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錢塘蘇大判
最繁華的慶安街上,醉香居賓客滿堂,一派生意興隆。
最忙的莫過於清一色青衫布衣的小二們。他們端著盤子不停地進出,臉上掛著盈盈地笑容,時而吆喝一聲,腳下全然不慌不亂。
「客官,您的招牌菜香辣大蝦到了。」
「客官,這是本店當季最新推出的招牌美酒離人醉。」
「客官,您的菜上齊了,還要點什麼?」
………
臨窗的一個角落坐著一個錦衣公子和一個小廝兒,各色酒菜點了滿滿一大桌子,公子銀白色長袍,錦帕束髮,玄青色玉帶,相貌俊朗,舉止風流,引得旁人頻頻注目。
杜子騫慢條斯理地舉著筷子,這裡挑挑,那裡嘗嘗,嘖嘖贊道,「不錯,醉香樓果然名不虛傳。」
阿泗苦著臉看著他,哀怨地說,「少爺,咱們倆吃得完這些嗎?」
杜子騫拿著筷子剛捻了只蝦,笑笑道:「吃不完可以打包呀,巷子口有好些乞丐,正好幫母親作點善事。」
阿泗悄悄翻了個白眼,暗忖自家公子可真是個怪胎,別的貴家公子施捨都是真金白銀,就他小氣巴拉的,每次不是剩菜剩飯就是包子饅頭。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住了問,他卻嘆著氣說什麼「銀子給了他就不是他的了」,簡直胡說八道。
鄰桌傳來幾個一陣吵鬧的聲音。
著暗紅長衫的公子自信滿滿地說,「我們紫陽自古以來就有三寶、八怪之說。三寶乃青茶、金錢桔和山歌;八怪就更有意思了,臀撅能背二百多、乾柴不燒燒濕柴、婆子叼根旱煙袋…….」
一桌子的人都豎起了大姆指,哈哈大笑。
揮著扇子的青衫公子頗不以為然,「要說這人傑地靈,文蘊厚重,錢塘當仁不讓。遠的不提,就說這江南四聖吧,丰采神韻,當真世間少有……」
杜子騫依然悠悠地喝著酒,似乎周圍流傳的聲音全是空氣。阿泗卻支著腦袋豎起了耳朵,意興盎然地期待下文。
其實也不能怪他呀,這種酒樓八卦最是玄乎其玄,可偏偏人人都愛聽。
青衫公子眼看吊起了大家的胃口,得意地接腔,「江南四聖,曲聖黎昕,詩聖葉鴻煊,畫聖張瑜,棋聖歐陽北,琴棋書畫,梅蘭竹菊,各自擅長…….」
話音剛落,引得來一陣大大的驚嘆,「這四大公子確實聲名遠揚,特別是那個曲聖黎昕,據說上個月在京城偶然被拉去參加才藝比賽,一曲高山流水震驚四座,聲名鵲起,風靡一時呀。」
青衫公子越說越來勁了,「江南不光有公子四聖,還有聞名遐邇的四大名捕。」
「快說說看,什麼四大名捕?」
「就是,少賣關子了。」
不斷有人在催促,阿泗這期待勁兒一下子就提上來了。要說這琴棋書畫,對平常人來說還真是有點遙遠,可這衙門捕快就是說書傳奇里走出來的人物,從來都屬於民間,完全接地氣,他們個個身懷絕技,飛檐走壁,為除暴安良刀光劍影,出生入死……
哎,想得遠了,可試問世間男子幾個沒有英雄情結?
