壁,切記不要留下任何血跡。」
秋嬋答應了一聲,匆匆回屋打水。
冬雪放下劍,架著那男子的胳膊進了書房。書房不大,一個案桌,一整拓的書櫃,桌椅櫥凳皆擺放的錯落有致,收拾的極其清爽乾淨。里有一張小榻,平素是蘇梓讀書乏了躺著看的,如今倒也派上了用場。
冬雪扶那男人坐下,躺好,然後從書架上的暗柜子時取下一個大藥箱,裡面她家主人收藏的各類急需藥品。品種不可謂不多,她剛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以前她父親在鏢局的時候有一個專門的藥房,可是這裡的有些藥品著實稀奇古怪,似乎見都沒見過。
蘇梓已經洗了手進來,在榻前坐下。
「我給你處理下傷口,要不然可能會發炎……」
男子猶豫了下,伸手取下面罩,乍一看五官線條硬冷清晰,年紀大概在二十七八,但是面容布滿疲憊之色,而且鼻子以下是一團絡腮鬍子,完全看不清本來面目。
燈下掩映下,他煞白的臉帶著淺淺暈黃,眼神卻是清朗如絲。他略有些吃力的用手撐起身體,蘇梓擺了擺手,「你先別動……血流太多就麻煩了。」
那人一聽老實了許多,她拿枕頭在身後墊好,感覺到他的背脊挺得堅硬。
她伸手幫他解開外面的罩衫,裡面的內衣,整個上半身全部暴露在外面。仔細一看,胸口處果然裂開一個大口子,血水還在往外流。
蘇梓清理了一下血污,先用藥水消毒,然後拿起一個白色的瓷瓶里,倒出灰色的藥粉,一邊灑一邊說:「忍著點,會有些疼。」
那人一聲不吭,手握得緊緊的,眉毛卻也不皺下。
果然是條硬漢。
蘇梓拿起乾淨的繃帶,一圈繞著一圈開始給他包紮,幾圈之後,在前面的地方輕巧地打了個細結。動作利索,一氣呵成。
「感覺怎麼樣?」
「好些了,謝謝。」那人疲倦的閉上眼睛,忽然又睜開,眼裡帶著莫名的信任,「公子,在下的傷口怎麼樣?」
蘇梓嘴角一彎,淡淡地說,「算你走運,這劍再往心臟少許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搞不好的話,你就得去提前去見老天爺了。」
那人嘀咕了聲,「怎麼會如此嚴重……」
練武之人果然和常人有別,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走路,說話,換成自己,估計小命早就交待了。
蘇梓朝冬雪打了眼色,「找些吃的吧。」
「好吧。」冬雪嘆了氣,轉身出屋,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盤子,一杯水,一碟糕點,放在床頭。
蘇梓坐在床邊,輕輕托起他的後腦勺,把水湊到他嘴角。那人大概是渴極了,咕嚕咕嚕地一口氣把水喝完,蘇梓放下水杯,端起碟子,手裡拿塊糕點一小塊一小塊地掰開,放到他嘴邊,看他把一整碟的糕點全部吃光。
完全餓死鬼投胎,冬雪站在旁邊暗自腹悱。有時候她也很奇怪,為什麼少爺懂葯,會治病,連帶照顧起病人也細心得不象話,就好象是一種習慣。
其實這對蘇梓來說沒有什麼。以前在刑警隊,野外作戰訓練很艱苦,條件也不是很好,就近找不到醫務室,隊員們有一些小傷小病,全都是相互幫忙著處理的。特別是女人,麻煩事就更多了,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反正照顧多了自然也就司空見慣了。
蘇梓暗想這傢伙大概被那些黑衣人圍困多時,如今身受重傷,如果再繼續連夜奔跑的話,估計沒被殺死也會被活活累死。
休息了片刻,那人支起身子,聲音清冷當中又略帶沙啞,「之前多謝公子出手相救,還為我療傷,路輕塵感激不盡,敢問公子尊姓大名,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儘力回報。」
行走江湖的,路輕塵並不一定是真姓實名,她也不想點破。
「舉手之勞,不必掛懷。」
「那在下就不叨擾了,就此告辭。」
路輕塵手撐著榻子想站起來,蘇梓把他扯住了,重新壓回了榻上,「慢著,那些人估計已經會回來的,你先別出門。如果被他們抓到的話,那我忙活了半天,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路輕塵一臉黑線。他抬著一雙沉寂的眼睛看著幾眼,又道了聲謝。
蘇梓朝旁邊使了個眼色,冬雪使了輕功,腳尖點地,幾個踏步翻滾之後立上了牆角,半晌之後才下來,轉身回屋。
她說,「那些人果然回來了,找不到血跡,又匆匆走了。」
路輕塵明顯鬆了一口氣。
「冬雪,秋嬋,你把偏院收拾一下,路公子暫時住在那裡吧,傷好點之後再走。」
「可是少爺……」一旁的冬雪眼神閃爍。
「先這樣吧。」
冬雪見蘇梓肯定地點了點頭,這才帶著秋嬋不甘不願地離開。
半刻鐘過後,冬雪領著路輕塵移到了偏院,蘇梓再次查看了他的傷勢,囑咐秋嬋照看他,一發現有發燒癥狀趕緊把她叫醒。
蘇梓走回屋,借著天上緩緩展開的星光看到這小院的草木,夜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清香。
四月的天,風拂在臉上依然有點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