青衫公子敲著扇子,說得抑揚頓挫,「這四大名捕當論蘇州陸皓,允州許致,惠州張崇,還有錢塘蘇梓……」
蘇梓…..杜子騫眼眸一亮,瞬間又恢復平靜,嘴角掛著一抹幽深的笑。阿泗聽得興緻勃勃,乾脆轉過身去,拉長了耳朵。
一大胖公子納悶地問,「蘇梓是何人?前幾年來錢塘似乎還沒有這號人物。」
青衫公子揮開扇子,呵呵一笑,「這蘇梓是錢塘新晉的判司,這幾年坊間關於他的傳奇早已沸沸揚揚,你們剛到此地,不知曉也不足為怪。」
「居然有此事,快說說。」
青衫公子清了清嗓子,「這蘇梓有三奇。一奇不會武功。」
「堂堂判司居然不會武功還混什麼飯吃呀……」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靜待下文。
「二奇不用酷刑」
「不會酷刑?這天下的惡徒如此冥頑不化,不用酷刑焉能橇開他們的鐵口?」公子們紛紛搖頭,頓時有點失望。
「三奇不信仵作。」
「什麼,不信仵作,難不成他親自驗屍?」眾人頓時目瞪口呆,暗忖這種人怎麼當上判司的,難道泱泱錢塘就沒有能人了嗎?不由開始懷疑這四大名捕的鬼名聲是不是瞎吹出來的。
青衫公子眼看吊足了大伙兒的胃口,見好就收。他合起扇子輕輕敲桌,聲音宏亮清越,娓娓道來:「他雖然不會武功,可是身邊有兩大護衛,一是冷麵公子宋君昊,耍得一手清風劍,一個妙齡姑娘,擅長一手明月刀,這兩人都身懷絕技,以一擋十,一般的小賊小盜,根本無法近身,也無從逃命。」
冷麵公子就算了。可是這妙齡少女…….眾人腦海里立即現出一個紅衣女俠,揮著長劍唰唰唰,惡徒瞬間跪地求饒的場面,眼睛開始放光。
眼見gaochao已到,青衫公子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本畫冊,啪地放在桌上,眾人眼睛發直,同時發出一堆驚嘆。
「自古英雄配美人,這等風花雪月之事著實令我等羨慕呀。」一個窮酸秀才開始搖頭晃腦,噓吁不已。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然忘記了剛才在心裡如何抵毀。
青衫公子很得意,接著說,「蘇梓不用酷刑,可是他想出來的那些刑罰比坐老虎凳,辣椒水強多了,往往直抓惡徒命脈,有的則是吾等生平聞所未聞,簡直叫人痛不欲生呀。」
「斷案果然要有奇招,佩服佩服。」
「他那火眼金睛,比仵作還厲害百倍。每次案發,他都要親臨現場細細察看,不錯漏任何蛛絲馬跡…….他的思維敏捷,博聞強記,能夠觸類旁通,簡直就是神探再世呀。」
眾人一片神往,點頭如小雞琢米,「原來如此。」
青衫公子說了半天,有點口乾,咕嚕喝了三大杯清茶,這才悠悠地問,「諸位覺得,這個蘇梓夠得上四大名捕的雅號吧?」
眾人紛紛豎起大姆指,「果然名不虛傳。」
阿泗看不到畫像,只好悻悻地轉過頭來,看到自家公子端著茶小抿著,一副風清明月老神在在的樣子,納悶地問,「少爺,你說這個蘇梓長得什麼模樣?是不是五大三粗彪形大漢,濃眉一蹙不怒而威的那種?」
杜子騫茶正吞了一半,聽完他的話忽地撲哧一聲把全吐了出來,咳了幾聲,漲紅著臉鬱悶地說,「阿泗,拜託你想象力正常一點好不好?你以為人家是三國里的關雲長還是紅臉張飛?」
阿泗委屈地說,「我怎麼就不正常了?戲里斷案的判司不都長這副模樣……哎,我這不是好奇著嗎?」
杜子騫潭眸深遂,嘴角掛著一抹意未不明的笑,一邊掏帕子擦臉一邊說,「說不定很快就能見著了。」
這聲音幾乎輕不見聞,阿泗看著一桌子的菜,心想便宜了乞丐未免可惜,於是舉著筷子埋頭苦吃,根本不知道他在嘀咕些什麼。
杜子騫嘆了嘆氣,回頭繼續看著街道車水馬龍。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喧鬧聲,一堆人潮水般地往旁邊風月樓的方向趕,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議論聲,「聽說出命案了,風月樓的花魁百合姑娘昨夜中毒身亡,香消玉殞,慘不可言呀……」
杜子騫霍地起身,揮了揮扇子指了指樓下門口走去,「不吃了,我們現在就去湊湊熱鬧!」
阿泗滿嘴雞腿含糊不清的問道:「湊什麼熱鬧?吃完飯再去不行嗎?」剛好將雞腿啃完,隨手找了條手絹擦擦油嘴。
杜子騫一記眼刀飛過去:「快點,遲了就沒好戲看了。」
兩人跑到了風月樓,門口已經人滿為患,嘰嘰喳喳地議論紛紛。
杜子騫七彎八拐,很快找到了案發現場。床上躺著一個紫衣姑娘,衣著看起來頗為華麗,四肢僵硬,顯明已經身亡多時,可奇怪的是面色依然平靜,似乎睡覺了一般。靠窗的角落裡,一個青衫公子癱倒在地,目光獃滯,身子瑟瑟發抖。
風月樓的老鴇秦媽媽撲倒在床邊,揮著手帕嗷嚎大哭,「百合呀,我的兒呀,你的命真的好苦呀,想你痴心一片,怎麼偏偏遇到這個陰險毒辣的窮酸秀才,貪你的人不夠,還想謀財害命……..你在地下有知,媽媽一定要為你報仇雪恨。」
杜子騫聽得有些乏了,心想這被傳得玄乎的蘇大名捕也該露面了吧?